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石榴老爹在安詳中過世。
出城搜查的官令仍在,文萱只好依舊住在石老爹的宅子裡,爲了打發日子,她利用帶出來的花種栽花。
就這麼地又捱過了三個月。
石榴欠恰紅院的債務還清,回到石宅裡。
“萱兒,你怎麼全胖在肚子上?這下子俊俏的小公子也扮不成啦!”
“我也不知道,前陣子老是想吐,這一個月來又老是餓,就吃胖了。”
石榴雖比文萱年紀小,但這些年所處的環境畢竟複雜,聽她的形容,心底已有譜了。“萱兒,你月事多久沒來了?”
“呃……”文萱想了想。“你這一提我纔想起,似乎好幾個月沒來啦!”
“笨丫頭,你肯定是有孕了!”
“什麼?”
“傻瓜,你要做娘了。”
於是,雖然端木哲結過婚,但誓言不放棄尋找的同時,文萱與石榴卻重新展開新的人生;兩人的結識之初,正遇彼此最不堪之時,因此,相互扶持的心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固。
幾個月後,文萱爲了躲避端木哲的追捕,動了胎氣,娃兒早產了時候,體質不佳、病病弱弱的,她們將娃兒的小名喚做壯壯,希望趕走那體弱的身子。
她們低調地隱藏在京城裡,深居簡出,靠著栽種的花兒營生,直到壯壯兩足歲時,出城搜查的禁令終於取消,兩人商量了一晚,決定迴文萱的家鄉。
於是文萱假扮爲父,石榴爲母,帶着足夠的銀兩,舒舒服服地僱輛馬車啓程。
這次沒有官差攔着她們,馬車大大方方地出了城門。
五年後
春去秋來,歲月如梭算一算,自文萱離開端木府已過五載。
懷柔府的街上人來人往。
城裡最大的酒樓——好再來小閣,花園裡佈滿了奇花異草,而座落在園子的一處處亭閣,此時或是飲酒品茗或是賞花風雅,皆是座無虛席,賓主盡歡。
四位氣宇軒昂的男子坐在景觀最好的亭閣裡。
其中一位斯文如書生的男子,無奈地瞧了瞧在座的其餘三位男子。“這是怎麼了?一個原本不怒而威,一個開朗豪邁,一個冷峻高雅,三個大男人,怎麼這會兒全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見不着人大不了再想想別的法子嘛!瞧瞧這裡,這麼雅緻的地方,咱們何不暫時拋開煩惱,好好享受享受?”
沒人理他。
“呔,好吧!”常挺之沒有感情上的煩惱,事不關己地站起來。“我出去欣賞欣賞花,莫要辜負良辰美景,或許還可以遇上這文當家的呢!”
他走到亭閣門口,一個小蘿蔔頭撞了過來。“嘿,小子,”常挺之一抓,像拎小雞般的拎起小鬼。“沒人教你走路別……”他猛然地住嘴,吃驚地怪叫起來。“端木哲,你什麼時候生了個兒子?”
“我什麼時候有……”端木哲意興闌珊地駁斥,話說到一半卻也住了口,驚訝地瞪着眼前跟他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只是尺寸小了許多的小鬼。
“真的好像。”馬大少爺暫時放下自身的煩惱,好奇地來回瞧着端木哲跟這小壯壯。
而馬二少爺只是冷冷地望一眼,直接用肯定的語氣判定:“他是你兒子。”
端木哲心中一動,和善地開口問:“寶寶,你叫什麼名字?”
“爹跟娘都喚我是壯壯。”
“爹?”端木哲語氣中透出失望,再仔細地盯着那猶如己出的孩子後,嘆了口氣。“果然是個壯壯,你爹
跟你一樣壯?你跟你爹像不像?”
“不知道。”
見壯壯掙扎,常挺之將他放下。“我猜啊,你娘眼睛大大的,對不對?”
“我娘是懷柔府最美的女子。”
“哈,你倒是護着你娘。”
“不唬你,瞧,這會兒從茶花園中走過來的便是我娘,娘……娘……”壯壯一指,然後朝遠方的麗人猛揮手,可惜對方沒瞧見。
端木哲等人順着視線瞧過去,果然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身旁還伴著一位英挺爽朗,看似靈敏的年輕人。
端木哲收回視線,忍不住流露失望,他隨口問:“那就是你爹孃?”
“不是,是娘跟小舅。”
“哦。”常挺之接口,再仔細瞧著大小兩人。“怎麼可能沒關係呢?真像,真像。”
壯壯當然也發覺到自己跟端木哲的相似之處,不由得興起一股孺慕之情。“這位大叔,您爲什麼皺眉?”
端木哲摸摸孩子健康的臉頰。“我在找一個人,可找不着。”
“是躲貓貓嗎?我幫你。”
шшш ⊕t t k a n ⊕C〇
端木哲苦笑。“你去玩吧。”
“你不要我幫你嗎?”壯壯還想留下。“不然我跟爹說,他是懷柔府最厲害的人,定能幫你找到人。”
端木哲搖搖頭,他這些年僱任在這裡的探子早巳鉅細靡遺地向他報告,他的寶貝根本不曾回鄉,要不是因爲關家兩位兄弟相邀,他現在也不會在此。
“文當家的!”大嗓門從花園裡傳來,一羣人圍着中間的主事者,壯壯的娘跟小舅看見了那羣人也跟過去。“你答應我今年第一批開的荷包花,全數讓給我,怎麼這會兒還沒消息?”
“錢老爺——”男子低沉的聲音回答。“你瞧這園子,冬花都還沒謝呢,春花怎麼敢強出頭?花苞還沒開呀!”
