第六十七節 爭論

梅縣沒有報紙,這些報紙有些是廣州的,也有潮州,汕頭的;有十來天前的;有最近幾天的;莊繼華看到這些有點坐不住了,他感到廣州的局勢有可能要大變,說不定楊希閔和劉震寰就會叛變,另外蔣介石態度變化也肯定與廣州局勢變化有關,他不由想起櫃子裡的那堆文件,心裡有些急切的想打開看看。

他擡頭看看楊其剛和黃蟹,兩人身邊已經摞起老高几疊印好的紙,他又沉靜下來繼續等待兩人。

又等了十幾分鍾後,楊其剛和黃蟹終於印完所有報紙,待楊其剛洗完手後,莊繼華把自己的文章遞給他。

“文革,你在文章中說[***]並非完美,這是什麼意思?”楊其剛看完莊繼華的文章後問道。

“這世界有完美的政黨嗎?”莊繼華沒有正面回答。

楊其剛一失語塞,黃蟹邊擦手邊接口道:“沒有,就算有完美的政策,也要看執行政策的人。不過,文革,我黨雖不完美,但仍然是目前國內最有遠大理想的黨。”

說完端起烏黑的臉盆,就要出房。

“遠大理想不等於現實,馬克思不是說過,道路是曲折的。”莊繼華玩笑的口吻說道。

“前途也是光明的。”黃蟹回敬道,他始終不習慣莊繼華這種玩笑的腔調。說完端起臉盆出門倒水去了。

“《革命青年》不發表嗎?”楊其剛問。

“發,剛與君山談了,他們這期發。”

“他們這期,這…。”楊其剛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態。

“其剛;你們之間打架雖然處理了,但後遺症還在,很多同學還是把他歸結爲同學之間的義氣之爭,對他的危害沒有認識清楚,我希望你們兩家都發表這篇文章,以造成一種促進團結,維護國共合作的聲勢。”莊繼華很坦率的和盤托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可是,你看我們剛印完這期,下期要等一週以後,《革命青年》明後兩天就要發表,那時我們再發表時間上已經落後太多。”楊其剛說出自己的顧慮。

“這….”莊繼華聽到楊其剛的話後,也感到爲難,可是他還是不想放棄。

“要不你再另寫一篇,中心思想相同就行。”楊其剛提出一個折衷方案。

“可是剛當校長副官,事情不少,有沒有時間還很難說。”莊繼華也感到爲難,他想到剛看到的消息和屋裡的文件。

兩人同時沉默了,黃蟹端盆清水又回來了,見兩人沉默,問明情況後,他也感到不好安排。

莊繼華感到他們的確不好處理,便讓步說:“好吧,我再寫一篇。”

楊其剛和黃蟹都以爲莊繼華會回去寫,沒想到他拉過一把椅子將就楊其剛的桌子和紙,只一會就完成了。

楊其剛接過來一看,標題是《維護國共合作是每個革命者的責任》。

“……,當前革命形勢發展很快,所以有些同志信心爆棚;眼睛裡開始容不下不同意見了,對同一陣營不同黨派的同志更缺少耐心和團結之心,在他們看來革命陣營分裂也沒什麼,因爲更純潔了。他們忘記了,革命形勢能有今天這樣的發展與總理確定的三大政策是休慼相關的。

三大政策的核心是國共合作,爲什麼呢?沒有國共合作,就談不上聯俄,蘇俄也不會支持中國革命;扶助農工,國民黨十多年的歷史中重來沒有幹過羣衆運動,而[***]自他成立之曰起就以羣衆運動爲己任,有衆多作羣衆運動的幹部。

我們東征收復東江,趕跑陳炯明,這只是我們革命道路上的一小步,如果這一小步就驕傲了,就自以爲老子天下第一了,這是很渺小的;被北方還有大量軍閥瞪着我們去消滅,還有大量賣國條約沒有廢除,還有大量租界沒有收回;革命力量現在不是強大而是弱小,國共合作就是爲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是實現振興中華的捷徑。

投身黃埔,投身革命,就是以身許國,既已許國,爲何不能放棄個人意氣,一切以國家爲念,以國家爲先。

東征以來,倒在敵人槍口下的不但有國民黨員也有[***]員。想起這些走在前面的烈士,我們還在鬧小團體情緒,爭黨派利益,置國家利益、民族大義於不顧,寧不慚愧嗎?

總理的決策,校長的教導,烈士的鮮血;無不提醒我們,維護國共合作,鞏固國共合作每一個黃埔同學應盡的責任。

如何維護國共合作?首先是注意我們的一言一行,凡涉及國共合作的事無小事,對待不同黨派的同學要有耐心,有恆心;不可惡言相向…。”

按照莊繼華的設想只要兩派宣傳喉舌同時發出維護國共合作的聲音,再由各級黨代表推波助瀾自然可以形成一股維護國共合作的風潮。

沒想到楊其剛看完後陷入沉默,過了會才遲疑的說:“文革,我怎麼感到你這是在號召向右派妥協呀,這樣的文章如果發表出去會影響革命鬥志的。”

莊繼華這下明白了,楊其剛這是壓根不想發表這方面的文章。莊繼華心中生氣,難怪賀衷寒和他們鬧翻,轉念又想,不對呀,按說蔣先雲應該做過他的思想工作的,楊其剛這時怎麼啦。

“向右派妥協?你能說說那些話是這樣說的?”莊繼華問。

“‘在他們看來革命陣營分裂也沒什麼,因爲更純潔了’,這句話是錯誤的,純潔的革命隊伍戰鬥力才更強。”

