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是周正的嗓音,熱情似火的心瞳彷彿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來,心身全都溼淋淋地冷透,腦子更是全部停擺,只能揪着竹錦的衣領張着驚恐的眼睛。
好吧,就算他們親吻這事兒她並不怕讓周正知道,可是、可是——這裡是飯店裡的女衛生間啊!
高幹公子與女生在女衛生間裡親熱……這樣勁爆的新聞一旦傳出去,一定會被大肆報道!
竹錦定會被連累。雖然現在社會上目下對高幹子弟的負面消息不少,但是真正的高幹家庭實則對子弟的管束都頗爲嚴格。如果這樣的消息傳出去,估計竹錦肯定得捱揍!
還有她自己……
她不是怕丟臉,不怕被人指着鼻子笑話,她只是怕——怕自己會引來別人的注意!
這多年爸費盡心思將她藏進人海里,就是爲了確保她的安全,讓她能如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平凡、快樂地長大。一旦她被曝光上了媒體,難保不會有人認出她!
她是爸的女兒,就算男女相貌有別,可是遺傳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所以還是會有人認得出來!
她不能冒這樣的險……
她不怕死,可是她的命早已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她得好好活着,她要用這條命去給爸重要一個公道!
“別怕,門鎖着。”竹錦抱緊心瞳。
就在剛剛,心瞳的眼睛裡出現一片空白的顏色。就彷彿剛剛那個還在熱情似火的小東西,一下子被抽走了靈魂,變成了沒有生命的人偶……
竹錦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下。
周正說得沒錯,一個人如果總是本.能地逃避什麼,那麼相對應的,那個人一定受過這件事的傷害。
心瞳不是膽小怕事的女孩子,即便是在遊戲玩家論壇上被爆出那樣不堪的視頻來,她都能直面,並不逃避;所以竹錦不能不想到,是不是在心瞳的記憶裡,曾經有人這樣敲門與叫喊,所以才讓她對敲門聲產生這樣大的反應!
就算這裡是女衛生間,就算他們在裡頭親熱,可是這又怎麼樣?傳出去無非是說他荒唐罷了。他早就有荒唐之名,何懼多這一個?
可是她在害怕……他只能收起桀驁,只輕聲安慰她。
“是。”心瞳迅速恢復過來,眸子再度如黑璃盈盈而動,“我,我給忘了……”兩朵羞紅的雲浮上心瞳臉頰。嬌美可愛。
竹錦笑起來,忍不住再啄一記,“噓……我們不出聲,他自然就會走開啦。”
心瞳點頭,也是破涕爲笑。
“心瞳?你聽見的話請回答我。清潔員說看見你走進來,已經很長時間,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或者有什麼需要?”周正卻堅持着再度敲門。
“心瞳?心瞳……”周正一直聽不見回答,聲音有點急迫起來。
心瞳閉上眼睛,攥緊了自己的手指,顯然很緊張。竹錦將自己的手指塞進心瞳的手指中去,讓她掐着她。
“周正我在。是的我有特殊需要,麻煩你幫我去叫袁媛來……”
心瞳壓低了嗓音跟竹錦解釋,“如果我不支開他,他會一直等在門口。如果他去找清潔員打開門鎖,那就糟了……”
竹錦點頭,伸大拇指表示贊同。
“好的心瞳,我馬上去。你稍等。”門口響起腳步聲。
心瞳這才長舒口氣,扯着竹錦的手趕緊奔出門去。恰好有女士走進來,看見兩人一起出來,有點驚愕地看着兩人。
心瞳的臉都要着火了,急忙低頭從那女人面前逃走。那女人卻跟上來,笑着低聲提醒,“妹妹,從後頭能看見,你bra的扣子還沒繫好。”
“啊!”心瞳真想鑿個地縫將自己埋了,急忙推着竹錦,“你先走吧,我、我再去下衛生間。”
“那個男孩可真帥啊。”心瞳手忙腳亂在廁間裡頭將上衣掀開去系bra的扣子,隔壁忽然傳來方纔那女人的嗓音。
剛剛一頓忙亂,心瞳也沒好意思擡頭去直視那女人,所以沒看着她是什麼相貌。
“還、還好啦。”心瞳只能敷衍。
“心瞳?”門外傳來袁媛的嗓音。
“我在這兒!”心瞳趕緊出聲。
“怎麼了?周正說你有特別需要……是要衛生巾,還是手紙?”
