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侍女走出竹樓,此時天光正盛,朝陽透過蔥翠山巔而來,在周遭天地漾起一片金紅之色,正是人在一天當中最爲神清氣爽之時。
竹錦此時站在山坡上回望,這才心中凜然一驚。
昨晚初來時候,天色晚了看不清竹樓的整體形制;此時看去,方看見竹樓尖角飛檐,在金紅色的陽光裡,正如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
尤其此時的陽光顏色金中帶紅,罩着竹樓外牆,便彷彿有一團火焰在翠谷之中蒸騰燃燒,而那隻鳳凰正從火焰之中冉冉浮生!
竹錦心中巨震:此處莫非就是鳳凰樓?!
見竹錦回身望着竹樓而愣住,侍女走來用了根布條將竹錦眼睛蒙上,“貴人得罪了,這是鳳凰樓的規矩。”
竹錦心中更是確認此處就是鳳凰樓,他真實喜不自勝!
終於一步步從外圍走進傣幫的核心來,如今整個傣幫他該見識的都見識了,就差最後一步,就差親眼去確認那個神秘的殿下究竟是不是心瞳!
彷彿萬里長征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就剩下那麼一點點的距離,竹錦的心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真想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
姐姐,我來啦!
竹錦跟着侍女深一腳、淺一腳沿着山路往上走。間或還得裝作找不穩平衡,“哎呀”一聲摔個趔趄什麼似的。
實則,他的平衡能力已經快跟猴兒差不多了,縱然蒙着眼睛,他也完全可以用耳朵的生理功能來找準平衡。可是他不能讓侍女發現。
這時候哪兒是張揚自己能耐的時機呢?示弱才能麻痹對方,這不光是爲了給自己保命,也是爲了心瞳。
就算心瞳現在有可能已經是傣幫的“殿下”,但是且不說傣幫裡的幫衆是否都歸心,單說那懸空閣裡還八個老東西呢。
雖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但是呢,那些老的也通常會擺老資格,掣肘年輕的首領。
不說別的,刀滿他們都說了,殿下對傣幫重拾煙土生意不熱衷;可是那幾個長老卻一提煙土種子,眼睛都放出光芒來。這有可能成爲傣幫目下最大的矛盾,甚至會成爲殿下跟長老們之間永遠跨不過去的溝壑……
所以現在必須步步小心,否則後患無窮。
他來是給心瞳幫忙的,他決不能給心瞳惹麻煩。
至於自己是英俊瀟灑,還是必須得裝作窩囊廢,其實這個一點都不重要。
小人物纔有大機會。
終於爬上了山坡,竹錦能感覺到周天的陽光呼啦啦一下子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照在他身上。
他聽見有齊整的呼喝之聲,那架勢很像在部隊聽着士兵訓練。
更因爲此處山高林密,聲音被反覆迴盪,所以就更顯得雄渾而又震撼。
只聽着那聲音,山風迎面而來,都讓竹錦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這陣勢需要多大的氣場,才能鎮服得住!
“到了。”那侍女在耳邊壓低了聲音,“不瞞你說,殿下今兒的心情並不好,所以纔會帶你來校場一見。待會兒貴人要膽子大些,否則定然入不得殿下的法眼。”
竹錦點頭,趁着侍女給他解開眼睛上布條的機會還問了句,“以前有在這兒被嚇着的?”
“正是。”那侍女嘆了口氣,“有當場就把腿嚇軟了的。”
竹錦心裡有了數,眼前猛地一亮,金紅的陽光代替了黑布條,猛地籠罩到他眼前來,讓他一時都睜不開眼。就像千萬根金針扎着似的。
即便如此,他依舊眼尖地看見了那團金色的光霧之中,一片燦若雲霞的紅色衣袂一閃!
他的心都狂跳起來!
“就是他麼?”上頭冷冷傳來一聲喝問。
竹錦身邊的侍女趕緊回答,“回殿下,就是他。”
“帶上來,給我瞧瞧。”那聲音依舊無甚溫度,不冷不熱,興趣缺缺。
竹錦卻一個趔趄,撲通就跪倒在山路上了!
他身邊的侍女急得喲……趕忙低聲跟竹錦嘟囔,“貴人,都提醒過您了,您怎麼還是腿軟了?”
竹錦哪裡僅僅是腿軟了,他眼淚都下來了。只不過,藏着沒讓那侍女看見,否則丟人。
侍女拖着竹錦踩着石階向上去,竹錦咬着嘴脣,猛地擡起了頭——
陽光從對面的山巔呼啦啦地直刺過來,全都扎進竹錦眼睛裡頭去,讓他縱然圓睜雙眼,卻也無法逆光看得清那上座的人。
他看不清她,可是他知道,她卻能纖毫畢至地看得清他。
他笑起來,努力將自己最好看的pose擺出來。他甚至還鄭重考慮過,是否應該45度右轉,露出自己比較英俊的左邊側臉來?有人說過他那個側臉比平面模特還正點。
他還真這麼幹了——眼睛順便看見了周邊的情形。
這是一處山坡,前頭是一片山谷。谷地被墊平,形成巨大的操練場地。此時那場地上密密匝匝站滿了身着綠色軍裝的武裝人員。他們隊列整齊,口號劃一,正在進行軍事操練。
隨着他們的動作,滾滾煙塵從谷底輾轉升起,繚繞周遭;他們的口號聲更是山谷回聲,連綿不絕!
縱然是打小在部隊長大的竹錦,望着眼前的情景,也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常人都以爲金三角的武裝不過是烏合之衆,就算腦海裡的想象也不過是土民兵之類的情景,哪裡想到會有如此正規!
山上空氣在竹錦擡起頭來的剎那,彷彿凝凍。山野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他知道,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他真想不要臉地笑,然後跟她說,“姐姐,眼神兒要吃人啊?不帶這麼*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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