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碎石階,重回雜役大院,如今的雜役大院很冷清,雜役極少,每逢遇見修士,卻都暗含魔氣,雙眼隱有紅光,乃是入魔至深的表徵。
“嫡塵這個混蛋。”即墨咬牙,恨不得立刻斬殺嫡塵。
“他其實也只是個可憐人。”殘半缺遲疑片刻,低沉應道。
“他可憐,那這世上便再無可憐人。”兔子嗤之以鼻,但對嫡塵顯然忌憚更多。
在雜役大院外站立片刻,殘半缺走進屋中,小屋內很髒亂,唯獨有一角極爲乾淨,那裡整齊放着一件薄紗,碧綠色,已經褶皺,卻十分乾淨。
“殘駝子,你還知道回來,足足耽誤半刻鐘,現在立刻去戒律殿領罰,再將院中三十口大缸挑滿,日落之前未能完成,自到戒律殿討賞,今日晚飯你也別想要了。”屋外傳來不屑叫囂,那人根本不進屋。
即墨大怒,想要走出屋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卻被殘半缺拉住,“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嘿,殘駝子,還不出來,難道要本總管進你的豬窩揪你,真是可笑,你真以爲你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殘半缺。”屋外那人變本加厲。
“殘師兄,這便是你每日過的生活?”即墨看向殘半缺,聲音微顫。
“姓殘的,給你臉你還真槓上了,別以爲你將豬窩弄得惡臭熏天,就能擋住本總管,我數三息你若再不出來,我便燒了你的豬窩,看你以後躲在何處。”屋外之人惱羞成怒。
“三!”
殘半缺無聲擡腳,拖着極重的步伐走到門口。
即墨看向小屋,屋內很髒臭,亂到無處立足,臭到難以喘息,殘半缺如此,竟只是爲擋小人進屋。
“二!”
即墨將目光落在那張薄紗上,這是思瑤曾經的薄紗,被藏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洗得很乾淨,疊放的很整齊,呵護的很用心。
“一!”
即墨目光定格在那綠紗上,只見那綠紗上有片白色絨羽,白到不染纖塵,每根鱗毛均清晰可見,不斷起伏,如在呼吸般,他身體一顫,小心拾起那根絨羽。
“師姐……”
蓬!
一道悶響驚醒即墨,他匆忙走到屋外,看見殘半缺撲倒在地,不遠處有一個魔修面目猙獰,雙眼赤紅,他咯咯怪笑,“看什麼看,再看我依舊打你。”
“真特碼舒心,曾經高高在上的殘師兄,如今竟躺在我的腳底,連只狗也不如。”
遠處站有幾尊魔修,均恃高臨下,俯視倒地不起的殘半缺。
“這就是我們的殘師兄,真是可笑,叫他師兄真是髒我的嘴。”一個弟子不屑,一口唾沫噴出,落在殘半缺的灰髮上。
“你們可以死了。”即墨平靜走出,他出奇平靜,卻在爆發邊緣。
“你特碼是誰,敢在黃泉聖地撒野放肆。”一個魔修走來,怒氣衝衝,揮掌扇向即墨。
“諸如你等,活着便是浪費靈氣。”即墨擡手,隔空抓住那魔修,那修士痛苦卡住咽喉,馬臉漲成醬紫。
“你是誰!”那些魔修震驚,即墨隨手製服啓玄五重天魔修,瞬間擊破他們的心理底線。
“把他放了。”殘半缺起身,沙啞嘶吼道,“然後你給我走,永遠別回來。”
“殘駝子,你竟敢尋找幫手,我告訴你,你死定了。”殘半缺一語,令這些魔修重回底氣。
咔!
即墨直接擰斷那魔修脖頸,冷聲道,“殘師兄,這次我絕不能聽你,嫡塵欺辱你,那是我無能,若連這些小丑也爬在你頭上,那便是我無情。”
“即墨,你以爲你是誰,可以單挑嫡塵麼?你給滾,馬上從我眼前消失。”殘半缺擡頭,面目恐怖。他不知即墨如今的境界,但他知道一年前即墨不過初入天乞,僅一年,難道他還能跨入念神不成。
“即墨,即墨是誰。”一個魔修怔愣,突然驚恐道,“竟然是他,他不是已死在南嶺,永遠無法再回歸了麼?”