“沒、沒有啦……”心瞳越發囧。顯然周正以爲她大姨媽來了,或者忘了帶手紙。她真是丟人到家了!
隔壁的女人彷彿抽了口冷氣,心瞳也沒放在心上。人在如廁的時候本就是有各種聲音,心瞳自然不便深究。
“是bra帶子開了,我自己扣不上。”好在剛剛有這麼個藉口,不然還擔心袁媛來了問起,她自己不知道怎麼遮掩呢。
心瞳開門讓袁媛進來幫她扣上bra釦子。心瞳臉紅,“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的。”
“得了吧,我知道是竹錦乾的。你剛跑出門外去,他扔了話筒就追出來了。別人亂哄哄的也許還沒注意,我還能不知道麼。”袁媛不留情地將心瞳的謊言拆穿。
“就算今晚之前我還不確定發生了什麼,可是剛剛那首歌已經讓我什麼都懂了。心瞳,你是用周正當擋箭牌,來逃避竹錦吧?”
心瞳難過垂下頭去。果然是好姐妹,什麼都騙不過袁媛去,“袁媛你替我保密……”
“周正自己知道麼?”兩人一起向外走。
心瞳難過點頭,“知道。我跟他說了,他自願給我幫忙。”
“可是我都看出來竹錦是真心對你的了……心瞳,真的不能接受?”袁媛的眼圈還紅着。剛剛竹錦的歌聲與竹錦的落寞也刺出了袁媛的眼淚。
那樣的段竹錦,誰能不心疼?
心瞳深吸口氣,“袁媛,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豈能看不見他如何對我?可是……”心瞳難過搖頭,“可是有些人就算相愛,卻永遠無緣相守。我從開始已經可以看到結局,所以我只能掐死這種可能。一切若不開始,可能便不會感傷。”
“……心瞳,你危言聳聽吧?”如今這社會和時代,雖然也有各種不盡如人意,可是也沒有過去那種階級鬥爭啊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心瞳怎麼會這樣說?
心瞳搖頭一笑,“袁媛我說真的。”
今晚玩得很high,大家從飯店離開的時候,幾乎每個人腳步都有點虛軟。
周正招呼着打車,將每個人都一一安頓好,並且仔細囑咐了司機。這個晚上本來人們都是出來玩,所以車很不好打,送走了兩車同學,還有大羣同學歪歪斜斜站着等車。
“周正我得去打工。跟英姐約好了的,我先走一步了。幫不上你什麼忙,真是不好意思。”心瞳跟周正打招呼。
“心瞳你再等我一會兒。大家都走了之後我送你去。”周正責任在肩,卻也不想放開心瞳。
心瞳搖頭,“這麼多同學呢,至少還得等十幾輛車,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周正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周正在夜色裡面色有點白,“心瞳,你等我。今晚是平安夜,不同往日。”
心瞳嘆息,“周正我真的得走了。英姐晚上要上新品的,我不能讓她等太久。”
“是不是因爲段竹錦!”周正俊朗的面容在夜色裡有些慘淡。心瞳看得出,他是盡力壓抑了,卻壓抑不住了才低聲吼出來。
心瞳愕了愕,“周正……你忘了,我們並沒有真的在交往。”
“是……”周正霍地轉過頭去,“我太入戲了,我以爲終究可以假戲真做!”
