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另有其人
車流如潮。
僅僅是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我們身後的車輛已經增加到上百輛，頭上的飛行物已經包括五架直升機和一架戰鬥機。而且每一輛車中坐着的人都是神情嚴肅、體態彪悍，眼神中流露着一往無前的火熱。這些人顯然並不是普通的諜報人員，而是實打實的精英戰士。
這些人僅僅是從我和君蘭通話後，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就近調集來的……我從未想到３１號能夠在短短的時間裡聚集處如此強大的戰鬥力來，而且也猜不到他還有什麼後手沒有使出來。這個時候，我才體會到什麼叫“泱泱大國，含而不露。”因爲當它露出鋒利的爪牙時，通常都具備一擊致命的能力。如果這些人在有着充分準備、完整策劃的情況下一起行動，絕對有着決定戰局的力量！
可惜的是，現在他們都因爲我的一個要求而暴露了，即將置身於槍林彈雨之下。
看着這些祖國苦心培養出來的精銳，那些一閃而過的、堅定而執着的眼神，我的心中不由感到一陣陣惋惜。
３１號卻彷彿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樣，冷冷說道：“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後悔。爲將者心慈手軟，是殺場上的大忌！”
我苦笑一聲，應道：“我並不是什麼名將，我只是想要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而已。”
３１號看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已經通知了將軍……拿到你們要的東西后，會立刻掩護你們出境。”
我一時無語，只得朝曾瑟月問道：“咱們拿到臭石後下一步該怎麼辦？”
曾瑟月想了想，皺眉答道：“我也不知道，先帶着它遠遠走開，跑到魔音者找不到的地方再慢慢研究吧……”
這時華世生插口問道：“你們說的魔音者，就是臭石之中跑出來的生命？”
我頓時想起華世生在研究所中所說的話，揚聲問道：“華師伯，現在那怪物隨時都可能將全人類變成一堆不受自己控制的行屍走肉，你究竟還有什麼秘密是關於它們，卻沒有說出來的？”
華世生的臉色微微一變，沉吟了片刻這才答道：“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所知道的秘密，似乎和你們所說的怪物聯繫不大……而且我當年也曾經答應過你師傅，要保守這個秘密。所以才瞞着所有人，一直沒有說出來過。”
沒想到事情還和我師傅扯上了聯繫，我微微一凜，大聲問道：“可是和我的身世有關？”
華世生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其實我和你師傅，都不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身世的，另有其人！”
華蓉皺眉說道：“李大哥的身世，又和現在的情況有什麼關係？”
華世生的表情忽然之間變得十分古怪，在我身上看來看去，卻始終欲言又止。
你呀，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我心中卻忽然閃過了當年師傅笑呵呵地對我說過的這句話，頓時覺得手腳一片冰涼，就好像忽然被扔進了一座冰窖之中。顫聲問道：“我，是不是……就是從……臭石裡——出——來——的？”
不同物質就是不同物質，就算石頭真的擁有了智慧，卻也不可能變成有血有肉的人類。就好像人類也不會變成一塊石頭一樣，這已經不是進化的問題了。雖然在宇宙之中，也有一些東西可以相互轉化，例如水會結成冰，碳能提煉鑽石……但是這畢竟有份子結構類似的地方，而石頭與人之間的分子結構卻相去過遠，如何能夠互相轉變？
石頭裡會生出人來！這件事情在我以前聽着始終覺得是天方夜譚，甚至說按照生命進化的規律，一塊石頭最終“感日月之精華”，也能擁有智慧——這樣的答案或者更可信一點。
所以我一直對於師傅不肯坦白告訴我關於我的身世，覺得有些耿耿於懷。雖然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但是他始終用“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這種玩笑來敷衍我，就未滅有些過分了……後來慢慢長大，我的心境日益開闊，也就把追查自己身世的想法放了下來。
可是今天華世生忽然用異樣的目光看着我久久不語，卻讓我忽然再次想到了眼前發生的問題——原來石頭中真的能夠產生智慧！
既然臭石這塊天外來石中可以隱藏着某種智慧生命……那麼，我會不會真的是從石頭中蹦出來的？或者說，我會不會是第一個被魔音控制的感染者？難道我乾脆就是臭石中的意識，附身在一名地球兒童的身上？
一時間，各種疑問接踵而來。華世生雖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是我腦中卻已經亂成一團，竟然隱隱又看見了那道魔音產生的光門，而透過光門中的另一個世界裡，還有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身影在其中歡呼雀躍……似真似幻，亦真亦幻。
