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北風呼嘯,豪不留情地肆虐着每一個角落,它彷彿是手握着一把利劍一般,輕而易舉就能刺穿厚實的棉衫裘衣,讓你暴露在外面的皮膚,遭受着一刀又一刀的凌遲之刑。錐心刺骨的疼,撕心裂肺的痛……。
天氣也從清涼舒爽的秋天,變成了天寒地凍的冬天。自小嬌慣的紫薇。屋中同時生了四個火盆,方纔覺得有些暖意。
今日的恩愛園格外熱鬧,涼墨王府的七大姑,八大姨,坐了近一屋子,往日的寒冷,似乎一下就不見了蹤影,北風見了也禁不住轉了彎。屋子裡悶熱地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大廳上,涼墨王爺端坐上首,涼墨王妃坐在旁邊,涼墨王側妃王氏陪坐下首,其餘皆按自己的地位,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她這個恩愛園的主人,倒顯得多餘又突兀。好在她的地盤,要找個安身立命的所在,還是能騰一塊地方給自己。
大廳裡沉默異常,紫薇禁不住讚歎涼墨王府的家教森嚴。幾十個人在一起,竟可以不發出絲毫的聲響。
春兒、夏兒、冬兒忙碌地穿梭在這些來者不善的賓客中,盡職盡責地端茶倒水,做到不冷落每一位來客。
該來的總要來的,沉默了許久,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掃了一眼屋中正襟危坐的諸人:“不知父王、母妃,還有衆嫂嫂、姐妹們來紫薇的‘恩愛園’有何貴幹?有話就直說,紫薇不喜歡猜謎語和兜圈子。”
“紫薇呀,母妃就是來看看你,討杯茶喝。”涼墨王妃淡笑着說道,表明着自己置身事外的立場。
“是呀,是呀!”涼墨王含糊其辭的附和道,衆人立即就找到了風向標,紛紛若無其事的喝着茶水。
就在紫薇以爲一切都將要重新歸於平靜地時候,側妃王氏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她是涼墨文翰的親孃,她卻實在不能與她相處,即使是簡單地敷衍也很難做到。
所以平日裡紫薇都是儘量不讓自己出現在彼此的眼前。她見了紫薇也只是冷哼一聲,匆匆而過。今日她來恩愛園卻着實讓她感到奇怪。
“王爺和王妃也用不着和小輩兜圈子了。你們若是覺得開不了口,那麼就由我來說好了。”王氏按耐不住直接了當的說道。
“呃……這個……”涼墨王爺擄着鬍鬚躊躇着,顯然覺得有些難以啓齒。
“我看也不用那麼着急吧?紫薇還年輕,再等等吧。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了。”涼墨王妃站起身子,一旁的丫頭趕緊遞上了狐皮的披風。
“王爺,王妃,請你們給翰兒做主啊!”王氏抽抽答答地跪了下來,立時就讓涼墨王妃走也不好,留也不是。
“有什麼話,請父王、母妃直說吧!”她瞄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的王氏,漫不經心地說道。
“也沒什麼,紫薇,你也別多心,改天找個好大夫進門,把你身子好好調理、調理。”涼墨王妃溫和地笑着說道。
“母妃,紫薇不明白母妃的意思,紫薇身子很好,雖有些畏寒,但也用不着調理。”紫薇不明所以地問道。
“好就好,母妃怕你受不了洛陽的冬天呢。沒事我就先走了。”一旁的丫頭早就得空將她身上的狐裘綁了個嚴實。
