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臺階
進了無憂宮,看着眼前宏偉的宮堡,遠處連綿不斷的城池,賈母只覺得自己一陣眩暈,這賀蘭家的底蘊還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啊。拉住鳳姐兒的手仰頭看着面前的宮殿,膽戰心驚的道:“鳳丫頭,這房子這麼高,可是違制的啊,林丫頭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鳳姐兒不動聲色的道:“這個老太太放心好了,這是賀蘭少爺的房子,他是海外的人,想來也沒誰跟他計較這個,何況林家大哥兒都沒說什麼,咱們瞎操個什麼心呢。”心下好笑,老太太你自個府裡違制都沒管,還來管別人家,心也操的忒寬了吧。
鴛鴦、琥珀兩個腳都軟了,直着眼睛看着宮前高高膽階,那麼高膽階,得爬多久。琥珀心下忐忑,原本以爲那位賀蘭少爺也跟寶二爺差不多,大約是個好拿捏的,可現在看來別人好像家世雄厚,只怕根本就不是賈家能望其項背的,自己好像是在拿着雞蛋往石頭上碰呢。
玄女立在鏡像之前,看着賈母等人變幻莫測的臉色,忍不住哈哈大笑,“弘,我以前都不覺得,不過現在看來你這個臺階的設計的確是不錯啊,最好將她們累癱在那臺階上,我也讓她們嚐嚐登天路是什麼滋味兒。”
弘微笑頷,“悉聽尊命。”心念動處,禁制變動,令賈母等爬臺階時的重力加強了好幾倍,但對鳳姐兒、邢夫人等卻無影響。這等操控禁制的本事,玄女瞧得羨慕異常,嘆息道:“弘,我以前還以爲假以時日我定能解開你這禁制,現在看來卻是好笑,你跟我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差得太遠,看來我的成聖之路還漫漫無期啊。”
弘含笑道:“璇師姐,你完全沒必要泄氣,須知聖人也是人做的。”
玄女知他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多言,只幽幽稻息了一聲。
鴛鴦與琥珀攙着賈母,一步一步吃力的往上走着,汗珠一滴滴滑到臉上,賈母現在早就息了找弘興師問罪之心,只覺得自己只要能爬完這臺階還能活着就算是不錯了,心裡將琥珀恨的牙癢癢的,如果不是這小賤人多嘴,自己何須來受這個罪。鴛鴦也是暗暗叫苦,這臺階怎麼這麼難爬,自己只覺得連擡腿都難,身上似乎壓着千斤重物,自己便是連喘氣都像是從自己肺裡擠出來的。自也是暗罵琥珀。琥珀就更慘了,她身上所承受的重力更是鴛鴦、賈母的十倍不止,若不是是她自己一力攛掇着賈母來找黛玉算賬的話,她早就勸賈母回頭了。琥珀只覺得自己身上受鞭刑的地方創口又裂開了,汗水浸進傷口,更是鑽心帝,腿也痠疼的厲害,竟是每挪動一步,自己便覺得自己的肌肉都撕裂了一般,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走在刀尖上,而自己的精力也隨着這一步步邁出而流失,自己一個人彷彿都要被這臺階吸乾了。
邢夫人與鳳姐兒等驚訝的看着這三人的狼狽樣,彼此丟了個眼色,她們是知道林家人的手段的,看賈母三人的樣子,自是心知肚明是誰在爲難她們,均是暗暗好笑。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做出一副也是很吃力的樣子,慢慢的走在賈母等人的後面,看着前面三人出醜。
