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沙漠中的雨水終於落了下來,那些乾渴的土地上,那些枯竭的水源上,那些已經枯敗的樹木上。人羣在街市間歡呼着,現在已經沒有人繼續待在房間裡,大家都走了出來,在雨水中載歌載舞,如同迎接一場盛大的慶典。湖邊的街市間,樓蘭的舞娘在雨水中穿着單薄的舞衣,腰肢上纏繞的金屬薄片在空氣裡發出細碎鏗鏘的響聲。

她曼妙的腰肢,修長的腿部,一雙美目在雨水中閃閃動情,尤其是睫毛上沾着雨滴,眨動時把周圍的男子迷得神魂顛倒。周圍有人開始跟着雨中的舞娘開始舞動,慢慢的,人越來越多,整條的街市漸漸都成了舞蹈的海洋,雨水,舞娘,街道如同流動的血液,在大湖的邊緣慢慢的流動跳躍。

宮裡面,那些久居深宮的宮女也跑到大殿的前面,周圍平日都不怎麼見面的人現在紛紛聚在一起。大家在雨水中跳躍着,如同跳出水中的魚,現在又重新落回水裡。王也站在雨中,像是擁抱一樣對着天空彎下了身子,那是一種禮節,對上蒼的感謝包含其中。

漢營裡面,李陵已經回來了,外面衆兵士也立在雨中,他從戰馬上下來,把自己臉上的雨水抹了一下,看到帳子裡坐在狼皮褥子之上的王子。他看到他回來,趕忙問關於蜜兒的情況,李陵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對他說公主可能已經去了關內。

外面起風了,風吹着雨滴打在人的臉上都有疼痛的感覺,外面的兵士已經開始陸續回來,李陵看着幾頂帳子被風掛到,還有幾頂在風雨之中已經是搖搖欲墜的感覺。他的心頭莫名的感到幾絲恐懼,一時想不清楚。

樓蘭城和沿湖的小鎮喧鬧的人羣也已經散去,樓蘭的舞女現在也躲進附近的酒樓,街市上開始空空落落,只有偶爾的風捲着附近人家的東西在大街上滾動。

酒樓的二樓,大家看到湖面已經起了波浪,從這裡看去,湖邊的水一遍遍拍擊着湖岸,那裡,已經沒有一艘船還在湖中,都已經靠岸,系在湖岸的木樁上。

щщщ ◆ttκǎ n ◆Сo

“這麼大的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老者坐在酒樓二樓的窗前看着評論。“這算什麼,我以前在南邊待過,像這樣的浪,人家那裡根本就不算什麼,照樣還是出去打漁。”一個商人模樣的人聽着老者的話表示輕蔑。“南邊有這麼大的湖嗎?”顯然一個長期住在這裡的年輕人問這個商人,商人用眼睛瞅了瞅他,像是看一個什麼也沒有見過的鄉下人。“你知道綠豆和雞蛋哪個大?”“當然是雞蛋了。”“我告訴你,南邊那不叫湖,叫海,和這個大湖比起來,大湖就像綠豆,海就像雞蛋。”

周圍幾個人顯然對南邊的東西感興趣起來,紛紛圍了過來,你一句我一句的問了起來,商人被圍在人羣之中,對於這麼多人圍着他漸漸心得意滿起來,講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後面喝了一些酒,開始和周圍人談起南邊的煙花柳巷來了。

大湖上面,金色的閃電不斷的割裂天空,如同遊走在黑色穹幕上的金龍,湖面上的雨水落在上面,濺起無數的漣漪。湖面的浪不斷的拍擊着小船,在船頭的男子用篙撐着小船,保持着船的平衡,雨水已經在船艙裡積了厚厚一層,早已從昏迷之中醒來的蜜兒在不斷的把船艙的水向外掏着。

浪越來越大,周圍都是雨幕,加上天色陰暗,看不到前方到底是什麼情況。小船在浪尖不斷的跳躍,如同樓蘭舞娘的腳步,只是這種舞蹈處處透漏出死亡的猙獰。

男子又一次穩住船身,使船又一次度過了一次險峰。現在他早已疲乏,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溼透,溼溼的衣服貼着身體,人在自然面前顯得如此無望。蜜兒把水用手撩向外面,看着站在船頭的靖黎把篙放在一邊。“靖黎,你在幹什麼,不要命了嗎?”她在喊他,一個浪頭又打了過來,小船被浪掀起,差一點翻倒。“蜜兒,一直有一句話我要告訴你,可是也一直沒有勇氣說。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出路了,可能都會葬送在着大湖之中。說真的,可以和你一起死,是我靖黎最大的福氣。”

男子在那裡想了一下,發出微弱的嘆息,他從船頭上轉身看着已經停止撩水的蜜兒。“其實,是我要帶你前往關內的,將軍並不知道。因爲我喜歡你,我不能看着你繼續錯下去,你和李陵是不會有結果的,他一直深愛着住在長安的妻子,你們不會有結果的。”

“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我要回去,回去找我的陵哥哥,他是喜歡我的,一直是,我不在乎他在長安還有妻子,不在乎,只要我們彼此喜歡就行。”

浪不斷的涌來,湖面上,浪一波波的互相拍打着,激起飛躍的水花,那些水花落在船上,蜜兒的頭髮緊貼着額頭。站在船頭的靖黎跑了過來,在船艙裡把她緊緊抱住。他吻着她沾滿雨水的額頭,把她抱緊在自己的懷裡,不願放開,她掙扎,咒罵,他也不放開。

小船又一次被推到浪尖,在最後的時候他問懷裡的人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嗎?問完的時候波浪聲掩蓋了一切。

午夜的時候雨水才停,風也隨着雨水的停止而偃旗息鼓,四周都是大雨後清新的空氣,似乎都可以在鼻孔中嗅出水的味道。已經是深夜了,城裡和鎮上的燈卻沒有熄,到處是燃起的燈光,有孩子的腳步落在青石地面上,將雨後的水窪踩得吧唧吧唧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