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244 夢醒
玄女淡淡的道：“很好，賈太夫人，現在契約已經生效，已經上達天聽，我可以放心了。”轉身飄然向外走去。
賈母難以置信的道：“你就這樣走了？！”
玄女嘴角一翹，看着賈母道：“賈太夫人，我自是就這樣走了，難道還留下來看你不死心去試這契約的威力。”轉身揮了揮手笑道：“太夫人以後還是記得清心寡慾爲好，不然的話，我想貴府一定是極熱鬧的，經常被雷劈的話，別人只怕也會說閒話的是不是？”
賈母聽着玄女的話一下萎頓在牀上，心裡拼命的叫囂：“不會，這不會是真的，一定是這妖女在嚇唬我，世上哪裡會有這種奇事？”心中恨怒交併，想起一切都是由黛玉而起，如果不是因爲黛玉，自己與賈家如何能落到如此境地。只恨不得將黛玉抓了過來，千刀萬剮。方正怒氣衝衝的想着，卻聽得鴛鴦驚駭的道：“老太太！”便覺全身一陣劇痛，似乎便有千萬只小蟲子在自己體內啃噬，自己整個人剎那間便似被分做了千萬份，每處都像有人拿着針在刺自己，又像有人拿了一把小刀在那裡慢慢的割自己的肉，無一處不疼，那疼還由裡往外鑽。不由的大叫一聲，倒在牀上，四肢抽搐，不停的打滾，嘶聲慘叫起來。接着便聽的外面霹靂大做，一聲巨響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似是劈中了什麼東西。
鴛鴦瘋了一樣，對着外面的人狂叫：“來人啊，快，快派個人去將呂姑娘請回來。”
玄女留下與賈母對峙的時候，林曄等便拉了黛玉直奔琥珀等人的所在，他知道玄女有足夠實力的收拾賈母。反倒是黛玉留下來諸多不便，她若是聽到什麼就更不好了。況且黛玉好不容易纔斬斷與賈家的聯繫，這丫頭心又軟，他可不想待會兒賈母出來唱做俱佳的表演一番，讓自己前功盡棄。
鳳姐兒等正忙着收拾，她也沒打算給賈母他們留下什麼，本來賈璉早就跟她商量好了，值錢東西賈璉早就以鳳姐兒要養胎爲由頭，叫平兒都收了起來交給小紅帶出去，由賈芸幫着轉移出去了。家裡除了必要的吃的穿的，基本上就沒留下什麼，自是極容易收拾的。只是鳳姐兒想着賈母方纔的話實在是不甘心，竟叫人將車子什麼的備好，連傢俱什麼的粗笨的傢伙都一併拉走，真的是連根針都沒給賈母、王夫人她們留下。
黛玉等趕來時正好便瞧見這一幕，只看得目瞪口呆，喃喃的道：“還是鳳姐姐厲害啊，竟是走得這般徹底。”復又鬱悶道：“哥哥，看來我上次竟是虧了呢，像這些傢什我可都留給他們了。”
唐瑞文怪笑一聲道：“林大小姐，可你也沒虧什麼啊，你那些東西便是留下了，他們也用不着啊，我不信他們還有本事到那個坑裡去把那些東西撈得出來。”
雪雁噗嗤一笑道：“小姐，你可先用雷劈了，再被賀蘭少爺這麼一弄，只怕都成渣了，他們怎麼用。”
琥珀從後院迎了出來，對黛玉等施了一禮道：“小姐，地點兒已經找到了，他們的人正在挖呢。”黛玉一呆，隨即明白只怕敖潤、琥珀都防着賈家反咬一口，是以只是將地方指出，卻是由賈家的人自己挖，他們只帶着人在旁邊監督就夠了。
鳳姐兒在內看着嘆息道：“難怪二太太心心念唸的惦記着這裡呢，原來是別人的命根子在這裡啊。”
平兒等也是吃驚非常，咋舌道：“我的天，二太太何時讓人挖的這些，我們竟是不知道。”
鳳姐兒淡淡的道：“我同寶玉那次出事，二太太不是說怕是什麼東西衝了，只怕不乾淨，怕是有人搗鬼，叫人進來清理了一次嘛，只怕就是那時的事罷。後來我再辦事要銀子的時候，二太太的臉色就一次比一次難看了，沒多久就又開始跟老太太訴苦，逼着老太太將林家的銀子拿出來用。”
黛玉在外笑道：“鳳姐姐你都收拾完了麼？”
鳳姐兒一掠自己的頭髮，又周身都收拾了一下，笑道：“我倒都趕完了，你們走的時候我就可以跟着一路走了。”她現在真的是欣喜異常，本來跟賈璉一直都在愁怎麼才能離了這府裡，沒想到老天爺就給她派了黛玉這個救星來。現在自己名正言順的走出賈府，還帶着自己的女兒，自己的身家。走得乾乾淨淨，毫無掛礙。雖然賈璉的爵位不知如何，不過有二叔幫忙應該是沒問題的，唯一隻剩他還是賈氏子孫，名字還在族譜上，以後只怕還是要吃些掛落。不過就這樣鳳姐兒已經是非常滿足了，真的都快想給黛玉燒高香了。
黛玉進來便看到鳳姐兒眉花眼笑的樣子，不由的呸了一聲，指着她道：“多大的人了，還做出那樣一幅輕狂的樣子來，簡直跟方纔是倆個人了呢。”