“吼——”一聲清脆的聲音將我從迷茫中拉了回來，卻是曾瑟月看見我有入魔的跡象，及時發出了一聲清心之音。
睜開眼睛，我猜發現自己已經汗流浹背，華蓉和華世生正關切地看着我。車窗外的景物基本上沒有變化，原來我以爲自己沉思了良久，卻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而已。
“你不是從臭石中蹦出來的……”華世生的回答猶如一道倫音，讓我眼前一亮。他既然是當年和師傅一起發現我的當事者，自然有絕對的發言權！我剛剛覺得鬆了一口氣，卻聽華世生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其實當年我們一共發現了兩塊石頭……你，其實是從另一塊石頭裡，出來的！”
另一塊石頭？我只覺得心頭“當”地一聲，就好像有人拿着一面銅鑼重重在耳畔敲了一下，咋起咋落之下，反而沒有了任何激盪的感受。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從從容容地想了一遍華世生的話，緩緩問道：“你說另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份？那麼當時還有第三個人在場……他是誰？”
“我也不知道……”華世生雙手一攤，苦笑着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麼，這才坦然說道：“我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的事情也是稀裡糊塗，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再加上你師傅不想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古怪，所以我也就儘量不去想那些事情……這三十餘年過去，已經有些記不清。若不是剛纔你們提起來，只怕我就真的忘記了。”
我自然知道這一輩江湖人全都是一諾千金，華世生爲了守住對我師傅的承諾，甚至故意讓自己忘掉當年的事情也不足爲奇。當下說道：“華師伯重諾守義，我十分佩服。只是現在臭石所引發的災難非同小可，還希望華世生看在天下衆生的份上，把當年的事情仔細說一說。”
華世生嘿了一聲，大聲說道：“我自然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這不是正要和你們說嘛！”
我們三人連聲催促道：“快說快說！”
華世生眼睛一眯，緩緩說道：“那就得從三十年前說起了，那時候我正在和齊白爭奪盜墓之王的稱號……”
華世生的故事十分離奇，不過好在他知道眼下情況緊急，所以講述的也算言簡意賅。而且他這樣的老江湖說起話來有條不紊，先後順序絲毫不亂，講到重要的地方加重語氣，使人產生一種歷歷在目的感覺。下面記敘的，就是他當時原封不動的講述：“我和齊白先後拿到幾件稀世珍品，誰也比不過誰……哼，其實現在想來，倒是我略遜了一籌。不過當時卻一心不服，只道他運氣好，找到我古墓比我找到的多一些罷了！於是更加潛心研究古籍、四下打探，想要找一處前人所不及的古墓來，徹底將他比下去！後來我聽人說陝西境內有一座帝王陵，就立刻趕了過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入口，卻和你師傅撞在一起……”
這裡的“你師傅”自然就是華世生和我師傅相遇的過程了，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不知當時他和我師傅之間有沒有較量一番？
華世生看見我的眼神已明其意，哼了一聲鬱郁說道：“我當時以爲有人要和我搶這座古墓，當然要和你師傅過上幾招，不過誰也沒奈何得了誰。你師傅的本事不錯，腦筋又活，若是在古墓之外，我還真勝不了他。”
他這樣一說，我頓時知道華世生當年和師傅動手吃了一點小虧，最後多半是依靠陵墓中的環境、地形，這才佔據了上風。要知道但凡是古墓之中的機關殺械全都少不了，毒氣、毒液、毒霧也都是家常便飯，再加上環境陰暗潮溼，幾乎沒有光線，根本就不適合正常人呆着。而華世生畢竟是僅次於齊白的盜墓王，在這樣的環境下反而如魚得水，功力起碼倍增。和我師傅此消彼長之下，自然可以扭轉局面。至於他說的誰也沒奈何誰，我當然也不會故意去說破，反正師傅現在已經不在地球，也沒有必要去計較這些事情了。
華世生看見我的表情，不由分說地瞪了我一眼，繼續說道：“我和你師傅不打不相識，於是一起進了古墓探險。這座古墓果然是非常不簡單，其中的機關佈置，都是我生平未見的東西，即便到了今天，我也很難判斷出那究竟是什麼年代的古墓……我和你師傅一路闖關的驚險，現在不提也罷。總之，如果不是運氣好，我們很可能就會陷在這座古墓之中……”
說到這裡，華世生臉上閃現出心有餘悸的神色，顯然是三十多年過去了，那座古墓仍舊給他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可見其中的驚險。只是華世生眼中的驚秫一閃而過，忽然露出十分古怪的神情來，其中有驚恐、也有迷惑，更多的確是困擾不解之色。
我忍不住追問道：“後來呢？你們進了古墓之後，發現什麼了？”
華世生長吸了一口氣，奮力一拍大腿，怒道：“後來……我們好不容易打開了棺木，卻發現裡面居然是空的！”
我微微一怔，按理說華世生這樣的高手，幾乎只看陵墓內的土壤與空氣都能辨別出這座古墓的價值，居然也會走空，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只不過我卻知道他正是在這座古墓中發現了臭石，想必接下來，他就會講述發現臭石的經過了。
