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羽聽了我的話,恍若未聞,只是過來揉了揉我的頭髮,親暱一般的動作。
他說:“嗯,我知的。”
他這樣淡然的語氣,更是讓我心中一觸。
難不成,我要一輩子被鐵鏈鎖着嗎?
我想到這裡,心更加累了。
我纔不要這樣一輩子出不了門!
吃不了街邊的油炸蝦,無法與人親近。
那得是一段多麼無聊又枯燥的人生啊!
這真是太恐怖了!
我退了幾步,動容地看着他。
他在笑。
那幽深的黑眸彷彿要將人吸進去似的。
他。
其實也恐怖地像張開獠牙的惡魔……
不知道爲什麼,周圍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好像窗口蝴蝶扇動翅膀的動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恍若就在耳邊。
我有時在想,白翎羽後宮佳麗也不少,各個風格派,或清新淡雅,或嬌豔柔媚,怎會一直抓着我不放?
嗯……
我此時看着白翎羽。
或許我有一種特殊的人格魅力吧?
不不不。
我怎麼會有這樣讓人一直綁着不放手的魔力。
這到底是爲什麼,其實我也想問問。
“白翎羽,你爲什麼喜歡我?”我恍然開了口,回過神來發現那人竟然站在我的面前。
他將我揉進懷裡,這樣讓鐵鏈又開始散發出碰撞的聲響。
冷的刺進人的骨子裡去。
我靠着那鏗鏘有力心跳的胸膛,舒服的布料上有着淺淺的奧凸不平的花紋。
它們是那麼美麗。
這個宮殿裡的人們啊,都在爲一個信仰而活着。
白翎羽是後宮女人的信仰,是天下百姓的心臟,是朝堂之上羣臣的信仰。
卻獨獨非我眼中的仰慕。
他捧起我的臉,眼中的笑意越發地深了:“因爲……你是洛笙歌啊。”
“洛笙歌已經死了,我早就跟你說過的。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不信你去查查,洛笙歌何時學會了剪裁衣服,做這樣一件人模。她怎會下廚房,做你從未吃過的食物,怎會不喜歡吃魚呢……?”我說着說完,越發地激動。連帶着眉頭也皺了起來,眼裡的淚珠打着轉,要看下一秒就要掉下來一般。
“但是洛笙歌依舊是喜歡吃糖葫蘆的呢。”白翎羽一句話就否定了我的所有。
好好好,你都對!
我不想再爭論了,但是我不會就此認命的!
白翎羽陪了我吃晚飯,外面的陽光已經落下了。
那宮燈上繪着蔓蔓青蘿,一個小姑娘盤坐在地上,喜滋滋吃着糖葫蘆。
真是一副天真爛漫的畫啊!
第二天我就讓人拿下去砸了!
我不需要她的過往,卻讓她一直影響着我的現在。
這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晚上白翎羽抱着我和衣而睡。
我問他:“我的孩子要有父親。”
“我做他的父親。”白翎羽從後面揉進了我的腰,說話的時候噴的熱氣全都吐在我的耳朵上。讓我耳弧有些癢癢的,卻並非那麼難耐。
“我要讓他知道他的生生父親。”我再次說道。
“若你想,我便可以是他的生生父親。”
“這不可能。”我厲聲回道,“若你是他父親,他便是嫡子。我不可以如此自私讓他與你皇室混攪了血液,也不可以讓他一直矇在鼓裡,故而心生仇恨。”
後面的人沒有再說話。
我沉默了半晌,還是開了口說道:“白翎羽,你就放我走吧!”心裡有點忐忑,我吞了口水,喉嚨一咕嚕,又道了聲:“求你了……”
白翎羽沒有再回答我,我動了動,後面的人下意識地抱得我更緊。
耳邊是他沉穩的呼吸聲。
也不知道我後面的人是真睡着了還是假睡着了。
如此,我也沒有辦法再說些什麼。只得閉眼,往事卻如同潮水一般向我涌來!
我越不想去觸碰的東西,越在黑夜裡如潮水般在我腦海裡翻滾。
彷彿早就被我置之腦後,就快要遺忘的細胞就在此刻突然活躍了起來。
就這樣,黑夜愈加靜了。
在着深深宮院之中,風經過長廊的聲音都是那樣巧妙。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深夜裡,誰香甜入夢,誰又是孤枕難眠?