鳳姐兒笑道：“唉呀，我知道，我是承了妹妹的情。妹妹你放心好了，以後但凡是妹妹家有什麼要跑腿的事，儘管來找我們就是。你要我幹什麼精細的活雖不能，但跑個腿子啊什麼的還是沒問題。”
正說笑間，便聽見後面一片喧譁，後面那些看熱鬧的小廝們叫道，“挖到了，挖到了，我看到那個箱子皮了。”
鳳姐兒霍的擡頭，嘴角微抖，姑媽，看來你還真是蠢啊，怎麼貪了別人的東西都不藏嚴實點兒呢，她突然失去了再看下去的興致，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她現在總算懂了李紈當初的心情了。低聲對平兒道：“彩明也在外面嘛？”平兒點頭道：“是，也在外面看着呢。”
鳳姐兒低聲道：“你讓他給二爺傳個話兒，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不然他還不知道是怎麼會事呢。”平兒點頭應了一聲，忙出去找彩明傳話去了。
黛玉也不管她們主僕咬耳朵，呆呆的看着外面，半日方道：“赫赫揚揚的國公府，如何竟會落到如此地步？”
鳳姐兒看着黛玉笑道：“林妹妹，你那麼聰明，我不相信你會想不到。”
黛玉茫然的看着鳳姐兒，苦笑道：“鳳姐姐，你太擡舉我了，我也只瞭解跟我有關的事，這是賈家的事，我如何能知曉。”
鳳姐兒一想倒也是，何況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便是賈敏那時也都還小，只怕也不大清楚。苦笑道：“這一點，我們倆家倒差不多，只是我們王家當年沒國公爺受寵，所以王家的情況比賈家好點兒。”
黛玉訝然，“鳳姐姐，這跟受寵又有什麼相關？”
鳳姐兒嘆息，“林妹妹，你雖然聰明，可終究年紀太小，好多事你都還沒經歷過，如何能懂。當年榮府的國公爺極受聖寵，曾數次接駕。那接駕說的好聽，是聖寵，其實是拿着皇帝的銀子使給皇帝看罷了，只是，銀子用了你卻得填回去。哪裡去找那些錢啊？林妹妹，你想想，便是一個賢德妃回來一次，就把賈家鬧得精窮了，何況當年老太爺數次接駕。因此虧空了朝廷的銀子，唉，這話怎麼說的，現在想來，難怪老人們都說平平淡淡纔是真呢。”
黛玉一下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她再沒想到一向喜歡熱鬧的鳳姐兒會說出這句話來。鳳姐看着黛玉的表情，苦笑了一下，“林妹妹，你想想，這麼多年我經歷了多少，我失去了幾個孩子，那可是我身上的肉啊，是我的命根子，你想想那個滋味是什麼？”擡頭看着黛玉一臉的茫然，一拍頭道：“哎呀，我竟是糊塗了，你纔多大，給你說這些你哪裡能懂？真是該打。”
黛玉怔怔的看着她輕輕的道：“我懂的，鳳姐姐，以前孃親就跟我說過，她的懷抱，便是我的家。我想我你理解你的感受，我還能想起孃親當時給我說那話的樣子。”
鳳姐兒拿着帕子拭淚道：“到底姑媽是讀過書的人，跟我們這些個粗人不一樣，這話兒可不是說到我心裡去了。經歷了這麼多，我的心也淡了，也累了，爭不動了。再說，爭哪麼多又如何，最後自己最在意的還不是那幾樣，多了，反倒累得慌。”看了黛玉一眼，鳳姐兒笑道：“說句不怕妹妹笑話的話，我現在就想着，帶着我們姐兒，還有這個孩子，一家人守在一起過日子，平安就好。”
黛玉懷疑的看着鳳姐兒，這可能嘛？這還是那個一天咋咋呼呼的鳳辣子嗎？她覺得如果光聽她說的話，不看人的話，她一定會認爲面前的不是鳳姐兒，而是李紈。
鳳姐兒看着黛玉的樣子嘆了口氣，這林妹妹聰明是聰明，只是太小了，等你也像我這樣經歷了這麼多，你才知道，什麼叫平平淡淡纔是真。鳳姐兒覷着眼，看着外面，想着自己活了這二十多年，小時候父母的嬌寵，然後嫁給賈璉後那段甜蜜的日子。再後來，便是自己一連串的傷心事了，先是自己不停的小產，隨後賈璉的背叛，然後姑姑的真面目，最後給了自己個誥命，好像是補償，但是老天爺馬上就又收回去了，自己在這得失之間轉來轉去，真的是都快瘋了，現在好了，一下落到地上，夢也醒了，自己也什麼都不想了。真是奇怪，以前自己擁有哪麼多的時候，總是心慌，總覺得不夠，拼命的撈錢。現在真的一下什麼都沒有了，反倒覺得自己踏實了，心裡也不鬧得慌了。這人可真是怪啊，看來自己還真是一個沒福氣的，也只配過這苦日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