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御好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來,婚期也一天天的近了,這些日子,蕭權總是爲了婚禮的事忙得昏天暗地,就連早已榮休了的秦管家都重新出馬,幫着蕭權一起佈置婚禮相關事宜。
御好每每看到這些,都很感動,這些日子是她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光,蕭權總是想盡辦法抽空陪着她,有時候看着蕭權一臉的疲憊,御好也想要插手幫忙,總被蕭權勸阻,只道要她好好養胎,切不要操勞太多。
如此下來,御好除了養胎,經常無事可做,長此以往,御好便開始關心起了遙兒的學習,御好本就和遙兒感情不錯,加上血脈相連,母子連心,遙兒雖不知道御好是他的親生母親,待她恭敬得和親生母親無異,知道御好要成爲他的母親,他也很開心,絲毫沒有御好擔憂的那般抗拒。
御好和他相處了幾日,慢慢也發現,遙兒其實是個生性淡泊的孩子,並沒有她想象的那般好強,御好問及他長大想做什麼時,他只道想做一個像西漢張騫一樣的使臣,周遊列國,爲皇帝舅舅畫一幅史上最完整的塞外疆土圖。
御好聽他的志向雖不算宏偉,卻也是個不錯的想法,朝堂之上素來是黨派紛爭,風雲詭譎,遙兒將來若是入朝,難免捲入各種爭鬥中身不由己,如今遙兒志向做一名外官,御好倒也願意幫助他實現夢想。
於是,空閒的時候,御好便和他說起三年來在北朝的日子,也和他說隨折顏出征各國時,碰到的趣事和民風民俗。遙兒往往聽得入神,有時到了晚上也不願意回自己的房間睡,蕭權雖很想和御好多單獨相處,但見他們母子感情這麼好,偶爾也會允許遙兒留下來和御好一道睡,然後趁他睡着了,再把送回自己的房間,御好有時擔心遙兒深夜裡受寒,嗔怪蕭權,但每每被他幾句甜蜜的話就哄得忘了初衷,等到第二天起來,看到蕭權一臉狡黠的笑,御好總是羞得懊悔不迭。
“回帛國在月氏國西南方向將近一千里遠的綠洲上,我雖不曾親臨過那裡,不過聽從那裡回來的祭司說那裡民風很淳樸,但那裡的語言卻是極難學的,你如果……”這日,御好正講着,看到遙兒愣愣的看着她,大大的眼睛中滿是晶瑩的淚水。
御好嚇了一跳,平時與他說起塞外野狼,毒蠍時都不見他害怕,今日這是怎麼了:“遙兒,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娘--”遙兒突然撲進了她的懷裡,“姨娘,遙兒以後可以叫您娘嗎?”
御好心裡狠狠一顫,驚喜得幾乎不敢相信:“遙兒,你叫我什麼,再叫一遍,好嗎?”
“娘,遙兒想叫你娘,可以嗎?遙兒會很乖的,遙兒不會和姨娘肚子裡的妹妹爭寵的,遙兒只是想叫你一聲娘,好嗎?”
聽了遙兒的話,御好心酸不已,緊緊的抱住了他:“傻孩子,你當然可以叫我娘,在孃的心中,你一直都是孃的好兒子,永遠都是。”
“謝謝娘。”遙兒直起身,在御好的臉上落下了一個大大的吻,小小的臉上滿是簡單的快樂幸福。
御好心中一酸,幾欲落下淚來,遙兒,對不起,請原諒孃親不能認你,但請相信,孃親是真的很愛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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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是在六月十二,聖上旨意,御好將以北朝公主的身份下嫁蕭權爲妻,按照南朝習俗,新婚夫妻在婚前三日是不能見面的,所以,御好便提前三日回到了宮中居住。
御好回到宮中,迎接她的是一路從北朝跟隨她而來的阿門娜,見到御好,阿門娜一臉喜色的迎了上來,福了一禮:“阿門娜恭喜公主。”
“謝謝。”御好感動的一笑,拉過她的手,“這些日子過得好嗎?”
