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海枯只是半魔,他只有一半魔軀,並不完全,所以定有弱點,即墨對此深信不疑,爛海枯在白日的戰力不如夜間,這便是很好的佐證。
即墨擡頭,他眼中的世界被分爲千絲萬縷,似乎天地靜止,只剩他一人,他聽見萬物呼吸,看見萬物競相生長,同時,他也發現爛海枯的弱點。
這個弱點居然在腳下,爛海枯腳掌上有針眼大小的肌膚並未被鱗甲覆蓋,還是人的皮膚。這裡十分隱秘,何況爛海枯身爲人軀便極爲強悍,想要攻破此處,也極爲困難。
或許當這最後一點地方也被鱗甲覆蓋,爛海枯也會變成真正的魔。
轟!
即墨蹬地殺起,直取爛海枯腳掌,問心戟寒光湛湛,從空間拉來十幾丈長的寒鋒。
蓬!
爛海枯提足向即墨踢來,他根本不躲避,直接將即墨踢飛,這一腳便像山嶽撞過來,即墨感到他的五臟六腑險些移位,哪怕經過多次淬體,竟也被爛海枯一腳踢出重傷。
即墨穩住身體,他更加肯定,爛海枯腳下針眼大的那一點,便是其無法逆轉的弱點,否則其定不會反應如此激烈。
只是爛海枯身上防禦最強之處,竟不是身軀,而是雙腳,大概他也知自己弱點所在,所以那裡防禦力極其強悍,以問心戟的鋒利,也只能劃出白橫,無法刺破鱗甲,想要擊敗這魔軀,只有刺穿那針眼大小的一點。
若兮雲從天空拉來七十二劍,還有六十四把竹劍,殺向爛海枯,爛海枯並不驚慌,他只有簡單一斧,便將十把靈氣幻化的巨劍斬碎。
“噗!”
若兮雲噴血,臉色極度蒼白,然而他並無畏懼,竟變得越發強大,隱約超越即墨,但這種強大所帶來的便是對生命的透支,任何體質均有極限,哪怕是越戰越強的淬化戰體。
殺!
即墨再次殺來,這一次他打到爛海枯身後,只留下一道虹光,隨即他一路戰到底,揮戟刺向爛海枯腳掌。
轟!
爛海枯毫無畏懼,提腳踩下,將即墨從高空踩落,那針眼大小的一點實在太小,況且爛海枯防衛的頗是森嚴,很難接近。
“半片魔軀將大道煅入身體,防禦雖強,卻均有弱點,只是這弱點不知那半魔會留在何處。”
“他們不能攻破弱點,便無法戰勝半魔。”
說話的是幾位老人,均是一方名宿,知道許多關於人化神魔的事例。
“殺!”
即墨提戟殺向爛海枯,他的速度提升到極致,肉眼難見,戰力飆升巔峰,戟尖寒光點點,只剩下肉眼難見的寒鋒,比針尖還要微小。
轟!
爛海枯簡單的一腳踢來,此次即墨有了準備,艱難讓開,但是一隻巨斧卻從天而降,便是如此詭異,爛海枯的動作很扭曲僵硬,但確實是提斧劈來。
那四層半道只阻擋片刻,便紛紛化爲泡影,隨即再出現阻擋時,那隻巨斧已經離即墨不過半指。
即墨並不躲讓,隨着持續戰鬥,他與若兮雲定會從巔峰狀態掉落,如果此刻不能破除爛海枯的弱點,那將再難有機會。
哧!
問心戟間寒芒離爛海枯腳掌很近,但爛海枯只是簡單提腳,即墨所做的一切便皆沒有意義。
轟!
巨斧劈來,被一把破碎竹劍擋住,那竹劍表面瞬間飛起無數細小的竹絲,整個竹劍剎那分解。
六十四柄竹劍臨頭,另外還有六十二柄靈氣巨劍殺來,終於擋住巨斧的下落之勢,但是靈氣巨劍瞬時消散三十柄,竹劍也損毀十五把。
轟!
即墨速度再快半分,提戟刺向爛海枯腳掌,那隻巨大腳掌突然再移少許,問心戟擦着針眼大的空點落下。
蓬!
爛海枯跺腳,即墨倒飛半丈,生生止住退勢,也造成難以想象的內傷,他嘴中噴血,但是隻在片刻,他便又提戟刺來。
轟!
問心戟間刺中那針眼大的空點,爛海枯身形突然一頓,定在當地,手中巨斧保持下劈的姿勢,即墨感到一陣眩暈力竭,手中問心戟顫抖,險些掉落。
突然爛海枯起身,哈哈狂笑,道,“沒有用,沒有用,你破不了魔軀!”
他提腳踏向即墨,空間震鳴,裂縫百出。
“喝!”
