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時看見齊玉恩跟段柏青說話,然後柏青露出了那樣驚恐的表情,大家還以爲那醬裡頭有什麼古怪;可是竹錦吃完了之後竟然這樣欣喜地說美味,所以大家就有點迷糊,不知道之前爲何齊玉恩和段柏青之間有那樣神秘的表情。
滿桌子人都很驚訝,只有齊玉恩跟心瞳之間眼神往返,兩人露出捉弄了人的笑容。
心瞳壓低了聲音湊在竹錦耳邊,“蟬醬。”
“蟬、蟬醬?”竹錦開始聽見了,面上還沒什麼異色,等到將這個字眼在腦海裡再重新轉個個兒,饒是冷血狐狸段三少也禁不住面色大變,大叫一聲,“蟬?蟬醬???”
心瞳還“善良”善良地給低聲解釋,“就是樹上知啦知啦叫的那種蟬啦,寸許大,黑乎乎的。把它們捉回來曬乾烘焙了,做成的醬。好吃吧?”
“哈哈……”
大家都露出驚恐的神情來,只有男主人齊浩東大笑開,“竹錦,你齊嬸嬸和心瞳這還是對你好的,你可知道你齊叔我當年剛認識你齊嬸嬸的時候,她給我吃過什麼嗎?”
竹錦一副反胃卻又不敢嘔吐的樣兒,慘兮兮地瞄着齊浩東,“齊叔你說吧,我好一會兒攢一起去吐,就不用跑兩次了。”
齊浩東大笑,“那時候我喜歡上你齊嬸,可是她卻對我充滿了疑慮。再加上她可是傣家高高在上的公主大人,雖然土司制度已經不存在,但是她們家族還住在土司官寨裡,她們家人在當地的影響力仍然在,所以我這個當兵的窮小子就讓她們的族人當作敵人,認爲我是要搶走她們的金孔雀。”
“她的族人們也不趕我走,也不明擺着拒絕,就邀請我去吃飯喝酒。然後一道道端上菜來,第一道就是——”齊浩東說着,雙眸閃爍着凝視齊玉恩。
重提往事,齊玉恩本就嫵媚溫婉的面上露出珍珠一般寧靜卻華貴的光芒,她抿嘴笑着,彷彿也靜靜回到了舊日時光裡。
“是什麼呀,齊叔?”竹錦按捺不住問。
當年齊叔、爸、還有靳家的大爺靳長空,這幾個家族第二代的男丁都上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戰場。戰爭形勢複雜,但是加上那裡是民族地區,所遇到的問題就更加複雜。所以竹錦都能想到,他們這幫叔叔伯伯的心理抗壓力絕不是一般的,既然齊嬸拿出的招數都能讓齊叔受不了,就可見那東西有多bt……
“她給我吃螞蟻蛋。”齊浩東大笑揭曉,“生的螞蟻蛋,一顆一顆的好似綠豆那麼大,她讓我吃掉整整一大海碗,還得在她面前面部變色氣不喘。”
“啊???”竹錦等幾個小輩都要昏倒了。
隔着桌子,齊玉恩的目光溫柔地凝望自己的丈夫。雖然歲月染白了他的鬢角,可是他目光裡對她的愛戀卻從未少過。
“你們覺得過分,其實這些都是傣家的美食。並不是刻意的捉弄。”心瞳靜靜出聲,“如果想做傣家的女婿,如果連傣家的美食都當作是苦難,那就自然是沒有緣分的,又何談朝夕相處、白頭偕老?”
滿桌子人都在各種驚訝與感嘆,心瞳的聲音只是靜靜地在竹錦耳邊響起。竹錦猛然收住面上的神色,嚴肅地轉頭望心瞳。
心瞳依舊靜靜的,也沒轉頭望他,只是又捏了塊糯米糰去蘸蟬醬吃。在橙黃色的溫暖燈光裡,她享受地閉上眼睛,嘴角輕輕抿起。整個反應迥異於其他人的反應。
竹錦彷彿中了魔法,情不自禁就也伸手去挑了一指頭尖兒的蟬醬又伸進自己的嘴裡去——依舊是第一次時候的感覺,真的是很鮮美。
竹錦笑起來,索性再用手指頭挑了一下子塞進嘴裡,連聲叫,“好吃,太好吃了!”滿屋子人都轉頭望他,像是看這個怪物。
“你不是說要去吐?”齊浩東打趣。
竹錦笑着搖頭,“這一碗都是我的啦,今晚上誰都別跟我搶!好久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
齊鶴南在旁邊湊趣,“三公子這是被嚇傻了吧?哈哈……”
這晚上竹錦誇張得很,舉着酒杯挨個給敬酒。他的敬酒,大家還都得喝。所以折騰到後來的結果是,竹錦跟一條醉蝦似的倒在沙發上,滿臉通紅,笑容迷人,反正是站不起來了。
齊家老爺子齊伯明發話,“浩東你去打個電話,今晚上留這哥倆在我們這邊睡一晚上吧。難得這麼熱鬧,我高興。告訴段老爺子,讓他今晚上就冷清一下,我明兒親自過去給他拜年去,給他補回來!”