“本王還有些軍務要辦,沒事,我也跟王妃一起走吧。”說罷,涼墨王爺也起身準備離開。
“那咱們也告辭了……”衆人眼見沒什麼好戲可看,也紛紛近前告辭。
“王爺,王妃,若是今天你們不爲翰兒做主,我就長跪不起。”王氏眼淚汪汪地說罷跪在地上,將頭磕得砰砰直響。
“你這又是
何苦呢?都是自家的人,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呢?紫薇,還不快扶你娘起來。”涼墨王妃趕緊上前拉住王氏。
“父王,母妃,有什麼事你就明說吧。父王,難道你忘了?出了涼墨王府的大門,你就是得了失心瘋的人了,洛陽的軍務不是已經交由建文帝派來的謝貴、張信二位將軍在掌管了嗎?不知父王還有什麼軍務?”她直視着涼墨王瞭然地問道。
“你這孩子啊!就是長了顆七竅玲瓏心,什麼事都看得那麼明明白白。你孃的意思,想必你是明白了吧?成不成你就給個話吧!”涼墨王妃嘆了一口氣,一臉無奈地說道。
“紫薇就是不明白,請母妃明示。”紫薇若無其事的問道。
“你若真不明白就是你的福氣了。於公於私,你都有恩於涼墨王府,有些事咱們本不該說的,但是你瞧你娘這副模樣。唉……咱們女人有時就得認命啊!”涼墨王妃長吁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
“弟妹,你聽大嫂一句話,咱們女人只有認命的份。想當初大嫂也是哭着、鬧着,新人還不是一個個進了門,還好咱們是做大的,怎麼着也還有個地位,死後還能進宗廟,那些騷蹄子,終究都上不了檯面。”大嫂上前來拉住紫薇的胳膊說道。
“大嫂這是什麼話,欣桐妹妹可是咱們看着長大的,好歹也是自家人,怎麼能拿外面那些賤貨比呢?”二嫂陰陽怪氣的說道。
欣桐?紫薇努力地消化着你一言,我一語得到的信息。涼墨王妃和各位嫂嫂把她想的太聰明瞭,也許不是她笨,而是她自欺欺人的不敢往那邊去想。
“求姐姐讓欣桐進門吧!”人堆裡衝出一個身穿着翠綠小襖的女子,跪在她腳下匍匐着。
有多久沒看見欣桐了?記得那次風波後,爲了昭示對她這個媳婦的重視,涼墨王爺很快就命人將欣桐送出了涼墨王府。如今她又回來了嗎?
粉面桃腮,柳腰肥臀,如今的欣桐比我初見時,更多了幾分顏色。翠綠的小襖穿在他的身上,越發的鮮豔動人。不到一年的光景,她也將要成爲只聞新人笑的舊人了嗎?
“欣桐,你這丫頭怎麼拉都拉不住呢?父王、母妃在這裡,自會有人替你做主。你這般,到是羞不羞啊?”三嫂衝過來拉起欣桐。
“我不!從小我就盼望着嫁給四哥哥,我等了好久,纔等到這個機會。姐姐,求你讓欣桐進門吧!欣桐會替你幫四哥哥生一個兒子的。”欣桐掙脫三嫂的鉗制,撲到紫薇面前,抱住她的腿說道。
“兒子?”紫薇怔怔地呢喃着。
“是呀,欣桐會替四哥哥生好多的兒子,到時候讓他們都叫你娘,欣桐什麼也不要,只要每天陪着四哥哥就好。”欣桐象是看到了希望,極力在她耳邊承諾着。
紫薇不看欣桐,也不看各位嫂嫂姐妹,也不看涼墨王爺,不看涼墨王妃和王氏。她想看的那個人,他不在這個屋子裡。她呆呆地坐在哪裡,好半晌才喃喃地問道:“你陪在他身邊,那我幹嗎?”
“姐姐不是喜歡喝茶嗎?你喝茶,看書,背詩,睡覺,這些不都是你平時喜歡乾的事情嗎?”欣桐眼中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喝茶,看書,背詩,睡覺,這些是紫薇平時喜歡乾的事情嗎?若是不喜歡,爲什麼她每天樂此不疲?若是喜歡,爲什麼現在聽起來卻是那般的酸澀?
