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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一條狼,一身雪色皮毛,中間竟然沒有夾雜任何別的顏色。它站在火堆的旁邊,其實,已經不是火堆了,柴已燒完,只有零星的火星和依然沒有散盡的熱量。它就站在那裡,靜靜的看着向後倒退的白瑕和驚慌不知所措的蘇北。

天色已經微明,他抓着她的手,她看到它,慢慢覺得它並無惡意。那是一條衰老的狼,看着他們,沒有動一下,只是一直那麼靜靜的看着。它看到他們的退縮和敵意,然後轉身,跑向黎明曙光將要升起的方向。

白瑕忽然覺得自己將要失去什麼,想要過去追趕的時候,它已經消失在面前的沙丘上。沙子裡,留下 一串孤獨的腳印。那條狼,爲什麼。白瑕看着那串腳印的時候猛然驚醒,在自己的幼年,在自己還是一個嬰兒的時候,她們就已經相遇了,它一直守護着她,一直觀望哺育,她是它餵養的孩子。而有一天,她卻在見到它的時候驚慌退卻。

白瑕瘋了一樣追着那一串腳印向前奔去,蘇北看着她,在沙丘的上面,她跪倒在沙子裡,對着遠方喟然長嘆。有時候,人的感情竟然是那般軟弱,而心中的恐懼又是那般強盛。蘇北從後面追來,看到茫茫的沙海里,晨光已經從地平線升起,而剛纔的白狼卻早已經不知所蹤。他也已經明白,從另一個方面講,白瑕和它的關係曾經是那般親暱。

“白瑕,好了,我想你以後還會見到它的,你們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繫,以後還會見到的。”蘇北把跪在地上的白瑕拉起來。沙漠中第一絲曙光從地平線照射過來,金色的陽光裡,周圍一切都是那般寂靜和落寞。

“蘇北,也許,以後我都不會見到它了,它走的那般無奈和傷感,是我傷害了它。你知道嗎?我的幼年是它一直守護和餵養着我,可是現在我見到它的時候卻是那麼恐懼和畏縮。它只是忍不住來看望它曾經撫養的孩子,對我絲毫沒有惡意。我現在還能回想起夜裡它添我的臉頰,用自己的臉輕撫我的臉,睡在我的身邊。可是...。”“白瑕,這不怪你,是誰都會這樣,它是條狼,你所有的反應都是正常。”“你不懂,其實我早該知道它來的目的。”

晨光裡,蘇北看到一條美麗的精靈從不遠的沙丘上探眼過來,在看到沙丘上的人的時候把自己的身形從沙丘後面挪了出來。“白瑕,看,快看,是它,它沒有走遠。”白瑕的目光逆着晨光看見它向着自己緩緩的走來,陽光打在它白色的皮毛上,泛出淡淡金色的光芒。她向着它奔跑過去。

白狼跑到她的身邊,低下頭用頭蹭着她的褲腿,她彎下身子,用手抱着它的頭。蘇北看着這一幕,如此野性的生命竟然也有溫情的一面。不禁也彎下腰,在它的身體上用手撫摸起來。白狼迅速的轉身向着他的手咬了過去。沒有料想到的一幕,蘇北趕緊縮手,但已經來不及了,狼的獠牙在他的手背留下一道細細的血口。蘇北向着後面退了一步,白狼又把頭埋在白瑕的懷中。

“蘇北,你手沒事吧!”“沒事,就一條小口子,它爲什麼咬我。”“這有什麼,誰讓你摸它,人家可是母狼呀!你去大街上隨便摸人家女孩子,你試試看人家會不會打你。”“白瑕,你這什麼邏輯,什麼女孩子,有關係嗎。”“好了,你真笨,你就不該摸它的,就算是家裡養熟的大狗,外人摸它的時候也會咬。”“算了,不和你說了,你呀!現在就向着你的準媽媽。”“你再說一句,我讓它咬你。”“好,好,我不說,我怕。”

白狼一會離開白瑕的懷裡,對着天空發出長長的狼哞,四周的沙海里,此起彼落的狼哞聲接連響起。狼哞聲在沙海里迴盪,漸漸減弱消散。白狼向着沙漠裡跑去,跑到前面的沙丘上,對着這邊回望了一眼,然後徑自離開了。

“白瑕,它走了。”白瑕在那裡點頭,看着它離開的地方。“它只是來看看它曾經哺育過的孩子,現在它看到了,也就要離開了。”“蘇北,我和它以後不可能再見了。”“你怎麼知道。”“我能感覺到,從它的身影,從它的聲音。蘇北,你不會明白的。我們終究不是同一物種,即使曾經發生什麼親暱的關係,終究是要分開的。我和它的相遇只可能是幼小時的無知和苦苦尋覓的孤獨。”

“蘇北,我們該走了,現在正是趕路的好時候,再過一會沙漠中就會酷熱難擋。”蘇北走回昨晚夜宿的地方,默默的收拾着地上的東西,確認東西有沒有遺落,確認火堆有沒有熄滅。背囊弄好的時候還看到白瑕望着它遠去的地方。

“白瑕,和你相處的這一天,我呀遇到的事情恐怕比我一輩子都要多。”蘇北說着的時候把背囊背上,然後把白瑕的遞給她。早晨的太陽已經能感覺到溫度,兩個人匆匆的起程。

“蘇北,我想一件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就直說吧!”“那個和尚說我們的緣分千年以前就已經註定了。我想是不是你也有一些過去的記憶,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當然,我是從我的角度這樣認爲的,我想,我自己是如此,你應該也有一些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