平兒突然低呼一聲,鳳姐兒看了一眼,冷冷的道:“平兒,你又怎麼了,這可是賀蘭少爺府上,不是家裡,任性不得。”平兒眼睛往下一瞟,鳳姐兒順着平兒的眼光看去,也是駭了一跳,自己面前竟然是一個淡淡血腳印,衆人順着那腳印擡頭看去,現那腳印駭然是琥珀的。鳳姐兒激靈靈的打了冷戰,這位賀蘭大人的手段也未免太狠了些,看樣子竟是要琥珀的命了,與邢夫人、平兒等互相看了眼,都在自己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鳳姐兒輕輕的道:“咱們以後在賀蘭少爺面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萬不能出一點差錯,不然,你們等着吧,琥珀這丫頭的下場便是我們的下場。回去警告二妹妹她們也小心些,千萬別出任何岔子,可別把小命兒丟在這兒了。”平兒等諾諾連聲,哪裡還敢多說。
琥珀着,她覺得每邁出一步都是在凌遲自己,鴛鴦也現了她的異常,駭然的看着琥珀道:“琥珀,你這是怎麼回事?”賈母正累得頭暈眼花,聽到鴛鴦的話,也是一驚,低頭一看,也是一聲驚呼。
琥珀一下軟在臺階上,身子抖得如篩糠般,吃力的道:“不行了,老太太,我再也走不動了。”
鴛鴦看了賈母一眼,試探着道:“老太太,你看看琥珀這個樣子,只怕我們便是上去了也不好,林姑娘本就在生病,恐怕忌諱這些,不如我們先回去吧,等下次再來。”賈母看着琥珀的樣子也自猶豫。
琥珀哪裡肯甘心就這樣回去,那她的打不是就白捱了,擡頭看了看,見已經能看到那的宮門。咬了咬牙,勉強提氣道:“老太太,我沒事,歇歇就可以了,咱們都走了那麼遠了,要是回去的話,下次來還得重爬一次,那豈不是更冤。”
鳳姐兒等跟在後面本想開口勸賈母回去的,聽得琥珀如此說,大家都閉嘴了,既然別人一心求死,她們又怎麼好意思擋她的路呢。只順着琥珀的話道:“老太太,正是呢,我們都走不動了。先歇一會子罷。”
鴛鴦忙着給賈母拭汗,平兒忙將自己的絹子墊在地上,扶着鳳姐兒坐下,旁邊的琥珀見此,也只好掙扎起身,將自己的絹子也墊在地上,請賈母坐下休息一會兒。
賈母也不好現在當着衆人說她,何況自己現在也是進退倆難,若是如此退回去,只怕下次是再也沒臉來這裡了。可若是接着往上走,她又有心無力。更是對琥珀恨之入骨,暗思自己一回府定然找個人牙子將她賣得遠遠的,免得這個眼大心空的丫頭繼續禍害人。嘆了口氣,賈母對鳳姐兒道:“你們平時來看你妹妹,也是如此。”
鳳姐兒哪裡敢讓賈母看見自己的眼色,趕緊垂眸低聲道:“瞧老祖宗說的,我們是哪個牌號上的人,這是賀蘭家的正門,我們現在都是一介平民,哪裡還有資格走正門,都是有人帶着走小路的。”
賈母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邢夫人暗暗好笑,你讓林丫頭走側門,結果別人反過來請你走正門,只是你自個沒那福氣,吃不消。鳳姐兒眼角掛到邢夫人的笑意,暗暗叫苦,自己這個婆婆就是個沒腦子的,忙悄悄拉了她一把。邢夫人一驚,忙斂了自己的笑意。賈母老眼昏花,兼之現在早被累得只剩一口氣,哪裡還有閒心來關注邢夫人與鳳姐兒兩個是什麼臉色,自是瞧不見。
鴛鴦、琥珀卻將邢夫人的笑意看在眼裡,心下都是大怒,只鴛鴦還能忍住,琥珀哪裡忍得下,冷冷的哼了一聲,瞧着邢夫人道:“大太太也別得意的早了點,我纔剛聽鴛鴦姐姐說自大太太、二離府後,璉二爺可被萬歲爺召進宮,一直都沒回家呢。”
邢夫人與鳳姐兒大驚,連平兒都站不住了,驚道:“如何沒聽林家的七少爺說起?”