“是,宮裡的嬤嬤待阿門娜都很好。”阿門娜回答道。
御好看着她,深思熟慮了一番,問道:“阿門娜,我過幾日就要回侯府居住,你可有了決定?是隨我一道到侯府住,還是派人送你回北朝?”
阿門娜神色一閃,明媚的大眸中盈上了淚水,突然斂裙跪了下來:“公主,阿門娜想要留在宮中,請公主成全。”
御好不是不知道阿門娜對曜哥哥的感情,所以當日回侯府的時候,便隨便找了個藉口讓她留在了宮中。御好原以爲驕傲高貴如阿門娜,那個追求者如過江之鯽,都不屑一顧的阿門娜,在看到曜哥哥有那麼嬪妃之後,會選擇忘記這段朦朧的感情,可是御好終究是估計錯誤了,阿門娜顯然是不打算放棄這段感情,或許感情就是這麼不理智的事,愛了就是愛了,無關其他。
“公主,阿門娜心意已決,此生不管是做妃嬪也好,做宮女也罷,阿門娜只願能天天看到他,求公主成全。”阿門娜說着,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御好嘆息了一聲,上前扶起她:“這原就是你自己的事,我尊重你決定,他日若在宮中受到什麼委屈,儘管來找我,我多少還能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話。”
“謝公主。”阿門娜高興得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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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是御好出嫁的日子,御好一大早就被阿門娜叫起來化妝打扮,看着鏡中那張幸福洋溢的容顏,御好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微笑。
“公主,禮服來了。”阿門娜開心的捧了一個漆盤進來,上面是一件奢華至極的嫁衣,御好不是沒有做過新嫁娘,知道穿這樣的嫁衣有多痛苦,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公主,您看這嫁衣多漂亮啊。”阿門娜在御好面前展開了嫁衣,御好即使早就知道這是曜哥哥派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必然不凡,但看到的時候,也被震驚到了。
不同與初次嫁給蕭權時穿的那套繁重的嫁衣,這件嫁衣雖然也有九層,卻是用了極爲輕薄的布料,掂在手上並不覺得有多重。而且九層輕紗布料上都繡了極爲精美的圖紋,合在一起又成了一幅和樂的圖,整套衣衫輕盈卻不失貴重,御好極是喜歡。
雖然嫁衣繁重的問題解決了,但化妝的過程卻不可避免,負責梳妝的宮女是宮中司禮房最巧手的,烏黑柔順的長髮在宮女纖細的十指間翻飛,很快就層層疊做高貴的髮髻,又在發上做了華貴的點綴,顯然是曜哥哥先前有吩咐,這些花鈿玉釵雖然極其華貴,用得卻不多,倒也減輕了御好脖子的負擔。
經過了長達一個時辰的化妝打理,御好終於裝點好了新娘的行頭。殿外投射進來的晨光將她的影子投射在了明亮的宮磚上,雲髻峨嵯,綽約婀娜。
“公主真漂亮。”阿門娜在一旁忍不住讚歎道,御好看到在場的嬤嬤喜娘們眼中的驚豔神色,心裡滿滿幸福喜悅。
“相國夫人到--”門外突然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御好轉身,逆着晨光,御好看到一襲秋香色杏花紋織裙裳的相國夫人站在門口,正低頭將一樣東西交到了門口的宮女手中。
小宮女手捧着那物什進來,恭敬的呈上:“公主,相國夫人說這是給您添嫁妝的,請公主一定收下。”
御好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東西,打開一看,看到那枚鷹行戒指時,心狠狠的悸動了一下,她認得這枚戒指,這戒指是歷代北朝皇室公主必不可少的陪嫁禮,御好曾經在北朝後宮札記上看到過這枚戒指,這枚戒指是由一種極爲堅硬的礦石製成,通身刻成北朝人最崇拜的雄鷹形狀,這種礦石比世上任何石頭都要透明剛硬,據說這戒指象徵着夫妻的感情也像這礦石一樣,堅不可破。
前些日子折顏寫信來時,還提到這枚戒指,說是四十多年前已經遺失了,很是遺憾,沒想到這戒指竟然在相國夫人的手裡,而她從未見墨螓卿戴過這戒指,也就是說相國夫人竟爲她保留了那麼多年。
“去請相國夫人進來。”
宮女回道:“相國夫人說她是新喪,不想衝了公主喜氣,所以不進來了。”
御好提了裙襬,大步走到了門口,滿眼含淚的看着相國夫人:“哪有女兒自己佩戴戒指的,這不都是母親該做的嗎?”
