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裡,竟然透着些幽怨的味道,藍宵露卻全沒注意,司城玄曦來了?如果他在東夏的使臣裡,還可以說是君命不可違,但是他不是,他是自己來的?他是爲她來的?
她有些發怔。
這一刻,她反倒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了,端木長安嘴賤是賤,但是還算規矩,並沒有胡來,不算剛纔的意外接觸,兩人連一根手指頭也沒有碰過。但是,端木長安這樣的人,既然處心積慮把司城玄曦引來,不知道會想好怎麼樣的計來算計他呢。
見她怔怔地發呆,端木長安不禁道:“怎麼你倒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嗎?”
“我處境怎麼了?”
wWW•тт kǎn•¢o 端木長安很痞地笑道:“你在西啓的皇宮中可是住了一個多月了,人人知道你是太子妃,要說你和我端木長安沒有關係,只怕司城玄曦也不會相信!”
藍宵露冷笑:“你想說什麼?”
壞她名節?她名節早已壞了。再說,她既不想要司城玄曦的心,又怎麼會在意司城玄曦怎麼看她?若是司城玄曦嫌棄,休了她,她反倒得了自由;若是司城玄曦不休她,她以後也是要休了司城玄曦的,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如果司城玄曦嫌棄你,你就留下來如何?”
藍宵露再次冷笑:“司城玄曦既然來了,我於你的利用價值,也算是完了吧?你們男人之間怎麼爭,不關我的事,他嫌不嫌棄我,結果都是一樣,我說過,我只想做路三!”
端木長安沉吟,眼睛閃光地道:“你很聰明!”
“我喜歡把一切事情簡單化而已,不像你們男人,沒事爭來爭去,勾心鬥角的。”藍宵露鄙夷。她說她只想做路三,就是隻想做個普通的商人,既不是藍家三小姐,也不是燕王妃,當然更不是什麼太子妃。
端木長安聽懂了,他笑眯眯地道:“有些時候,我真的很好奇。很多人窮一生所追求的,不過是功名利祿,榮華富貴。論這些,最高莫過於一國之母。尊榮無限,富貴無限,我能給你,你爲什麼不屑一顧?你是不相信我能給你嗎?”
藍宵露展顏一笑,道:“太子殿下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有一隻鳳凰,從南方飛到北方,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吃,非甘泉不飲。有一天,鳳凰飛過貓頭鷹的地盤,貓頭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隻腐爛的老鼠,看見鳳凰從頭頂飛過,貓頭鷹忙送上腐鼠,請鳳凰食用。”藍宵露把這則莊子的故事略改了一改,緩緩地說了出來。
端木長安綠着臉,很是哭笑不得地看着藍宵露。
藍宵露道:“對於貓頭鷹來說,腐鼠是世上最美的食物,它獻出的是自己認爲世間最好的東西,可是在鳳凰的眼裡,卻未必如此吧?”
端木長安搖着頭,無奈地道:“小露兒,你也太牙尖齒利了,我西啓國的皇后之位,在你眼裡,竟然如貓頭鷹的腐鼠?”
“每個人都有自己眼中珍重的東西,但是自己珍視的,未必是別人也想要的。太子殿下,謝謝你的通關文書。”藍宵露珍而重之地把通關文書放好,卻老實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今天我已經很累了,太子殿下想必也是,您請回您自己的寢宮歇着吧,我就不留您了!”
端木長安大概是被她的腐鼠論給轟暈了,倒也沒再多說,真的離開了。
藍宵露長長出了一口氣,面對這一時一張臉的端木長安,她還真覺得有點累。
從端木長安離開月夢園,肖側妃就一直在等着,夜色逐漸降臨,打擦消息的宮女回報說,王太師根本就沒有進宮,把肖側妃氣得夠嗆,尋箏那大膽奴才,竟然敢假傳消息拐走太子?
不過她還是抱着一些希望,太子說過,會再來的。
肖側妃令人掌了燈,開着院門,院內的金葉在燈光的照射下,金光閃現,富麗堂皇。肖側妃看着那些金葉子,她實在不明白,端木長安的心思,他對她的榮寵,整個太子東宮,再沒有第二人,從這些花樹金葉就能看出來,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會給她。
除了政事她沾不上邊,在東宮,她幾乎算是專寵了。
但是,那個路三來了,一個相貌普通平常的女人,卻讓太子十分重視,從她來後,太子到月夢園就少了,如果讓這個女人真的成了太子妃,那她豈不是要失寵於端木長安?如果她失寵,在東夏的父母兄弟們,可不會再有好日子過了,連性命也難保呀。
打探消息的宮女過了很久來報,太子從宮外回來了。肖側妃立刻讓人溫酒熱菜,太子先前可沒有吃什麼東西,這會兒該餓了吧?
