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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白瑕把燈拉滅,然後把粉色的彩燈弄亮,牀前的櫃子上,她把書翻開,讓蘇北看能不能看見什麼東西。蘇北看了一會說有一些藍色的光點,白瑕把書移近光源,蘇北看着說是一些文字,但是根據字跡卻不知道是哪一個國家的。外面有人敲門,白瑕把書合起來,蘇北去開門,看到是蘇南,蘇南望了一下房間,說你們還真浪漫呀!蘇南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東西放進蘇北的手裡。蘇北問這是幹什麼,蘇南說不想讓白瑕懷孕吧!

蘇南走的時候,蘇北把門關上鎖好。剛纔的情形他回想了一遍,自己的知識裡是有一些關於光源照射可以把有些東西顯形的概念,可是粉色燈光可以照射出幽藍色字跡的事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走向白瑕的時候把手心裡的東西放下,把書拿起來又看了幾遍,沒有光源照射的時候,確實是一張張的白紙。“北,我不需要光就可以看到這些文字,我不知道怎麼了,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一直在我的頭腦裡盤旋。關於我的夢,只有你和藍色知道。”白瑕說這句話的時候猛然想起藍色,對,藍色,藍色知道。彷彿尋找到了一個事情的突破口,白瑕趕緊掏出手機打那個藍色最後留給她的號碼,那是最後臨別的時候藍色在白瑕手機上存着的號碼。

“喂!我是陳楠,請問你是誰。”白瑕想了一下,恍然明白對方是藍色的姐姐。聲音好熟悉,是成天伴隨在自己身邊的聲音,這個和自己酷似的女人,今天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我找藍...我找陳曦。”“哦!他不在我這裡,你是白瑕吧!聽你的聲音我想我沒有猜錯。他回國了,現在在北京。”藍色回國了,在北京,這些她都不知道呢!“那我要怎麼聯繫他?”電話那邊說了一串號碼,白瑕說了打擾,再見的話就掛了電話,然後撥通了那個號碼。號碼一直是關機狀態。

蘇北在那裡靜靜看着她,看着她臉上難掩的表情變化。白瑕把手機從耳邊取下,看了一下蘇北,然後看了一下桌子上蘇北剛剛放下的那個東西。“蘇北,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蘇北想說什麼,沒有說,然後就出去了。

白瑕把書收好,然後把那個桌子上的小東西放在掌心裡。她不用看上面書寫的文字,就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東西。蘇北,對不起,我還是想着他。心裡默默的告訴自己,也說給那個離去的人。

她說不清剛纔聽到陳楠說自己弟弟回到北京是什麼感覺,但是那一刻心中是有難掩的驚喜的,儘管知道什麼都僅僅是美夢一場,可是,身在夢中的她,想要清醒卻是那麼困難。有些事情往往不是理智所能決定的,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即使明知不可得的感情,卻還要將自己捲入其中。

客廳裡的燈滅了,房間裡的燈滅了,只有樓蘭圖制幾個字在黑暗中不甘寂寞的閃着光澤,白瑕久久的注視着這幾個字,在黑暗中起身,把那本書摟在懷裡。然後躺在牀上,手指摩挲着書的頁面。寂靜中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麼遙遠,彷彿隔了幾千裡的距離,那麼蒼老,彷彿傳送了千年的光轉。永遠不要驚擾樓蘭王的夢,永遠不要驚擾樓蘭王的夢,...。

寂夜裡,聲音一遍遍在白瑕耳旁響起,又不像是從外面發出的聲音,倒像是來自空無虛忙的內心。頭腦裡,一扇石門在眼前緩緩落下,上面雕琢着細細蓮花紋理的圖文。從深邃洞穴裡灌出的冷風吹打着面頰,直到巨石落下,才漸漸平息。

那樣的畫面漸漸從朦朧到清晰,可以看見送葬的人羣,舞動的衣角,吹着的黃沙和眼角凝落的淚滴。白瑕抱着頭,用手揮着那些並不存在的圖像。燈打開的時候所有的圖像瞬間消散,白瑕喘着粗氣,看着自己手指緊抓着被角。

半夜的時候,蘇北的門被敲響,蘇北開門的時候看到白瑕抱着自己的被褥站在外面。白瑕的頭髮散亂着,有手抓過的痕跡,眼角有一些血絲,而右手的胳膊上一道淺淺的抓痕。“白瑕,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蘇北把白瑕從外面拉進來,然後關了門。

“他們都死了,他們都死了,...”白瑕開始重複着一句話,看的蘇北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這個女孩子今晚怎麼了,白瑕抓着他,她的手指抓疼了他,他從牙齒間擠出一個聲音。然後看着白瑕撲到他的懷裡。

那是最後她看到的情景,風捲過的沙地上,十幾個人躺在沙子裡,沙子灌進他們的衣服袖角,灌進他們的五官髮絲。是十幾具死人的屍體,身上無數被碎石割裂的傷口,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血從身體上涌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紅,沾染着黃沙,清晰的人的形體。不,還有人動着,沙子裡,從一個男子的身體下抽出壓着的一條腿。她身上也是好多的傷痕,臉也被血糊了,看不清楚,可是她還活着,從沙子裡掙扎的站了起來。

那一晚,白瑕一直抓着蘇北的肩膀才漸漸從那些畫面中平息,這個男生包容了她的一切,無望,恐懼,淚水。她一直在他懷裡,那份男子身上的溫熱氣味讓她漸漸入睡。真正無眠的是蘇北,黑夜裡他抱緊着她,手指撫摸着她散落在額頭前的頭髮。

“白瑕,你到底怎麼了?”那些低低的話語傳在黑暗中的房間裡,那麼低的聲音。他知道懷中人是不會聽到他的聲音的,他也不想讓她聽到。從一開始她註定就是一個迷,帶着一個少女的青春迷茫出現在他的世界。像是初見的那場雨,在秋季還沒有到來的時節驅散了整個夏季的燥熱,於是,他處在她的世界之外,不想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