即墨臉色微變,他不退反進,戟尖深深刺入那個孔洞中,鮮血飛濺,有他的,也有爛海枯的,或許爛海枯也未想到,他的弱點竟如一張紙般脆弱,也未想到,問心戟竟鋒利如斯。
魔軀消褪,鱗甲消失,爛海枯的身軀也從兩丈之高跌落,變成平常人高度;即墨撞入山石中,整個人鑲嵌在石頭縫裡,他幾乎力竭,爛海枯最後憤怒一腳,把他的肉身震的寸寸斷裂,鮮血迸射,內臟也受了大傷。
“怎麼可能,我的魔軀怎麼可能會被破除,這種力量去了何處。”爛海枯驚慌看着雙手,在他頭頂有一串黑氣冒出,早有大能出手,將這些黑氣煉化。
這便是魔氣,昔日神魔死去,留下氣息,從他們身軀中散發出,可以讓其他生靈也化爲神魔,霸道無比。
若兮雲幾乎從空中跌落,他提着僅殘碎的最後一柄竹劍,向爛海枯一步步走去,爛海枯借用魔氣化魔,此刻魔軀被破,正處於虛弱期,未必便會比即墨二人強。
“哈哈哈!”爛海枯突然狂笑,他望向被嵌入山石中的即墨,眼中完全是清明,再無半分疑惑,“即墨,我未想你竟走到這一步。”
“爛海枯,你可還記得在那個雨夜,被你殘殺的數千人,那一夜,屋中的鮮血,竟比屋外的雨水厚。”若兮雲步履沉重,走向爛海枯,手中竹劍從中間開裂,只剩下一半,還帶着焦黑。
“你可還記得那個哭泣的嬰兒,還記得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的老婦,你個惡魔!”若兮雲步履沉重,眼中不由自主流下兩行清淚,沖淡臉上的血痕,一切記憶,似乎又回到那晚。
夜雨淅瀝,半魔降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宗門,只爲尋找一個魔方,得到其中的萬年地母液,然後他揮舉大斧,殘忍滅殺上千口,連老弱病殘也未放過,生命只如草芥。
只有一個青年,帶着魔方,揹着竹劍逃出,將那一夜深深按在心底。
“我殺的人何其之多,哪記得是哪個人?”爛海枯不屑笑笑,提斧站起身,身姿挺拔,即使軀體上傷痕累累,也掩蓋不了他睥睨天下的氣勢。
他偏頭望向依舊嵌在山崖中的即墨,不屑道,“即墨,從落神谷以來,你便註定不是我的對手,生命之樹屬於我,藏……”
“啊!”
轟!
……
時間彷彿靜止,所有人均吃驚望着即墨,很難想象,那個本以爲再無一戰之力的太上聖子,竟突然爆發,一戟將爛海枯劈死。
即墨半跪落地,問心戟鏘的一聲掉落在身邊,隨即他癱軟坐在地上,不理會從天空墜下山崖的那兩片殘軀。
《藏帝經》是即墨的秘密,甚至是即墨的逆鱗,即墨突然爆發,只是爲守住這個秘密。
突然覺得瞬間有什麼東西放下,又有什麼提起,即墨半躺在山石上,斜望天空,原來哪怕修煉到再高境地,他也不能客服那種恐懼,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在落神谷外那一夜、四大家族堵殺老莫等等,這均是他恐懼的來源,瞬間覺得自身無比弱小,竟如一個初生嬰兒,他感到內心深處有無盡恐慌,直到那兩片殘軀跌落深谷,這種不適纔開始緩緩消失。
原來哪怕修到唯我六重天,堪比念神九重天,在遇見所恐懼的事時,也會變得歇斯底里。
若兮雲跌撞從空中走來,嘔泣鮮血,與即墨共同斜躺在光潔的石面上,擡頭望天,天空猶有血霧飄下,如同毛毛細雨。
“我本以爲最後一刀你會留給我!”
“抱歉!”即墨苦笑,想要提起問心戟,才發現他幾乎癱瘓,全身沒有半分氣力,索性躺在石面上。
“以後有什麼打算?”
“先回去告慰那千條亡靈,至於之後的打算,便走一步看一步。”
即墨點點頭,感到有些口乾舌燥,舔舔脣道,“你還欠我三滴萬年地母液。”
“少不了給你。”
逸子夫老人從天邊走來,扶起躺在地上的即墨,眼中滿是歉意,道,“老夫慚愧,但這是上代聖主定的規矩,玉不琢,不成器。”
“勞煩前輩,我自知此理,只是我有一疑惑,若我二人戰敗,前輩會如何?”即墨咳着血,雖有生機道蘊恢復傷勢,卻也不能瞬間變得無傷無損。
“自然是殺掉半魔,太上聖地之人,從不能被人欺負。”老人笑了笑,依舊紅光滿面。
即墨內心突然觸動,劃過一絲暖流,竟有一種久違的感覺,那種感覺屬於家,只有在忘塵宗時,他纔有過那種感覺。
這個便宜聖子當的不虧。
若兮雲並未回太玄洲,而是向另一個方向而去,他答應即墨,傷好之後再送來另外三滴萬年地母液。
爛海枯終於身死,即墨心中的那種擔憂恐懼,似乎也終於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