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土地會移動,這本身並不算是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拋開“坐地日行八萬裡,巡天遙看一千河。”這種星球自轉所產生的移動,就算是固定不變的大陸板塊,其實也一樣在潛移默化的不停運動着……只是其運動的速度過於緩慢,動輒就是以十萬年、甚至百萬年的變化,才能比較出一些差異來!
至於說腳下的土地像坐汽車一樣飛速移動,晝夜之間就把人帶出千里、萬里之遙——這樣的現象就未免過於匪夷所思。就算是最劇烈的地殼運動,地震、火山噴發,都斷然不可能產生這樣的效果!
偏偏崖祖那惶急的神情不像作僞,而羅衾與張玄天凝重的神色也證明了他們的確發現了某些非同尋常的變化。我見張玄天始終一言不發地擡首望天,不由沉聲問道:“玄天,你發現什麼不妥了麼?”
張玄天略一沉吟,緩緩答道:“咱們腳下的土地的確是在移動……李大哥,你現在還能找到西面的方向嗎?”
我頓時啞然失笑道:“這有何難?西方不就是在……”我按照自己記憶中的西方擡手指去,頓時大吃一驚!
事實上像我這樣經過嚴格訓練的人,是很難迷失方向的。就算處於沒有任何座標物能指引方向的環境下,我也可以再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找出正確的方向來。很多經驗豐富的老獵人和部隊中的野戰人員,都可以做到這樣的事情——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中高速變幻方位,最後依舊可以迅速指出目標方向!這種生物本能,類似於信鴿回家一樣,不會因爲環境的變化而喪失能力。所以我判斷方面並不是依照日月星辰之類的座標,而是一種感覺一樣的東西!
但是當我按照印象中的西方伸手指去,就立刻發現情況不對了!此刻是清晨,陽光應該從東方射入,偏偏我印象中的西方卻隱隱有光線透過迷霧射了進來。再對比昨天宿營之前我們所處幾顆大樹的方位,我赫然發現我感覺中的“西方”絕對不應該是西方!
張玄天看見我驚訝的表情,顯然已經知道我心中所想,沉聲說道:“地磁的方向在變化,按照原來的方法,已經不能分辨方向了……我看這似乎是一種非常複雜、非常龐大的陣法!”
我訝然問道:“陣法?是什麼陣法?”
張玄天沉吟道:“我也說不上來這是什麼陣法。不過從外界的感應看來,現在咱們周圍五行錯亂,絕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現象!”
我追問道:“爲什麼?”
張玄天苦笑一聲,解釋道:“如果是自然現象的話,應該早就引發地震或者更大的災難了!只有人爲控制下的陣法,纔可能這樣調節五行,卻又不引起巨大的天災人禍……”
我忍不住皺眉自語道:“如果說這是一座陣法,這陣法也未免太龐大了一些!這要消耗多大的人力物力,纔有可能實現啊?”
張玄天淡淡說道:“陣法的要旨,就在於錯亂陰陽、芥子可以納於須彌!如果咱們一直處於某種陣法之內,也許所看見的一切,並沒有實際中的所發生的那麼誇張。”
羅衾大聲問道:“你是說,咱們看見的東西全都是幻覺?”
張玄天搖搖頭,沉吟着說道:“當然不可能都是幻覺,不過有些視覺上的效果,就未必是真實的!”
我默然片刻,沉聲問道:“那在你看來,這個陣法的目的的什麼?對咱們有沒有危險?”
張玄天一攤手答道:“我也說不上來,這個陣法中有太多的地方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要是王祖師爺在這裡就好了,或者他可以看出一些其他東西!”
我們幾人當中,以張玄天對這些陣法術數懂得最多!此刻卻連他也擺出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看來唯有等這場大霧散去,才能再做安排。
眼見大霧越來越濃,漸漸的就連面對面的人都顯得模糊起來,森林中樹影移挪,在霧氣中好像一頭頭張牙舞爪,擇人待嗜的野獸一樣,顯得十分陰森。而崖祖二人卻依舊跪在地上叩拜不休,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我只得走上前去,朝崖祖說道:“你們這樣一直磕頭,也不是什麼辦法!不知這場大霧什麼時候才能散去,咱們還是準備一下吧?”
崖祖回頭看了我一眼,慘然說道:“什麼時候能散?我族曾經有走失的族人,在大霧中足足轉了十二年,才天見可憐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驚道:“這怎麼可能?難道大霧一起,你們全族的人都要躲在部落了,十幾年都不能出門嗎?”
崖祖搖頭答道:“這霧氣在不同的地方聚散,有的地方一但起霧就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不回散掉,而我們部族周圍百里的地方一般都不回超過兩天就散開了……只不過霧氣散開以後,就會發現原來的很多地方都變了樣子!”
我愕然問道:“難道這霧氣還會跟着人走不成?那你們一但在叢林中遇見起霧,都怎麼處理?”