鳳姐兒勉強穩住心神,低頭略一思忖,扶着邢夫人道:“太太放心,明兒便是林姑娘的好日子,七少爺必定也要來的,到時請他幫幫忙,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琥珀冷笑道:“倒是承二吉言了,只可惜那位七少爺還不是皇帝,還沒那麼大的本事,連萬歲爺的旨意也能推翻。”
邢夫人氣得抖,鳳姐兒忙勸道:“太太很不必理他,沒得辱了太太的身份,難道太太忘了呂大姑娘的本事麼,太太就放一萬個心,我包二爺不會有事。”
邢夫人被鳳姐兒如此一說,想了想以玄女之能,既然她已經決定扶持賈家大房,那麼賈璉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也放下心來,撫胸道:“鳳哥兒,真真嚇死我了,老爺那樣了,要是璉兒再有什麼事,我們娘兒們可怎麼辦啊。”
賈母雖然對邢夫人、鳳姐兒不滿,但現在琥珀無視自己的教誨,恃寵而驕,縷縷公然挑釁邢夫人、鳳姐兒,這卻也是對自己威信掉釁,如何能袖手旁觀,冷冷的道:“琥珀,你好大的膽子,難道這就是我平日裡教你的規矩。”
琥珀一驚,一下想起自己雖然極得賈母寵愛,可邢夫人與鳳姐兒終究是主子,自己方纔的行爲卻是逾矩了。忙對邢夫人與鳳姐兒道:“大太太,二,奴婢只是看不過林姑娘如此對待老太太,一時氣昏了頭,方纔實在是失禮了,還請大太太、二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奴婢這一遭吧。”
邢夫人與鳳姐兒也不能真在弘的地盤上當着賈母的面來教訓琥珀,也只好咬碎銀牙嚥下這口氣,勉強笑道:“琥珀你這是說什麼話,你也是爲着老太太着想,我們如何怪得着你。”心下卻是冷笑不已,從方纔的種種現象來看,賀蘭大人對你已經是極其不滿,那樣警告你你居然都還不知收斂,你真以爲他跟寶玉一樣,是個繡花枕頭一包草,能由着你的老太太拿捏。哼,只怕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鴛鴦看着邢夫人等眼中掠過的恨意,暗暗心驚,這可如何是好,現在在這林家,本就施展不開,林姑娘對着老太太也不過就那麼一點兒面子情兒。原還想着似乎林姑娘跟二的關係還不錯,有二在中間打圓場,恐怕老太太的日子好過點,結果琥珀這樣一番施爲下來,人都被她得罪光了,只怕這日子更難熬了。現在二老爺也被小五兒暗算,他的情況比老太太還重得多,估計幾天之內都無法來接人,這餘下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鴛鴦能想到的賈母自也能夠想到,看着琥珀的眼光便有些不喜,冷冷的道:“琥珀,我平時太慣着你,你簡直一點兒樣子都沒有了。看來回去我得好好的管教管教你了,你若再不收斂,回去我便叫人牙子來將你賣得遠遠的。”
琥珀倆腿一軟,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道:“老太太,我這都是爲了你啊。”話音未落,便聽得一個女子清冷的聲音道:“琥珀姑娘還真是忠心啊,想來如此忠僕,自當是大受嘉獎的了。”
賈母臉色一變,只見夏玫與春纖站在上面,正滿面譏諷看着賈母等人。賈母看着夏玫大驚失色,顫微微的道:“你不是晴雯嘛,你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夏玫冷笑道:“老太太,真是沒法子啊,我這賤命委實是太硬了,連閻王老爺都不樂意收,我那個不成器的哥哥見我還有口氣,就將我又賣了一次,賣給林家了,現在我是林家的人,林姑娘給我改了名字,我現在叫夏玫。”
賈母尷尬的道:“怎麼沒人給我說呢?”
夏玫嬌笑道:“我們也不過就是個奴才而已,算是哪個牌號上的人,怎麼當得起賈太夫人的記掛呢。”
琥珀見夏玫、春纖二人衣飾靚麗,哪裡是自己能比的,更兼她二人被伐毛洗髓之後,體內雜質排淨,看起來更是肌骨如玉,氣質飄逸,比起當日在賈府之中的樣子,又不知出挑了多少倍,便是大家子的小姐都比不上。琥珀心中又嫉又恨,本來晴雯在寶玉心中分量便是不輕,若是讓寶玉看到現在的晴雯,心中哪裡還有其他人的位置,自己以後又當如何辦。只恨不得在晴雯臉上撓上兩把,將晴雯的一張俏臉挖得稀爛方纔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