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說到此時蘇辰竟然無言以對,只能乾笑一聲。
“師兄的願望太過宏大,而我只不過是個山野小子,我不求修爲通天,也不求什麼天上地下爲尊,我只想我和我身邊的人能夠安好,至於那日天罰之下所說的話,師兄也不要當真,那只是我被打之後說的場面話而已。”
笑話,連禹聖皇與數位萬古皇者帶着大批聖者踏天之後都再不見屍骨,蘇辰可不認爲他一個小小金丹期修士能做些什麼,若是日後有一天他能夠站的很高,那麼或許還會考慮一下人族未來,至於現在……還是回家洗洗睡吧。
殘夜得了蘇辰的答案,面容有些不自然,問道:“難道師弟就不想通達大道,令天下人仰望?”
“想,畢竟這是我的願望,也是師父對我的期望。但師父說過只有自己修來的修爲纔是真正的修爲,一切它力,終是浮雲。”
蘇辰從來都不想借用外力提高道法修爲,武道或許可以,肉身也可以,但修道一途只有道心通達,道境提升纔可提高修爲,修爲若是高於道境,便會道心不穩化爲魔。
殘夜明顯不死心繼續問道:“師弟難道不想君臨天下,世間稱尊?”
蘇辰思索了一會,認真的回答道:“回師兄的話,這個真不想。一個南溪郡我都已經夠頭大的了,整個天下都要過問的話,想想就害怕。”
殘夜氣結,揮袖道:“師弟既然無此雄心,我也無法干涉,師弟可自離去,日後勿要阻礙爲兄大計便是。”
“師兄若想吞併道門,引起天下大亂,那麼請恕我這個做師弟的不聽話。”
蘇辰的語氣忽然硬了起來,道魔之間哪怕關係多親,道不同終將不相爲謀。
城樓之上空氣忽然變得有些陰冷,兩席青衣道袍也被不知名的氣流吹動起來,一道仿若深淵中盪出的低沉聲響起:“師弟難道就不怕困在這魔城之底,永世見不到晴空。”
“怕?”
“怕師兄沒那個本事……”
“好,好……今日師兄便教你知曉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殘夜吐字之間,天地忽暗,方圓數裡之內空間凝固,這是道尊的控虛之術,觀致道尊在對敵血影衛之時也曾施展過,此術一出施術者將成爲這間虛空的唯一主宰,修爲低下者將會寸步不能移,就如此時僵立的蘇辰一般。
蘇辰身體絲毫不能動彈,卻能說話:“天有多高我不知道,但是地有多厚,我絕對此師兄清楚。”
蘇辰看着那虛空成型一把抓下的大手掌咧嘴一笑,輕吐兩字“遁地!”
城樓之上兩席青衣忽然只剩下了一席,虛空手掌抓下之時已經失去了掌下那道青衣身影。
虛空手掌散去,空間又恢復了它原本的流動規則,剩下的那道青衣身影亦拂袖而去。
……
秦正是幸運的,他出生在帝王之家,作爲秦國六王子,他身份尊貴,一世榮華。
他也是不幸的,因爲他出生帝王之家,他的前半生都生活在手足相殘,勾心鬥角之中,而他的後半生會走向如何誰也不知道。
是像他的那個三哥一樣入山狩獵卻被一個心腹護衛不小心失手射死?還是像他那個五哥一樣夜宿青樓,結果一覺不醒?又或是像他那個七弟一樣,還未長大成人便在一次孩子們的玩鬧中變得癡癡傻傻,連自己的爹媽都不認識?
秦正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之中長嘆一聲,不是沒有婢女在旁扇風敲背,而是秦正不習慣自己放鬆警惕休息的時候有他人在旁,也不是秦正不相信她們,而是連秦正自己都有辦法讓她們做她們本不願做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父王日漸衰老,現在連起牀就寢都算是一件異常麻煩的事,秦正再次長嘆一聲。
父王大限之日應該就是自己的長眠之時吧……
“誰?”秦正突然輕喝一聲。
長久以來保持的高度警惕令他可以敏銳的察覺到任何一絲不妥的地方,而現在書房之中那多出的一縷陌生的氣息令他知道,有人潛入了!
“你倒是挺精敏的嘛!”
一個頗爲年輕的聲音響起,書房之中顯出一個黑袍人的身影,他的頭完全被黑袍的帽子遮住,使人看不見相貌,只能從聲音來判定大約年紀。
秦正看見黑袍人的時候苦笑一聲道:“還是來了嗎,原本我會以爲會在父王大限之後,沒想到你們會如此着急,是怕父王的遺囑,以及舊臣的反響嗎?我早該想到的,呵呵……”
秦正的話語中充滿着絕望的意味,他知道一個能突破王府層層防護,站在他面前的人物絕對不是他能反抗的存在,亦不是門外那一排排腰間插着鋼刀仰着頭顱巡邏的護衛可以對付的。
而在此時此刻出現於他面前的黑袍人,秦正甚至不用仔細考慮,也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反正絕對不是來找他喝茶聊天的。
“怎麼?”黑袍人年輕的聲音響起,“有客遠來不應該請我坐下喝杯茶聊聊嗎?”