心瞳只覺心煩意亂,“對不起周正,我趕緊走了。”
心瞳裹緊圍巾走向公車站去。時間剛好來得及趕上末班車。
平安夜就連公車都不願出動了,等了許久也不見末班車開過來。天上又落雪了,紛紛揚揚宛如柔軟的飛羽。遠處忽然有兩束大燈光穿過羽簾照過來,晃得心瞳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最討厭這種私自換了氙氣大燈的車主,自己是拉風了,可是卻讓路上其他的司機與行人幾乎暫時性失明,宛如雪盲一樣的症狀,造成極大的交通隱患。
心瞳心底罵了聲,退後避開那車子。
可是那車子卻停在她眼前,竹錦眼鏡片閃閃地坐在裡頭握着方向盤向她笑,“灰姑娘,來接你的南瓜馬車已經到站。”
心瞳咬了咬脣,蹲下去繫了下鞋帶。竹錦耐心等着,結果心瞳起身,一個碩大的雪球便直接扔進車廂裡,爆裂在竹錦的腦門兒上!
白色碎屑洋洋灑灑沿着竹錦的面頰滑下,有的半途就變成了水,看上去像是淚水。
“哈哈……”心瞳大笑開,這才上車坐好,扣上安全帶,“去年一點相思淚,今年方始到脣邊。”那本是傳說裡蘇東坡打趣蘇小妹的話,隱喻臉長。竹錦的臉也不短,典型的狐媚子臉!
“到脣邊……”竹錦傾身過來就吻在心瞳脣上,“這是你說的,你挑.逗我。”
心瞳臉紅推開他,“喂,你還沒熄火呢,別亂來!”心瞳擔心地望望車窗外,“段公子,你的車技行不行啊?”
竹錦挑眉壞笑,“同生共死咯。”
“去,我可不想死。”心瞳給了他一肘,“小心駕駛!”
“謝謝你開車送我過來。”到了英姐家樓下,心瞳指着這大紅的車子,“可是這車過於拉風了,停在樓下也不安全。”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竹錦笑起來,“我沒紈絝。這是我哥的車,我今晚借來開。我都說了這是迎接灰姑娘的南瓜馬車,這車子雖然名字跟馬不挨邊兒,好歹車標上是匹馬。不是爲了讓它拉風,只爲了這個馬。”
“真的?”心瞳心裡其實也是開心的。今晚是平安夜,沒人不希望自己能邂逅一場浪漫。
大紅的法拉利,的確是能讓女孩子虛榮心小小膨脹一下的車子。尤其開在白雪紛揚的夜色裡,正有聖誕馬車一般的色彩與感覺。
“走吧,英姐等急了。”竹錦下車,長臂便懶洋洋勾過來,摟住心瞳肩頭。
“喂!”心瞳囧了,急忙推開他,“你幹嘛?”
“小傻瓜。”竹錦站在羽毛一樣紛紛揚揚的大雪裡笑,“你已經心軟了。我知道。”
“我,我沒有……”心瞳低下頭去,侷促地踩着地面上的雪。
“好,不摟就不摟。”竹錦放開心瞳的手臂,長臂滑下來,卻順勢握住了心瞳的手!
“這樣也不行!”心瞳急得直甩手。
“我都退一步了,你再抗拒我就直接抱你上樓!”竹錦邪氣瀲灩地挑起長眉,“或者你更希望是後者?”
“不要!”心瞳有點急,“英姐會看見的!”
竹錦笑,滿臉的邪惡……
“真不好意思,我還是看見了……”背後忽然傳來英姐的嗓音。
“啊!”心瞳跟被火燒、針紮了似的,平地蹦起一尺高來,“英、英姐!”
“就知道你們兩個小鬼頭有貓膩。”英姐裹着羊毛大披肩站在雪裡笑,“我下來給你們買點水果,結果看見這麼場好戲。8錯8錯,真是聖誕大戲!”
竹錦大笑着伸臂再將心瞳摟懷裡,“英姐英明。”
“英姐不是的……”心瞳急了。
“心瞳。”英姐正色望心瞳,“英姐認識你的日子也不短了,一直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姑娘。可是爲什麼就這件事上總是很膽小?何不試着交往看看,如果真的不合適,到時候再分手也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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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繼續,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