崖祖苦笑着答道:“如果起霧的時候,距離部落比較近,就立刻玩命的跑回去。運氣好的話,也許還可以衝回部落裡!如果運氣不好,就只能禱告這霧快一點散開,不要跟着我們幾十年,最後活活餓死在叢林裡……”
我看着崖祖頹廢的表情暗自心驚,以他的身手,再加上久居在這座叢林之中,居然還對這場濃霧如此忌憚。看來事情遠遠比想象中還要麻煩!
反觀羅衾和張玄天二人,前者已經恢復了一派天真浪漫的樣子,有些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着,似乎對眼前的迷霧沒有什麼感覺。而張玄天卻依舊仰望着天空唸唸有詞,不知在算計着什麼……我也只好暫時找了個樹樁做下來,看看這場迷霧是否真的如崖祖所說的一樣,會持續很長時間。
不知過了幾個小時,眼前的大霧越來越濃,絲毫沒有消散的意思。眼見崖祖和崖孫二人已經絕望地停止禱告,表情呆滯地依在一棵大樹下,我的心情也漸漸沉重起來。
這時張玄天忽然一躍而起,手舞足蹈的大聲叫道:“我知道了!”
我微微一驚,問道:“你知道什麼了?”
張玄天擺手不答,徑自朝崖祖問道:“你們這片森林,是不是每隔150裡左右就會出現一種不同的動物?”
崖祖微微一愣,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張玄天一拍手,有些興奮地繼續問道:“你知不知道這座叢林中一共有多少種動物?是不是六十四種?”
崖祖頓時連連搖頭,答道:“哪有這麼少?光是我知道的就至少有一百多種,仔細算起來,起碼有將近二百種纔對!”
張玄天絲毫沒有詫異的表情,大聲喝道:“那就一定是二百五十六種!這座森林果然是上古的《逆亂周天大陣》!”
我們聽見張玄天叫破了陣法的名堂,立刻紛紛聚集過來,朝他遞去詢問的眼神。
張玄天摸了摸頭,歉意地一笑,說道:“其實這個古陣我也僅僅是聽說過,據說是由易經六十四卦演變出來的。陣法的變化,必定由六十四的倍數組成,每翻一倍,陣法的難度就要平添數百倍……”
我對陣法一竅不通,只得皺眉問道:“那這個陣法的作用是什麼?你有沒有辦法帶着大家走出去?”
張玄天苦笑一聲,答道:“我能想起這個陣法來,已經算是祖師爺顯靈!要說這個陣法的作用,實在是一時半刻間想不起來了……不過既然知道了陣法的出處,總能找出其中的一些規律來,最起碼的趨吉避凶,應該沒有問題!”
聽他這樣一說,大家不由都是精神一振。
我立刻追問道:“那你說說咱們現在應該怎樣做?大家都聽你指揮!”
張玄天凝神想了想,說道:“現在我估計這個大陣很可能是256種變化的逆亂周天大陣,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確定腳下的這塊土地,屬於陣中的什麼方位。”
我楞道:“要如何確定?”
張玄天苦笑一聲,淡淡說道:“大家跟我來吧。”說着當先踏出,朝着迷霧深處走去。
我們跟着張玄天走走停停,只見他時不時的停下腳步,拿起樹枝在地上比劃半晌,這才領着我們繼續前行。直到走了將近兩個時辰,他纔在一處看似平常的地方豁然停步,回頭朝羅衾問道:“你能不能覺出剛纔所過之處有什麼不同?”
羅衾沉吟了一下,答道:“好像地磁的方向轉了一下,強弱也又點變化。”
張玄天點頭應道:“不錯,這裡應該就是陣與陣的一個交界點!踏到前面去,就進入陣法中的另一個關口了!”
我看着張玄天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油然問道:“如果按照二百里一個關口的話,咱們來時的一路上應該已經路過了四五個關口。好像除了裡面的動物有些變化,其他方面也沒有什麼異常啊?”
張玄天點點頭,肅容答道:“那個時候的陣法還沒有啓動,或者是處於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下,所以咱們可以任意前行,沒有遇到太多危險!而現在陣法產生了變化,所有的死門都已經被激活了,咱們萬一不小心踏進某個凶門,很可能就會全軍覆沒在其中!”
我看張玄天說的嚴肅,於是問道:“那怎麼辦?要不我先去前面探一探?”
就在我話音剛落,腳下的土地上異變突起!我只覺得有兩股截然相反的磅礴大力從地裡冒了出來,恰好從兩邊拉扯着我的身子。同時只聽站在我旁邊的崖孫驚呼一聲,顯然也遇到了類似的麻煩。
好在這股力量雖然大,拉扯的速度卻並不很快。我本能地跳起身來,順着其中的一股力量微微用力,這兩股力量本身僵持不下,一但我投向一邊,頓時順利掙脫了另外一股力量!
這時只聽崖孫身下騎着的老虎悲鳴一聲,一股腥腥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我微微一驚,心知那老虎已經被腳下的力量活活撕開了,不知道崖孫是否逃過了一劫?
“噗通”一聲,卻是一個人跌倒在地上的聲音,隨即崖孫就在我不遠處驚恐地叫了起來!看來是他身邊的人及時援手,將其抓了回來!