齊浩東去打電話,齊玉恩帶着齊珠繡去收拾客房,心瞳去準備醒酒湯,段柏青坐在沙發上守着弟弟……衆人皆散去,段柏青纔在竹錦耳朵邊上一聲獰笑,“得了,你別裝了啊!你小子真會耍賴,說晚上留下還真留下了。你個不要臉的……”
沙發陰影裡,隔着自己的胳膊,竹錦睜開眼睛,得意地向柏青橫了橫,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樣。
竹錦是貴賓,所以齊家人都爭搶着照顧竹錦。心瞳嘆了口氣就先回了自己的房間。洗過澡鑽進被窩,命令自己睡着。
漸漸的,門外的聲音靜了下來。心瞳從被窩裡鑽出來,披上衣裳躡手躡腳出門去,進了竹錦的房間。
房間裡一股子酒氣,看來竹錦真的沒少喝。月光透過窗簾篩落進來,照着他在*上睡成死豬的樣兒。他還打呼嚕,哪兒還是平素那個清逸孤高的少年,此時看來就像個豬八戒。
心瞳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他,必須親眼來看看他沒事了,她才能安心。
心瞳赤腳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竹錦的額頭。他晚上可能是因爲喝酒了,究竟刺激血液循環,所以摸着有點發燒;這會兒倒是退燒了,心瞳這才輕輕吐了口氣。
想轉身走開,目光卻落在他的睡顏上。月光輕嫋,宛如銀色的輕紗,越發勾勒出他五官清貴寧和。
那一彎眉、一管鼻,脣角的每一根線條,她都深深愛戀。
難得他睡得這樣好,像個乖乖的孩子。
心瞳嘆息,忍不住俯身去吻了吻他的額頭,輕聲說,“乖寶寶,好好睡。”那一刻,心底涌起不可思議的柔情萬端。倒不像女子對着情郎,反倒摻雜了一點母親對兒子的柔情。很矛盾,卻也那樣自然。
心瞳忍不住想起馬伊俐曾經在微博上稱呼丈夫文章爲自己的“大兒子”。就是這樣啊,戀愛中的男女其實在對方的生命裡承擔着各種各樣的角色。他是戀人,是兄弟,是父親,也是兒子……女人會忍不住將自己對於男性的所有希冀與想象,都一股腦寄託在那一個人的身上。
因爲無論是父親、兄弟,還是兒子,都無法陪你一生一世;能夠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的,只有他。
心瞳按捺着心底氾濫開的柔軟,替他掖了掖被角,轉身就要離開。卻在那剎那,手指被緊緊纏住。
心瞳一驚,轉頭看去——月光裡,方纔那個還睡得像一頭死豬的傢伙,此時正目光清明地深深凝望着她。
他的眼睛像魔法漾開之地,緊緊纏着她、深深吸着她,讓她再無力邁動腳步。
他用力,她的身子直接跌進他懷裡去。
“竹錦,不行,這是齊家……”她虛軟抗拒,卻根本沒有任何的力道。
他笑,彷彿暗夜裡的男性狐狸精,“是你先佔我便宜的。摸了我又親了我,點完了火就想逃麼?想得美……”
“柏青,這次的事情,大家都沒有想到。最大的嫌疑當然是聶小天。別忘了你們剛剛鬧翻。”
夜色幽冥,同樣沒有入夢的還有段柏青。他坐在房間裡,沒有點燈只聽着電話裡的聲音。
“是。從前九城裡的放藥生意,聶小天是大頭,我將他的馬仔趕出去,他懷恨在心。可是這次如果說是聶小天動手腳,卻也有矛盾之處。畢竟這一批翡翠原石是我跟他兩人合夥的生意。這批石頭被查扣,他的損失也不小。”
“聶家雖然家大業大,可是聶小天此人卻是個小肚雞腸的。他輕易捨不得拋出這麼大筆錢。所以我在想,究竟是什麼是讓他這樣做的誘因。應該不僅僅是報復我。”
“柏青你的意思是?”
柏青頓了頓,“放長線釣大魚。”
“那柏青你可能要受苦。”對方有點遲疑。
“沒事。”柏青笑起來,“大不了被我爸打掉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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