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天。”老莫緩緩道。
即墨擡頭凝視老莫，靜默不語。
莫天的眼神逐漸迷離，陷入了一段塵封的記憶，“我並非忘塵宗之人。準確來說，我也不屬於東荒，而是來自遙遠的北原。
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叫紫薇極道星，在紫薇極道星之外，是無盡的虛空以及蒼茫的星河。那些太過遙遠，暫且不論。
紫薇極道星又分三大塊，呈鼎足之勢，分別是人類聚集之地、亙古矢荒，以及沉默之海。
人類聚集之地，有中州、東荒、南嶺、北原、西漠。忘塵宗在東荒邊緣，與亙古矢荒毗鄰。而我，卻是來自那被稱作貧賤之地的北原。
在這世間，相對簡單的凡人，修士之間其實很複雜。
有修士聚集，形成了各種勢力，這些勢力按實力高低又分爲幫派、宗門、聖地，至於聖地之上，那便太遙遠了，先且不說。
忘塵宗是宗門中的頂級存在，而我，卻來自比宗門不知強大多少倍的聖地之一，天戟聖地。”
“墨兒，你已經知道了修真境界分爲啓玄、天乞。但你可知，天乞之後還有念神、道合、入虛、歸鏡、至聖、道靈……
這每個境界，又分爲九重天，每一重天，都有天壤地別的差異。
啓玄之前，是凡仙之別，僅是增加力量，本質還是凡人，算不了什麼，之前的墨兒便是這樣。”
即墨沒有插嘴，依舊認真的聽着老莫娓娓道來。
“啓玄，便是踏入玄玄世界，開始修煉神通法力之意。
一入啓玄，便能憑空斬獲二百載壽元，除此之外，力量大增，能使用一些簡單道法。
今日在戒律殿中，墨兒你便已踏出這一步，現在你的實力，應是啓玄二重天。”
即墨滿臉驚駭的看着老莫，他根本沒有想到，在不知不覺中，他就已踏入啓玄境，還已是啓玄二重天。
莫天依舊眼神迷離，緩緩的說着。
“忘塵宗是宗門中的頂級存在，也不過僅有一個入虛，五六個道合，連半步聖地都算不上，但爲師當年所在的天戟聖地，卻是強者如雲，不可計數。”
莫天嘴角化爲苦澀，“我當初年輕氣盛，年僅四十，便做了天戟聖地的長老，更是修煉到了入虛。
如果努力修煉，其實不出十年，便可踏入歸鏡，然而，老天卻和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或許，上天是覺得我前四十年太過一帆風順。
那是在一次帶隊試煉中，我們許多人，偶入一個道場。
所謂道場，便是強者的參悟之地，或是坐化之地，現在先不給你講這些。
進入道場，我等全被困在裡邊，許多弟子皆於此時隕落，到了最後……也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努力拼鬥，與那強者留下的道蘊抵抗，拼殺到終點，才驟然發現，此處竟是人王的悟道之地。
從那道場的威力來看，那時的人王，已至少到了至聖巔峰，甚至是道靈。
我十分沮喪，人王啊！那可是亙古封王，號稱絕古稱仙的人物，進了他的道場，豈還有機會出去？”
莫天言語中多是苦澀，苦笑道，“然而，或許老天認爲在這個玩笑中，還不能將我痛快玩死，偏偏讓我尋到了出路，還讓我遇見了藏帝經。
人王自創的功法，《藏帝經》。
我尋着出路，一路殺出，終於返回天戟聖地，然而，卻不知如何走露了藏帝經的消息。
頓時天下大亂，各種勢力紛紛簇擁至天戟聖地。天戟聖地不幫我也就罷了，居然反過來倒打一靶。
可恨那些人竟用妻兒要挾我，我莫天好生無用。顏兒最後被他們害死了，連墨兒……”
“墨兒，你知道嗎？我的墨兒，和你長的是那般相似，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當年，他才五歲，和我遇見你的時候一樣，五歲，活潑可愛，天真燦爛。