這時張玄天的聲音才急急響起:“大家小心!這兩塊陣法的關口正在運轉!”
我沒好氣地笑罵道:“還用你說?我剛纔差點被那東西撕成兩半!”
張玄天略帶歉意地說道:“李大哥,我確實不知道這陣法如何運轉……現在看來,似乎是每一塊關口都在不停移動,而兩道關**接的地方,就會產生這種強大的拉扯之力!”
我微微點頭,地面上自然不可能憑空多出兩道相反的拉力來。現在就算是感受不到腳下土地的移動,我也相信自己所處的這片叢林正在緩緩變化着位置!幸虧剛纔我是往這邊躍起,如果順着另外一股力量跳過去,現在很可能已經陷入了另外一處陣法當中。
羅衾沉聲問道:“那咱們還要不要繼續走?”
崖祖忽然插口叫道:“我不明白你們所說的什麼陣法,可是我那些從大霧中逃回部落的同族卻根本沒提到過這種事情!我看這一定是神靈降下的懲罰,咱們還是快點回頭吧!”
張玄天略一沉吟,說道:“不對!這種移動似乎並不是一時在進行的,前面前面的能量就弱了很多……你那些同族很可能是沒有遇到兩個關口恰好移位的瞬間!”說着,張玄天竟然大踏步的超前走去,我微微一驚,卻見他已經穿過濃霧,走過了剛纔那股力量覆蓋的地方,回身朝我們叫道:“果然是這樣,你們可以過來了!”
崖祖二人依舊萎縮着不肯向前,我運聚功力超前踏了幾步,頓時感受到了剛纔的兩股拉力,只是力量已經微乎其微,不足以對人造成影響了。於是回頭叫道:“那力量的確小了,你們快點過來吧!”
羅衾縱身一躍,輕輕巧巧地站到了我的旁邊。
崖祖見我們都過來了,這才拉着孫子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
我們五人重新上路,又前行了不到二十分鐘,忽然聽見不遠處“沙沙”聲響,眨眼之間就練成了一片,竟然好像整座森林都跟着一起響了起來。
羅衾首先變色道:“這是什麼聲音?”
崖祖側耳聽了聽,有些不確定地答道:“好像是臭狸在樹上爬動的聲音!可是這數量也太多了些,至少得有上千只……我這一輩子也沒遇見過這麼多臭狸聚集在一起!”
我心知崖祖所謂的臭狸,應該就是我們曾經遇見的那種能夠發出臭不可當味道的臭松鼠了!不由微微笑道:“沒關係,那種小東西我們也遇見過。就算是上千只,也傷不到咱們!”話音剛落,頓時就聞到一股臭氣撲面而來。我頓時一驚,不知道是臭狸藉着霧氣的掩護已經衝到了進前,還是因爲陣法發動而產生了什麼變化。連忙大聲叫道:“快閉氣!”
最後一個“氣”字出口,只聽“噗通”一聲,崖孫已經一頭栽倒在地上,而我身邊的崖祖也是一副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跌倒在地的樣子!我心中一驚,按理說着祖孫二人久居叢林,應該早就知道對付臭狸的方法,怎麼可能一照面間就被放倒?
正疑惑間,我忽然覺得渾身無力、頭暈目眩,竟然也產生了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我連忙用力一咬舌尖,讓痛楚刺激着神經,同時運聚異能將自己包裹起來,這才覺得那種壓抑難受的感覺減輕了不少——看來這些臭狸的確因爲陣法的發動而產生了某種變化,它們所放出的臭氣已經不只是讓人聞着作嘔,同時還附帶了某種使人昏迷的效果!
不過張玄天和羅衾卻似乎沒有受到影響,兩人叱吒連聲,護在我們身邊將一羣羣的臭狸打飛了出去。我看在眼裡,連忙補上一角的位置,同樣對着撲進的臭狸展開攻勢。咋一交手,就發現這些臭狸不但放出的臭氣變強了,就連動作也敏捷了許多。
我知道這時候已經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當下練出重手,將靠近的幾隻臭狸踢得筋折骨碎,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張玄天和羅衾有樣學樣,也紛紛重手出擊,不一會的功夫,就在身前堆起了一座由臭狸屍體堆成的小山!
這時老崖祖終於緩了過來,抽出棍子站在我身邊,擋住了另外一個角落。我們四人將崖孫護在中間,開始了漫長的殺狸過程……不知是不是因爲威力加強的緣故,這些臭狸所放出的氣體雖然可以使人昏迷,但是那種腥臭無比的味道卻淡了很多。
我們四人足足殺了半個時辰,這才感覺壓力突輕,原來已經將這羣臭狸殺光了!
剛要鬆一口氣,忽然聽見遠處的密林中傳來一陣長嘯之聲,其中隱隱帶着說不出的韻味,似乎是在召喚着什麼!那嘯聲的中氣十足,在霧氣裡連綿不絕,霎時間不知傳出了多遠的距離!
張玄天聽見這聲長嘯,忽然精神大振,喜道:“是王師祖!他在找咱們!”說着懾脣做聲,仰天發出一道同樣的嘯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