秦正苦笑着的面容僵住,不管此人究竟何意但終究是一線生機。
“先生請坐。”
秦正終究是一國王子,片刻驚愕之後便現出王子之風,鎮定自如。
黑袍人沒有客氣,走向秦正側邊的椅子上坐下,似乎真的是來喝茶聊天的。
秦正眼神忽閃之後起身斟茶,手指不着痕跡的縮回袖間,接着又伸展出來,爲蘇辰斟滿了茶道:“這是道門聖地道一九峰之一的朝陽峰上所產的映陽茶,飲之神清氣爽,有凝神鍛魂之效,屬靈茶一類。我國花費偌大手段,每年也只能弄來數兩而已,還請先生品嚐。”
秦正遞過茶水放在蘇辰身邊的幾臺上,收回身子,爲自己也斟了一杯。
“先生請。”秦正舉杯示意,看着黑袍人只是看着杯中茶,卻沒有執杯喝的意思,臉上不自然的露出一抹乾笑,自飲一口。
黑袍人看着杯中碧綠的茶水片刻後忽然輕笑一聲。
秦正聽到這輕笑手中的茶水不禁盪出一圈圈波紋,他努力的剋制自己身體的平穩,放下杯子問道:“不知先生在笑什麼?”
黑袍人答道:“我是在笑這杯茶水。”
“先生……爲何這般說……”
秦正的話語終於有些失穩,勉強的問了一句。
“這茶色澤綠中顯出一絲淡黃,應是映陽茶樹自然枯落後的茶葉所泡,茶味定然不鮮,並且淡黃中還有些微白,只怕這茶水……”
黑袍人拖了一個尾音後冷笑一聲,身側的秦正早已坐立不穩,額頭隱有細汗滲出。
什麼樣的人最可怕?
秦正現在終於清楚了,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對方的眼睛裡無所遁形,你的生死掌握在對方手裡,連一絲反抗也做不到,這樣的人最可怕!
咕咚……
這是有人喝水的聲音,秦正擡起頭驚愕的看着黑袍人一口喝下杯中茶水,接着放下杯子。
“秦六王子,我想我們該談些正事了。”
“秦六王子?”
“哦,哦……”秦正終於回過神來,急忙接道“先生您說。”
什麼樣的人最可怕?
就在剛纔秦正顛覆了自己才定下的結論,最可怕的不是看透你的一切行跡,而是你的所有算計,一切自己認爲完美的所作所爲,在對方的眼裡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笑話。
而秦正覺得自己在黑袍人面前只是一個笑話,那杯茶水也是一個笑話,更可笑的是自己還把希望寄託在一個笑話身上。
如今的黑袍人在秦正的心目中無限放大,放大到已經起不了一絲反抗的心裡,此時的秦正丟棄了自己秦國六王子的身份,以一個最卑微的態度接下黑袍人的話語。
黑袍人很顯年輕手指毫無規則的在幾臺上划着,聲音很慢的問道:“聽說六王子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是吧?”
秦正疑惑黑袍人的問題,也疑惑他的來意,不過卻毫不推塞,也沒有一絲隱瞞,直白道:“不瞞先生,家父大限將至,衆兄整裝待戰,秦正勢單力薄,如今更是衆叛親離,只怕亡魂之日已不遠。最近秦正日不能食,夜不能眠,日日伴隨恐慌,豈是不好過了得。”
“我可以給你秦國,給你七國聯盟。”
黑袍人聲音雖輕,但落在秦正心中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炸響,久久不能平息。
“先生……您說什麼?”
秦正雖然聽的很清楚,但不知爲何又不知覺的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秦國我可以送給你,七國聯盟我也可以幫你取下。”
黑袍人的手指一直隨意的划着幾臺,姿態很是散漫,聲音也很散漫,使人難以真正信服。
不過秦正卻信服了,只因爲這是黑袍人所說,如此一個天人在這個時候找上他,並且和他說了這麼一句話,秦正不認爲這是玩笑話。
秦正迅速起身,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身份,當頭拜倒在黑袍人面前:“先生若能助我奪取秦國,我定當舉國供奉先生,堂中設立先生牌位,日日叩拜。”
“好了,好了,趕緊起來吧。”黑袍人漫不經心的道,“就算給你秦國王位,你又能做多久?”
“大周皇朝會允許你做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