恐怕在這偌大後宮之中,最睡不着的,便是那個爲了查憐美人而連降數級的司馬明月了吧。
她過得不好,我就好了。
想到這裡,心中所有的不滿彷彿一下子煙消雲散。
所有的心塞全都疏通,連呼吸都通暢了許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起,我的內心也變得如此小心眼起來?我竟然會開始慶幸司馬明月的不幸?
後來我轉念一想,反正我又不是聖母白蓮花。對於一個屢次陷害我的女人,我又何必心憂於她?
如此想着倒讓我釋懷不少。
睡意朦朧,我幾乎要合着眼睛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際,耳邊突然傳來白翎羽倔強地說:“我絕對不會放你走的!”
我以爲他醒了,這句話着實嚇了我一大跳。
“白翎羽……”
“白翎羽?”
見那人良久未迴應我,我才發現那人原來說的不過是睡深了的夢話。
一時間,心裡更加五味雜陳……
***
第二天等我起時,白翎羽早就去上早朝了。
我洗了個澡,換了身乾爽的衣服。
身上還殘留着花瓣的香氣,難得的好聞。
等所有人都稟退出去了,我再次坐在剛換的軟墊上曬着太陽。
但是我用的,吃的,無一不是宮中最好的最新的,層層檢查後纔拿來給我使用的。
這樣一路開綠燈的特權與憐美人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本是隻得讓女人心中虛榮的事,我卻一點都不開心起來。
拿着史書翻看的我頭大,誰規定的記載史書上必須用文言文的。
文的我直接想罵娘!
肚子越發的凸現,我覺得自己就心中就越來越浮躁。
幾乎想那小人扎!
我跑到摺疊齊整的被子旁把枕頭抱到了軟墊上硬是揮舞着拳頭藉着發泄。
如果能畫個白翎羽的臉那就更好了!
說幹就幹!
我立即起了身,剛要喊草草過來給我磨墨,沒曾想那丫頭竟然特別知我心意地過來了
倒不是給我磨墨來的,她在門口朝我服了一禮,問詢道:“娘娘,門口跑來一個小姑娘,哭哭啼啼地吵着要見您。奴婢問詢了她的身份,是尚衣局下面的,您看……”
“她叫什麼?”
“好像是叫‘黃豆’來着。”
黃豆?
那個拉着我去繡衣司的傻乎乎的小姑娘?
她來找我做什麼?
心裡雖然奇怪,我依然點了一下頭:“去請她進來吧。”
草草正轉身。
“還有。”
“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等會兒你讓她就看見我便是,順道去準備些清水來,給我磨墨。”
“是。”
草草應聲下去不就,那個穿着粉衣,頭戴黃花的小姑娘便走進來了。
她低着頭,跪下行了個規矩的禮。像做錯事般的孩子般低着頭,對我說道:“奴婢黃豆,參見皇后娘娘。”
“有什麼事嗎?”我靠在軟椅上,懶洋洋地問道。
“求娘娘救救綠意姐姐!”黃豆說着便給我嗑了個響頭。
我一聽,立即起了身過去正要扶她。卻忘了我身上鐵鏈太短的尿性,因爲太過用力,力是相對的。我被那鐵鏈一下子往後拉地差點跌倒,幸好本宮是個正直的人。
硬是揮舞着我的小手臂,安然淡定地坐在了地上,急忙說道:“你快起來,擡起頭來跟我說話。我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那麼怕我做什麼?”
反正我現在只是一個徒有虛名的皇后,對外人稱不稱“本宮”二字也沒有什麼打不了的了。
黃豆這個姑娘給我的印象一向是傻乎乎,憨直直的。如果我在她面前端架子,估摸着她話能不能說全都是個問題。
黃豆似乎也覺得我語氣很……親和?
於是乎,她起了身。
還沒起全,發現我坐在地上,要低着頭跟我說話
這樣也不太妥,便跪坐着。
她嬰兒肥的臉蛋有些可愛,眼睛跟白翎若一樣都是圓眼。
睜着眼睛,眨巴眨巴着很是招人喜歡。
我看她不像來時那樣緊張了,這才輕和地問道:“此次你來找我,所謂何事?綠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回稟娘娘的話,綠意姐姐她被紅苕姐姐關進慎刑司裡去了……”說着,黃豆眼角又溢出了眼淚,模樣讓人着實心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草草在這個時候進來了,我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拿帕子出來給黃豆擦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