“還有這句。”黃蟹指着上面的一段話:“‘我們還在鬧小團體情緒,爭黨派利益,置國家利益、民族大義於不顧,’,你的意思是我們和右派的矛盾是小團體的矛盾?是爲了黨派利益?這完全是錯誤的。”

“君山他們是右派嗎?你們劃分右派的標準是什麼?”這句話心裡很反感右派這個提法,這讓他想起他爺爺告訴他的反右運動,他的一個叔爺就被劃成了右派,被監督勞動了二十來年,直到八十年代初纔回來。

“標準,右派的標準就是反對總理的聯俄聯共。賀衷寒他們就是右派。”楊其剛毫不含糊。

“嗯,那麼你們和君山他們的矛盾是因爲君山他們反對聯俄聯共,還是意氣之爭?”莊繼華問。

“當然是因爲他們反對聯俄聯共,我們和他們是原則鬥爭,絕非個人的意氣之爭。”楊其剛毫不退讓。

“他們有什麼具體的行爲嗎?”莊繼華又問。

“他們組織孫文主義學會,分裂青年,還不是明證嗎?”黃蟹尖銳的問。

“不是,孫文主義學會是國民黨同學組織學習總理思想的組織,更談不上分裂青年。如果你要這樣說,他們是不是可以以同樣的理由指責青軍會。”

楊其剛冷笑一聲說:“文革,我還以爲你僅僅是被他們矇蔽了,看來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莊繼華心裡冒火,他努力剋制自己,可還是忍不住諷刺道:“看來我也快成爲右派了。其剛、昭君,我看你們劃分右派的標準就是是否贊成你們的觀點;贊成者左派,反對者右派,是這樣吧,可你們想過沒有,你們能肯定自己是對的嗎?”

“我們是按照黨的指示辦的。”楊其剛極其自信,根本沒想過自己會錯。

“不要這樣說,貴黨不會爲賀衷寒或者剛成立的孫文主義學會發指示,至少現在不會,相反,我認爲貴黨給你的指示是團結同學,團結青年,你認爲這樣的工作思路能完成貴黨交給你的任務?”莊繼華“好心”的提醒楊其剛,孫文主義學會成立不過十來天,廣東區委不可能就此專門髮指示,相反團結青年的指示是肯定有的,那纔是青軍會的主要任務。

楊其剛有些疑惑的看着莊繼華,心裡有些吃驚他怎麼知道區委的指示,難道…。

“別想東想西的,我們帶兵的,判斷敵情是第一要點。君山他們成立孫文主義學會纔多久,貴黨怎麼可能會爲這樣的組織髮指示,他們除了和你們打過架外,還作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莊繼華見楊其剛的樣子,心中有些好笑,同時也有些鄙夷,軍校學習除了增加點政治熱情外,其他的好像都還給老師了,象蔣先雲那樣的還是太少了。

“他們組織孫文主義學會就是不對,就是分裂青年。”楊其剛強硬的堅持。

莊繼華心中更是不滿,口氣有些咄咄逼人:“其剛,我記得你以前口口聲聲談明煮,怎麼到自己的時候就不明煮了?”

“這不是明煮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楊其剛大聲說。

“奇怪,青軍會是什麼時候變成貴黨的了,君山還是青軍會的總幹事,他可不是[***]員。”

“《士兵之友》不是青軍會的出版物,與青軍會無關。”黃蟹好不容易抓住莊繼華的一個錯誤。

“哦,黃埔軍校政治部主辦的,可是黃埔軍校好像是國民黨辦的,貴黨只是協助,爲什麼我這篇呼籲維護國共合作的文章不能發表,非要贊成分裂的文章才能發表?其剛,昭君,你們是支持國共合作還是反對國共合作,主張[***]單幹?”莊繼華的問題越來越尖銳。

“當然是支持國共合作。”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周主任從門外進來。

“文革同學,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咄咄逼人。”周主任呵呵笑道,看見周主任,莊繼華心中一下就軟了。

“其剛他們逼近我的底線,也就是原則,我不得不如此。”

“你的原則?你還有原則?”楊其剛怒斥道。

剛纔楊其剛的話聲太大,周主任當心這邊又出事,趕緊過來瞧瞧。周主任這邊進來,賀衷寒和曾擴情也過來了,他們是擔心莊繼華吃虧的。

“其剛同志,說話要有依據,”周主任嚴肅的批評道,楊其剛一愣,周主任伸手拿起桌上的文章,看了會問:“這是誰的文章,文革,是你的。”莊繼華點點頭“好文章,說得好,”周主任對莊繼華的敏銳非常欣慰,這段時間他也在考慮怎麼消除打架事件的後遺症,他也不認爲蔣介石處理了,事情就結束了。

“賀衷寒,《革命青年》也可以刊載。”周主任順手又遞給賀衷寒,賀衷寒接過來看後,很恭敬的說:“文革,已經給我們了一篇文章,中心思想也是維護三大政策,鞏固國共合作。我們準備在這期發表。”

“哦,那《士兵之友》可以出份增刊,一篇文章看來不夠,我再寫篇文章,其剛,你找蔣先雲也寫篇文章,你也要寫。”周主任一聽莊繼華在《革命青年》上也有篇文章,立刻知道莊繼華想作什麼了,他當然支持莊繼華的想法,並且立刻添柴加火。

“文革,你看這樣怎麼樣?”周主任蠻有意思的問莊繼華。

莊繼華微澀的笑道:“周主任,你老火眼金睛,我想作什麼你不都知道了,主任的安排正是我的缺陷,君山、擴大哥,你們也應該該寫點東西,我一個人的聲音還是太小。”

賀衷寒和曾擴情當然答應了,見他們的樣子,周主任欣慰的笑了。

等莊繼華他們走後,周主任轉身對楊其剛他們嘆息道:“你們呀,要加強學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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