“姐姐放心,欣桐一定會把你和四哥哥,都侍侯的好好的。”見紫薇不言語,欣桐立馬又開口保證道。
“不行!若是欣桐真給翰兒生了兒子,王爺你一定要做主,讓欣桐與歐陽紫薇‘一肩挑’。”此
時早已收住抽泣的王氏站出來說道。
“一肩挑?”紫薇茫然地看向衆人。
“一肩挑好啊!這樣欣桐就可以跟四弟妹平起平坐了。”二嫂一臉喜悅地說道。
紫薇還不曾同意納欣桐爲妾,他們就開始琢磨起一肩挑了嗎?
“夠了!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涼墨王爺猛拍桌子說道。
“出去!”紫薇輕聲說道,身心有着從未有過的疲憊。
“什麼?”衆人都拿疑惑的眼睛望着紫薇。
“我說出去……”她一字一句的咬牙說道。
“四弟妹,你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吧?且不說我們都是你的嫂嫂,父王和母妃還在此處呢,你倒是橫什麼橫?”二嫂挑着眉怒斥道。
“出去!”她提高了聲音說道。
“四嫂,咱們先走了,改日再來找你喝茶、聊天。”一班平時在我這兒蹭吃蹭喝的王府郡主,此時還算有良心,紛紛退了出去。
“真是厲害啊!當着父王、母后就敢下逐客令!”二嫂惟恐天下不亂,東一句,西一句的挑唆道。
“你給我滾出去!”紫薇徑直起身撩開厚厚的門簾對她喊道。屋外的風兇猛地竄進屋來,猛地讓衆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春兒、夏兒、冬兒立時就將她圍攏了起來,“二奶奶,請吧!”幾個丫頭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們想幹什麼?出去就出去,誰還稀罕呆在你這破地方。”二嫂仰起頭,趾高氣揚地走了出去。大嫂和三嫂也識時務的告辭離開了。
“紫薇,你好好休息吧,咱們今兒也沒別的意思,主要是想找人幫你減輕些負擔。你若是不願意,也就算了。王爺,咱們也先離開吧,讓紫薇自己好好想想,興許一時就想通了呢!”涼墨王妃站起來說道。
她感覺自己已經耗盡身上的每一分力氣,可是她現在卻不能倒下去……
“王爺,你不能這麼慣着她啊,上一回她半夜裡說都不說一聲就跑出去了,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回來,誰知道她幹什麼去了?還弄了個什麼‘榮華夫人’的封號,也不知她是怎麼弄來的。你說眼下這個局勢,皇上還會給咱王府好臉子嗎?”王氏氣急敗壞地吼道。
“哈……哈……哈……”紫薇肆無忌憚地狂笑着,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別人。
“你知道什麼?你給我滾回去。”涼墨王爺厲聲怒喝道。
“王爺,翰兒也是你的兒子啊!你不能爲了一點臭錢,就把他的一輩子賣給這種女人啊!”王氏喋喋不休的哭鬧着。
“這種女人?我是那種女人?”她看着王氏好奇地問道。
“一個連兒子都生不出來的女人,有什麼好耀武揚威的?等王爺大事一成,我一定會讓爔兒將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女人休掉。”王氏口不擇言的說道。
王氏的話,彷彿是一計響亮的耳光扇在我的臉上。震得我不由退了一步。“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紫薇憤然怒問道。
“再說一遍又怎麼樣?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女人!”王氏恨恨地說道。
“啪……”的一聲,紫薇伸出手給了王氏一記響亮的耳光。
“紫薇,你在幹什麼?”身後寒風陣陣,突然傳來涼墨文翰的怒吼聲。
他回來的還真是時候!到底是夫妻連心,湊巧的專門碰都碰不上的事情,卻叫他一來就看個正着。
紫薇轉過身看着他,他的目光中閃爍着憤怒的火焰,站在撩起的門簾旁,渾身散發着比屋外寒風還凜冽地冰寒。她不由冷得骨頭都在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