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大力一握下,彷彿也傳遞給了時封一些力氣,讓慌亂的時封鎮定了一些,他一口氣道:“有官差抓走了路老闆,客棧裡還有官差守着要抓我們!”這才終於把一句話說順了。
宵露被抓走了?荊無言抓住時封的手不由用了力,就算正六神無主的時封,也痛得叫了一聲。
荊無言回過神來,忙道:“什麼時候的事?”
“差不多有一個半時辰了!”時封苦着臉。
荊無言皺起了眉頭,擰眉問道:“爲什麼抓走路老闆,官差抓人時怎麼說?”
“說路老闆是江洋大盜,路老闆不讓我衝出去理論。我趕緊回來報信,發現客棧裡也有官差。我怕你們不知情,回去時撞上他們,所以一直在這裡等着。”時封把先前的事說了一遍。
荊無言心思一轉,江洋大盜,官差,捕快?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而是宵露在哪裡,被官差抓走,那不外三個地方,一個是州府長官,一個是京畿衛,一個就是御林衛隊。
他問道:“哪裡的官差?”
時封被突然一問,有些張口結舌,想了想才道:“不……不知道……”那些人只是自稱有逮捕文書,並沒有說是哪裡簽署的。
荊無言道:“小右,你和時封找附近的人打探一下消息,我去找人幫忙。”
時封和小右答應着立刻去了。荊無言也走出來,向東而去。
要是在東夏的京城,他可以找的人很多,甚至京城順天府的府臺時捷,和他關係還很不錯。但是這裡是西啓的陵州,不免就勢單力薄,要找人幫忙,也有限得很。
既然是官府抓走,他只能去找官府的人打探消息。
想到藍宵露被抓,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荊無言表面上若無其事,心中其實已經心急如焚了。但是爲了不讓時封和小右慌張,他沒有表現出半分慌亂。
現在最關鍵的是,知道宵露在哪裡,有沒有危險。
他暗暗後悔,應該把小右留在藍宵露身邊,小右的身手雖然不能和他相比,但是卻要比時封強了去,可以好好保護她。
荊無言什麼也顧不得了,他給陵州有限的幻影門弟子全下達了命令,一定要弄清楚,藍宵露是被哪些人帶走了。時封說是捕快,那麼應該陵州府的可能性比較大。
給幻影門弟子下令之後,他自己也開始奔走。但是,他還要顧忌另一件事,江洋大盜來到客棧搜查,還拿走了他們的行李,行李裡面除了一些散碎銀子和換洗衣服,倒也沒有別的東西。可是既然連他的房間也搜了,那就說明,在那些捕快們的眼中,他也是“同黨”。
也就是說,他自己也隨時可能被抓。
他不怕被抓,他怕的是,他被抓了,就沒有人能救宵露了。
他在牢裡不要緊,以他的身後,怎麼也能自保,但是藍宵露就不同了,她是個女子,本身就比別人更多幾重危險。要是被抓去用了重刑,或者被關在一羣大漢中間,他連想也不敢想。
這時候,他還不知道,他最怕的事,已經發生了一件。
藍宵露在那幫囚犯的虎視眈眈裡,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上午逛了一整個上午,想去吃午飯的時候被抓來,一直戴着手鐐腳鐐,她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這時已經到了送晚飯的時候,她可沒有半點高興的心思。且不說入夜之後她還不知道會遭遇什麼樣的兇險,就這牢裡的環境,她也能想到,牢飯只怕比她想像中還要差一些。
終於,獄卒拖拖拉拉地來了,藍宵露這才知道,她看過的那些電視劇,實在太文明瞭,還用一個盤將饅頭裝着從某個洞口遞進來給囚犯吃。
事實上,她哪兒能享受這樣的待遇?獄卒把一些發黑發黴的饅頭從牢門的縫隙裡往裡面地上直扔,發黴的饅頭打在發黴的稻草上,甚至會揚起一片發黴的灰塵。
那些大漢一涌而上,搶得像餓狗,藍宵露不要說不想吃這個,就算想吃,以她這小身板,要和這幫兇悍的男人們爭食,也是直接被撞飛的命。
那些發黴發黑的東西,被他們大口咬着,藍宵露儘管餓得胃一陣陣地疼,也吃不下這些。
她猛地撲到牢門口,伸手抓住獄卒的衣袖,道:“快去通傳,我要見你們大人!”她並不是什麼江洋大盜,可是她也明白這裡不是什麼說理的地方。雖然知道肖側妃能把她弄到這裡來,就不會這麼容易放她出去,但是想到天黑後可能有的遭遇,她怎麼也要一試,哪怕拖得一會兒也好。
獄卒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哼道:“找死?你想見就能見?”