“即墨?沒聽過,不過這小子倒挺狂。”一個魔修冷哼,他突然冷笑,“我已通知外院師兄,這小子絕無機會再離開,我會一刀刀剜下他的肉,用他的血來祭煉魔器。”
“他就是那莫天的弟子。”一個修士大驚,想到曾經在小秘境中的一幕幕。
“原來是他,也不過是個廢物。”一個魔修蔑笑。
“是啊,我的確是個廢物,眼見大敵在前,卻要不斷隱忍,不過我這個廢物,殺你們這些敗類,足矣。”即墨點出幾指,那些魔修紛紛倒地。
“怎麼可能。”最後一個魔修癱瘓倒地,難以置信的看向即墨。
“正途不走,專入邪道,尚還欺辱故舊,爾等死不足惜。”即墨一指點爆最後一個魔修,看向殘半缺,“殘師兄,同我離開。”
殘半缺癱軟坐地,苦笑道,“你走吧,殺了這些魔修,總要有人抵罪,那就由我來,或許這樣,我就能再見到思瑤。”
“如今我在念神巔峰,難道還需要你爲我抵命?”即墨怒吼,提起殘半缺,走向雜役大院外,“你不走也得走。”
“我已心死,你帶走我這具殘殼又有何用,不過是拖累,你是念神巔峰又如何,吾師在半步道合,不也依舊……”殘半缺大震,吃驚看向即墨,隨即苦笑。
“既然你心死,這是何物,屋內的綠紗又是何物?”即墨拿出絨羽,抵在殘半缺眼前。
殘半缺微愣,一滴淚終於劃下,閉眼無聲張嘴,少許後,道,“我打掃閣樓時偶然發現。這種東西,他嫡塵一輩子也別想得到。”
“同我走!”即墨再道。
“小子,燕狂即隕,血肉散於天地,但思瑤的軀體尚在嫡塵手中,你認爲他會同你離開。”兔子皺眉罵道,“嫡塵這個混蛋玩意,最見不得他人好。”
即墨一怔,終於明曉緣由,看向殘半缺道,“那就帶上思瑤師姐。”
“不要去送死。”殘半缺軀體一震,緊緊抓住即墨,激動、欣喜、失落,五味俱全。
“是誰敢在外院鬧事,庇護殘駝子。”一聲暴喝炸響,隨即十幾名魔修破入大院,氣勢洶洶。
即墨回頭,紫眸閃過寒光,眨眼回身,那些魔修全部倒地,他道,“當年你殘半缺可庇護我不遭嫡塵毒手,難道如今我即墨還不能助你。”
即墨痛心,殘半缺之所以生不如死,大概就是因昔日與嫡塵作對,而思瑤會香消玉殞,也是因與嫡塵不對頭。
他轉向兔子,道,“可知思瑤師姐在何處?”
兔子跳腳,道,“兔爺要是知曉方位,早就帶走那小魔女,還輪得到你瞎管閒事。”
“我知道。”殘半缺定神,道,“真元殿地底。”
即墨凝重道,“事不宜遲,立刻動身。”
“你們去只能瞎添亂,待兔爺半個時辰,我便帶思瑤迴歸。”兔子咧嘴,轉身竟失蹤,遁去無形。
黃泉聖地不過半步聖地,如何及太一聖地,所謂防守,對大耳兔而言不過形同虛設,遙想從前,那兔子實力不及現在,也依舊出入同爲半步聖地的修羅聖地,盜取至寶。
殘半缺小心拿起那綠紗,遞給即墨,道,“替我好生保管。”
此刻他的腰逐漸擡起,斗大的汗珠滾落在地面,但他不願讓腰再佝僂。
“師兄,你的傷定能恢復,待到來日,你我殺回黃泉聖地,重建忘塵宗。”即墨凝重道。
“好!”
不待半個時辰,只用一刻鐘,那兔子便火急火燎趕回,驚容不定,道,“雖已得手,不過恐怕得趕緊閃人,嫡塵的道眼太厲害,兔爺已經暴露,不消半盞茶,那嫡塵定能尋着蹤跡追來。”
即墨一驚,匆匆祭出星河圖,帶着殘半缺進入,迅速衝向天際,極爲留意小心,不留聲跡,但顯然還是遲了,走出不過六十里,只見一道紫影便從後面趕來。
“道友既然到了黃泉聖地,我還未好生招待,道友便又匆匆離開,可是我黃泉聖地怠慢了道友。”那身影突然擋在星河圖前方,額上一隻豎眼打開,紫光氤氳,直接將星河圖定住。
嫡塵緩慢擡手,抓向星河圖,一杆大戟剎那殺出,刺向嫡塵手心。
嫡塵微訝,他未想到有人竟能從道眼壓迫中走出,隨即順着那大戟看向那襲青衣,目光微縮,略有詫異,神色轉寒,道,“原來是你,竟能活着從南嶺走出,不過既然你回來了,就別再想離開。”
“只怕你留不住我。”即墨沉喝,十倍戰力爆發,斬出一戟,只取嫡塵額頭。
“口氣一如既往的囂張,可惜,你還沒那個囂張的實力。”嫡塵輕哼,揮手擋向那一戟。
“兔子,接鍾!”即墨將鎮魔鍾從丹田丟出,迅速跨入鍾內。
那兔子早有準備,在大鐘出現的剎那,便帶着殘半缺跨入鍾內,同時發動血遁五千裡。他不惜後退五千裡,如此才能瞬間甩開嫡塵。
亮光一閃,那大鐘便失蹤不見,嫡塵眉心的道眼關閉,轉向抵擋問心戟的那隻手,只見那白如溫玉的手掌中心,正有一道血槽,深可見骨。
“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