而我的顏兒，她從來都是與世無爭，從來都是那樣溫和的待人接物，她是那樣的完美、溫柔，但最終……
那些人，不過是想要藏帝經，但結果卻是逼死我的顏兒，我的墨兒。最可恨的是，如果不是天戟聖地出賣了顏兒、墨兒……
我想反抗，但是你知道嗎？我有多麼的無用，虧我自負天之驕子，修真奇才。但結果呢，卻不過是被人一路追殺，從北原逃到到東荒。
連我的顏兒、墨兒，都沒能力保護。
我被成千上萬人圍攻，拼着境界一落千丈，被打到念神，留下一身的暗傷，方纔逃了出來。”
“躲躲藏藏二十年，終於逃到東荒，才藉着忘塵宗招收雜役弟子的機會，混進了忘塵宗。
就這樣，又躲了四十年，連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誰？那些要殺我的人，根本就不會想到吧，我竟會躲在忘塵宗，當了四五十年的雜役弟子。”
“十年前，我遇見了墨兒你，知道嗎？當時我以爲真的是蒼天見憐，太像了，無論是長相，還是眼神，亦或者……你都太像我的墨兒了。
那一刻，我甚至覺得，有你陪伴我的餘生，我已經很滿足了。
然而，老天爺又和我開了一個玩笑，他竟讓我察覺了你是絕道聖胎，可恨的是，我竟在那一刻燃起了強烈貪念，我想要復仇。”
“我希望墨兒你有一天能夠殺回北原，爲我討個公道。
我想起了那本讓我恨不得毀掉的藏帝經，然而它已刻在腦海，怎麼可能忘掉，就像顏兒、墨兒那樣，怎麼可能忘掉。
十年前，我便日日教你朗誦藏帝經，更是用藥草淬鍊你的身體。
此後，再用戒律殿的風火棍，整整一百零百八次淬鍊，徹底讓你的體質覺醒。
但如今，我才發現，我好貪心，從來沒有問過你的感受，從來沒有……”
即墨擡手擋在老莫嘴前，看着老目中淚光閃爍，不斷自責的莫天，他緩緩搖頭，“師傅，墨兒不怪你，永遠都不會怪你。”
“如果不是師傅，還會有現在的我嗎？我還會有那樣一個開心的童年嗎？我還有機會嘻嘻哈哈，不務正業嗎？
師傅，在剛纔的那一瞬，我的確恨您將我當做一個替代品，恨您的獨斷專行，恨您的‘自私自利’。
甚至，我開始懷疑您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然而就是那一瞬，墨兒便不會再恨師傅了。
感情騙不了人，同樣的道理，師傅也不會騙墨兒。
哪怕最初，師傅只是將我當做替代品，但是現在，我知道，我便是師傅的墨兒，根本不是替代品。”
“師傅已經給了墨兒太多，我也已經長大，該有自己的擔當，師傅的仇，便就是我的怨。
我一定會努力修煉，哪怕拼盡一生，也要殺到北原，爲師傅討回公道，爲師孃討回公道，爲師傅的墨兒，討回公道。
從今晚起，我便要修煉藏帝經，爭取早日有成，爲師傅您分憂解勞，從此刻起，我一定努力改掉劣習，重新來過。
這不是師傅的強迫，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曾經的我沒有理想，但現在的我，會努力做一個，我夢想中的那些人。
師傅，相信我，墨兒會讓那些人知道，貪婪、無情的代價會是什麼。”
“忘塵宗的小秘境三天後就要開啓了，我想要進入那裡，相信從秘境中出來，師傅一定會見到一個全新的墨兒。”
老莫眸中不斷泛起淚花，他呆呆地望着即墨，最後終於一把將即墨抱在了懷中，“墨兒，好孩子，都是師傅……”
“師傅，這是我的選擇，我無怨無悔。”
“現在您應該交我怎樣修煉，怎樣使用道法了吧！希望在小秘境中，所有曾經笑話我們師徒的人，都要刮目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