“趕緊去通傳,我不要被關在這裡,我要見你們大人。”
獄卒不知道聽過多少囚犯說過這樣的話,連連冷笑,道:“不知死活!”猛地一帶,衣袖就從藍宵露的手中脫出了。他冷笑道:“想見大人自然有見的時候,你好好等着吧!”說着,他看一眼牢中的衆囚,又看一眼弱不禁風樣兒的藍宵露,脣邊泛出一絲陰笑。
這時,衆囚犯們只管搶饅頭,誰也沒去看藍宵露一眼。
獄卒並不管哪些人搶到了哪些人沒搶到,只把這邊的份量往牢裡一扔了事。和藍宵露一樣被遠遠擠開的還有另三個瘦弱的囚犯,他們大概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只是滿面懊惱,後悔自己跑得慢了。
搶得最多的,是西角那個大黑個,那人口裡塞一個,左右手各拿兩個,然後獻寶一樣把一個饅頭送到那個坐在那裡不動的嘶啞聲音面前。
接着,搶到了饅頭的囚犯也各自獻上一個,有的人只搶到一個,也不敢先吃,都送到他面前。
那人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慢條斯理地隨手拿起一個,吃了起來。
大黑個儘管口裡塞着,手裡拿着,卻沒有吃,直等他吃完了兩個,一揮手道:“好了!”這些人才面現喜色,拿回自己的饅頭,開始狼吞虎嚥。大黑個口裡被口水泡了好一會兒的饅頭更是被他兩口就吞了。
藍宵露把自己縮在牆角。
晚飯都送了,天黑還遠嗎?到天黑後,會有一場硬仗,但是,卻沒有人會幫她,所以,她靠在牆角,這麼一來,後背的地方,至少不會遭遇偷襲。
即使從小練功,也抓過小偷打過流氓什麼的,但畢竟那也只是一個,現在,面對的可是一羣,而且可能是身手很硬的江洋大盜,藍宵露連僥倖的心思也不敢抱,只想着拼盡最後一口氣,就咬舌自盡算了。
失去神智的時候失身是一回事,中毒後的解毒更是不同,現在,要是被這麼一幫又髒又黑又兇又殘的大漢輪流侮辱,她是絕不能承受的,與其受盡折磨凌辱而死,不如先死了乾淨。
肖側妃,果然是心如蛇蠍。可她卻只能做鬼去找她算賬了,如果人死後會變成鬼的話。
時封也不知道找到荊無言沒有,那蛇蠍一樣的肖側妃,爲了這麼點小事就這麼大動干戈,自然也不會只對付她一個,希望荊無言不會也像她這麼倒黴。
她多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但是,天窗裡的日光慢慢黯淡了,她看到那些綠幽幽的眼睛,他們看着她時,像一羣狼在看着一隻小羊。她毫不懷疑,只等天黑,她會被他們拆吃入腹,連骨頭也不剩。
她只是個商人,只想開通一條賺錢的商路,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卻因爲救了一個人,得罪了一個陰毒的女子,淪落到這步田地。
想到雲青婉,想到白沐和幼藍她們,藍宵露的心裡一陣淒涼。她想過千萬種可能,就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這麼死去,客死他鄉,也許屍骨不全。
這就是她的命運嗎?
上一輩子,被顧飛出賣,命喪一羣猴子手中,這一輩子,被肖側妃暗害,命喪一幫色狼手中?
不管哪輩子,怎麼她就這麼犯小人呢?
她在心中默默地念道:對不起,娘,我不能再陪伴你左右了,我以爲以後我可以擁有自由之身,好好孝順你,照顧你,看來我是辦不到了。
荊大哥,你對我的好,我銘記於心,雖然我不可能愛上你,在我心裡,卻一直當你是我的哥哥,是我的親人,希望我死後,你能找到一個你愛的也愛你的女子,幸福一生。
幼藍,白沐,我要是死了,你們一定要撐起絲綢廠。
二哥,桃花夜總會的事,你可得上點心,別再做紈絝子弟了。
荊大哥,你知道天香樓是我的產業,要是我娘生活困頓,希望你會幫我把天香樓變賣了,讓她能有筆錢安享晚年……
這時,天窗裡的日光更暗,而獄卒已經開始點起了油燈,長長的甬道里,幾盞油燈相隔極遠,光線昏暗搖曳。獄卒離去了,四周寂靜無聲。
又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別的牢房裡的鼾聲,獄卒也不知道躲到哪個地方睡覺去了。
在這昏暗的光線裡,藍宵露發現那些幽幽的光動了。那些囚犯站了起來,向着藍宵露的方向,緩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