消息又傳:太子是和路三一起回來的,太子在風荷苑用膳。
肖側妃看着自己讓人溫着的酒,讓人熱好的菜,恨得咬牙切齒,怒火中燒中,猛地一掀,桌上酒菜都被摜到了地上,服侍她的宮女太監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還是領頭宮女乖覺,小心地勸道:“側妃不必動氣,也不用擔心,太子至今不曾在那太子妃院內留宿,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女人而已,太子過不久就會膩啦。”
肖側妃目光掃過,那領頭宮女就趕緊住嘴,不敢再說了。
肖側妃並不單純是爭風吃醋,她畢竟是司城尚賢安插的人,不是全無見識,也知道端木長安把這個長相普通的女子擡得這麼高,不僅僅是後宮中的事,只怕與朝堂的事也脫不得干係。她擔心的只是,是什麼干係,她全無頭緒,傳不回有用的消息給司城尚賢。
一會兒,又有消息,太子回自己寢宮了。
肖側妃在自己的房間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圈,看她臉色不好,沒有人敢出聲,突然,她道:“玉蟬,和我一起去風荷苑!”
玉蟬正是那領頭宮女,她小小聲地提醒:“太子已經不在風荷苑了,咱們是不是應該去太子寢宮?”
肖側妃橫了她一眼,冷聲道:“誰說我要去找太子?”
玉蟬趕緊噤聲,心裡卻想,您明明是在意太子,找那太子妃有什麼用?口中當然不會多話,拿了一件狐裘披風,給她搭在肩上,又提了一盞燈籠,這才陪她一起出門。
藍宵露打着哈欠,胡亂洗了把臉,就要迷濛着眼睛去找牀。如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側妃,太子妃已經累了,正要休息,您是不是明天再來?”
藍宵露用力眨了眨眼睛,心想如柳真知她心意,她的確有點連牀也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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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側妃嬌媚的聲音道:“聽說太子妃回來了,小妹我特別來看望,太子妃怎麼可能拒人於門外呢?”
如柳爲難地道:“側妃,太子妃真的已經睡下了!”
“那我就進去看一眼吧,不打擾她。太子妃尚未舉行冊妃大典,但與我也有姐妹之份,難不成我一片關心,竟是連見一面也不能?”肖側妃看着如柳,眼裡閃過一絲狠厲:“還是說,你一個小小的宮女,可以作太子妃的主了?”
肖側妃說得客氣,卻也隱晦地說明太子妃現在還不是真正的太子妃,而她側妃,卻是名符其實的側妃。如柳正在爲難,藍宵露的聲音淡淡地傳來:“如柳,讓她進來吧!”
她嘆了口氣,在燕王府裡有王嫺婷,在這東宮又有肖側妃。王嫺婷還只是單純的爭風吃醋,這肖側妃卻不是什麼好東西,要不是她當初在大街上囂張跋扈,起了衝突,她又睚眥必報,把自己誣陷入獄,自己說不準早就回到雲隱村裡,和娘在一起了。
雖然前一會兒端木長安把通關文書給了她,但是那種得到的喜悅,已經大大地衝淡了,至少,她沒有感覺有多驚喜。
現在滯留在這裡,進不得退不得,留不得走不得,左右爲難,不尷不尬,可不都是拜這人所賜麼?她來看自己,能安着什麼好心。
但是,她若不見,那肖側妃那樣的囂張,必然是要把氣撒在如柳的身上。要身邊人替自己受過,她沒這習慣。
肖側妃冷冷瞟瞭如柳一眼,越過她,玉蟬立刻推開了門,她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屋。
看來還得過會兒再睡,藍宵露強打精神,勉強在桌邊坐了。肖側妃一雙美目在她身上轉了幾轉,笑眉笑眼地道:“聽說姐姐今日在宮外受驚,沒事了吧?”
藍宵露不置可否地道:“宮外的事側妃也能知道,還真是消息靈通!”
肖側妃嫣然笑道:“靈通當然算不上,不過,做妹妹的關心一下姐姐,這也是份內之事,聽說姐姐受驚,我自然是要來看望的!”
藍宵露惡寒,怎麼看,這肖側妃比她也大了不下兩三歲吧,還一口一聲姐姐,她叫着不彆扭麼?而且,她相當清楚肖側妃的來意,自己困得不行,實在不想和她敷衍,下逐客令道:“多承妹妹關心,現在看也看過了,那妹妹你就請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