果然，華世生拍完大腿，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後來我才發現這棺木之中另有古怪，在它下面，居然連着一間密室！我們在那間密室裡……見到了一個人！”
我奇道：“一個人？！”從華世生的語氣來聽，這個人顯然非同小可。只不過以華世生的眼界，能夠值得他探索的古墓少說也有上千年。難道里面還會有活人不成？
華世生苦笑一聲，繼續說道：“當時的環境太暗了，我和你師傅都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人是鬼，還是個什麼東西……總之，那人沒有呼吸，卻能口吐人言，身上的肌膚就好像白玉一樣！如果他站着不動的話，我八成會把他當成一塊大石頭。”
華蓉插口道：“難道是石頭成精了？”
華世生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到底是什麼，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們兩個一進去，就被那怪物給制住了，連出手的餘地都沒有……”
我驚道：“什麼？”要知道華世生和我師傅的身手絕對都可以排進當世一流的水準，尤其是兩人對探險之類的事情經驗豐富至極，冒然進入一個陌生的環境下必然是小心翼翼，不可能毫無準備。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被人一照面就制住，對方的能力顯然已經是非人的級別。
華世生顯然也沒有因爲被人制住而覺得十分丟臉，只是平靜地繼續說道：“接下來的事情始終都是似真似幻，就好像一場夢一樣。就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
我忍不住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華世生淡淡說道：“也沒什麼，就是那人和我們聊了一會天，然後就把你和那塊臭石送給了我們！”
我急道：“那你們都聊了什麼？”
華世生沉思着，彷彿深深地陷入了回憶當中，語氣裡流露出夢囈一樣的低沉：“只是一些閒聊，我們之間互有問答——包括我們都是什麼人、現在是什麼時候、古墓的外面已經是什麼樣子……奇怪的是，他問我們的問題，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們問他的問題，分明聽見他回答了，事後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他說了什麼！”
“妖法，這人一定是妖怪！”
“深度催眠！”
我和華蓉同時叫了起來，互相對視了一眼，又齊齊朝華世生看去。這古墓中的生物如此威能，居然達到了篡改人類記憶的程度，顯然是非常厲害了。
華世生搖搖頭，緩緩說道：“具體是什麼手段我和你師傅也推敲過很久，提出很多猜想，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事後回想起來，很多地方都是模模糊糊的，顯然是古墓中的那個人不想讓我們知道的太清楚……”
我只覺得心臟跳動不斷加快，彷彿要從胸腔出跳出來一樣，忍無可忍地大聲問道：“那我呢？我究竟是怎麼出來的？”
華世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卻沒有直接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道：“不過記憶雖然模糊，但是我和你師傅一起東拼西湊，還是想起了一點東西……這些東西，也許和現在的情況有一點關係。當然，也可能一點關係也沒有。”
一提到現在的情況，我立刻冷靜了下來。畢竟我個人的事小，全人類的生死存亡當然更重要一些，“你們想起了什麼？”
華世生點點頭，顯然對我的大局觀十分滿意，這才繼續說道：“一件一件說吧。第一，從言行舉止上看，這人肯定不是咱們這個時代的人，而他呆在古墓的密室之中，似乎並不是被人埋在其中，而是自己故意的！”
我沉吟道：“以華師伯所說的本事，這人在他的時代裡肯定也是個驚天動地的人物，被人困住的可能性的確不大……那麼他自願困守在古墓之中，如果不是在修煉什麼，就是在守護什麼東西了？”
華世生讚許的點點頭，說道：“我和你師傅也是這樣猜測的，因爲他所守護的東西，應該就是幾塊石頭！”
我兩眼一瞪，大聲說道：“臭石！這人是在守護臭石！”
華世生沉聲應道：“說是守護，也許不太恰當，或者應該是看守。因爲我覺得他對這石頭中生命的態度並不友善，搞不好他就是因爲怕石頭中的東西活過來，才自困在古墓之中也不一定！”
我奇道：“何以見得？”
華世生想了想，淡淡答道：“沒有什麼證據，只是一種感覺罷了。”
我苦笑一聲，只得追問道：“那後來呢，他既然寧可用上千年的時間看守那裡，爲什麼又會輕易把臭石送給了你們？”
華世生臉上忽然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就好像自己也有些難以置信一樣，緩緩答道：“要說原因，卻也不是輕易就把臭石給了我們。按照那人所說，即是我和你師傅與這塊石頭有緣，而其中最大的緣故——卻是因爲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