“文當家的,”大嗓門急了。“我那三家當鋪,再五日便要開張,您想想辦法,這荷包花一定要趕在開張當日應景啊!”
“這……”被喚作文當家的男子爲難地沉吟著。
大嗓門快人快語地說:“文當家的,全城的人都封你是花神,知你養的花既美,花期又長。這天氣不回暖,老天爺不賞臉,誰也沒法子,不過,您既是花神,自然有辦法教它開花。這樣吧,如果文當家您能趕在我那鋪子開張當日把花送過來,那今年什麼節該應景什麼花,我那大大小小十餘間鋪子全教你包了,可好?”
文當家想了一會兒,才勉強地答應了。末了,大嗓門還自覺似乎欺壓了對方,因此說了好些客套話才離去。
接着人羣一個個被打發走了,原本被人羣圍住的文當家身影漸露,瞧文當家的模樣,竟生得一張黑臉,蓄着滿臉鬍鬚,身長下高,甚而稱得上是瘦弱,那模樣完全不符合“花神”的稱號。
“相公……”絕色美女笑盈盈地迎上,那壯壯的小舅見狀,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你明明有法子讓花提早開放,爲什麼要讓錢老爺特別趕過來數落你一頓?”
“怎麼?你捨不得了?”
低聲的調笑,屬於夫妻間的相處樂趣,使端木哲四人收回視線,不宜再窺探。
“我是捨不得啊……”
柔情似水的嗓立旦議常挺之皺眉,驀地憶起在京城時曾有數面之緣的一位女子。
石榴奸奇地問:“那你告訴我,爲什麼故意讓錢老爺跑一趙?難不成你欠罵?”
“欲擒故縱,聽過沒有?”
欲擒故縱,聽過沒有?這話一
出,教端木哲猛然回頭,瞧着那離去的文當家背影,想像哲——如果別去看那張黑臉及滿臉鬍鬚,那身形竟如此熟悉!
是了,他怎麼從沒想過萱寶貝可能扮男裝躲過他的耳目?而她若真扮起男裝,難怪那些探子找不到人了。“他是你爹?”
壯壯見端木哲突然肯理他,高興地點頭。
“這園子是他的?”
又點頭。“我爹很厲害呢!”
“他姓文,叫什麼名字?”
“叫爹啊!”
常挺之噗哧一笑,端木哲厲眸一瞪。“那人家怎麼稱呼他?”
“我娘叫相公,舅舅、阿姨叫大哥,外人叫他文當家的。”
“難得小小年紀,口齒清晰,可惜還是沒答案。”常挺之語帶奚落地說。
端木哲仔細打量眼前的小鬼,五官簡直跟他一模一樣,差的只是神情上的稚嫩與成熟,有可能嗎?“小子,你幾歲?”
壯壯皺起眉頭想了想。“不是四歲就是五歲要不是六歲,爹孃要我自己猜。”
“這是什麼答案?”常挺之不解地問。
“我也不知道,爹說我聰明,自己想。”
端木哲卻明白,萱兒若想隱瞞一事,誰也難猜出她的心思,這孩子跟自己如此相像,想必她早已發覺,若讓有心人一推算,難免穿幫。
“那文當家的,應該就是文家老二文情跟老三文豪的堂兄吧?”馬大少爺突然開口。
端木哲點點頭。“我的人說這個文當家的,兩年前攜家帶眷來到這裡,也不知他叫什麼名,反正衆人都稱文當家的,沒多久,文情就離開了,馬大少爺,當年她是去找你吧?”
“是啊,記得當年你跟萱兒來關外參加馬二少爺的婚禮,想不到這媳婦兒竟是萱兒的三妹文豪,難怪我第一次見到萱兒,便覺得她挺面善的,而文情就是來向我要回她的。”
“我與文豪成親多年,她已經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兒,豈有要回去的道理,大哥真個糊塗了。”馬二少爺懊惱地抱怨。
“說得好,你與文豪成親多年,至今卻尚未圓房,你叫我怎麼想?總不能讓你誤人一生吧?”
“我是在等她長大!”馬二少爺狼狽的強詞奪理。“那大哥你呢?想娶文情,爲什麼又拿我跟文豪當籌碼了?這下子人沒娶到,我的親侄子也沒辦法認祖歸宗了。”
換成馬大少爺惱羞成怒。“她肚裡的孩子是馬家的子孫,誰敢不認?而且我的孩兒沒辦法認祖歸宗,又是誰惹出來的禍?”
“好了,好了!”常挺之趕忙圓場。“人沒找着,倒先兄弟鬩牆了,現在知道文情與文豪人已迴文家,咱們遞了馬氏兄弟的拜帖,但這文當家的態度強硬,連見個面也不給,這會兒他人就在這裡,你們說說,咱們是硬來呢?還是用軟?”
“硬來如何?用軟又如何?”馬大少爺問。
“硬來嘛……便是咱們幾個家大業大,這懷柔府雖說是文當家的地盤,咱們多找幾個人,搶了便跑,只要能離開這裡,人就是咱們的了。”
“這是朝廷的一品大官提出來的建議?”馬二少爺冷冷地諷刺。
端木哲坐在一旁不理會三人的鬥嘴,心中還懸疑着那句“欲擒故縱”及這孩子年齡的推算。
五年了,誰想得到一向唯我獨尊的他,競也會爲了一個女子而下顧一切!
她是他的寶貝啊!一時錯誤的決定,讓他失去了她,這才深刻地體會到——原來失去了她,連帶的也失去他的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