御好說着,將手中的戒指交到了相國夫人的手中,執着的看着她。
相國夫人笑着拭去眼角的淚水,親手替她帶上了戒指,又忍不住激動得落下淚來。
御好緊緊握住她的手,傾
身在她耳邊道:“娘,謝謝您,女兒現在很幸福。”
“好,好,好。”相國夫人連嘆了三聲好,輕輕的撫着御好的臉。
“進去坐會兒。”
“不,我還有事,先走了。”相國夫人始終駐足在門口不肯進來,御好看着她倉惶遠去的背影,心裡複雜極了。
“你們先下去吧,吉時還沒到,我想休息一下。”御好撫了撫額際,做出一副疲憊的樣子。
“是啊,公主累了,嬤嬤們先下去吧,讓公主好好休息一會兒。”阿門娜走到門口,扶住御好微微有些戰慄的身體,賞了嬤嬤喜娘們一些銀兩,將衆人請出了房間。
看着衆人都退了出去,御好轉身問阿門娜:“讓你準備的衣服準備好了嗎?”
“是,昨晚就準備好了,可是……”阿門娜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公主您當真要這麼做嗎?”
御好堅定的點點頭:“我不能嫁給他,你是北朝人,應該知道血蠱的厲害,墨螓卿在他身上下了種下了咒怨,我若嫁給了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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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陽蕭府,蕭權着了一襲大紅的喜袍,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難以言喻的俊朗氣息,秦管家在一旁,笑着拱了拱手:“老奴恭喜侯爺。”
“謝謝你,這些日子有勞秦管家了。”蕭權心裡高興,就連臉上的笑容都那般燦爛,“對了,父母到了嗎?這回他們總該來參加婚禮了吧。”
“是,侯爺放心,老爺夫人正在從幽絕谷趕過來,一定能趕上侯爺與夫人的婚禮的。”
“那就好,那就好。”蕭權開朗的笑,目光一刻不停的注視着遠方。
終於,一頂花轎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蕭權快步走了上去,在司禮太監一聲落轎之後,拿了弓,抽了一支封了蠟的箭,準確無誤的一箭射在了花轎上。
喜娘一臉喜色的說了些恭喜的話,在衆人的期盼下,敲了敲轎門:“請新娘子落轎。”
衆人屏息靜氣,都聽說北朝墨縈公主豔絕天下,今日能一睹公主芳容,實乃衆人的盼望良久的事,一時間,衆人都屏息翹首的看着轎門,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轎子內竟然紋絲不動。
喜娘有些急了,又喊了一聲:“請新娘子落轎。”
轎子裡還是沒有動靜,蕭權有些慌了,忙上前,掀開了轎簾,裡面竟然空無一人……
“侯爺,侯爺。”秦管家匆匆的跑上來,“老爺夫人來了,請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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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洞房花燭夜,蕭權按捺了許久終於得到了機會進入洞房內,洞房之內,入眼都是紅豔豔的一片,蕭權迫不及待的搜尋着,終於在喜牀上看到了那個端坐着一個俏麗的身影。
蕭權快步走上前,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掀開了喜帕,喜帕之下,露出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傾城容顏。
“御好?”蕭權驚喜萬分,情不自禁的擁住了她,“你去哪裡了,怎麼突然出現了,我……”
“侯爺--”御好離開他的懷抱,恭敬的朝他施了一禮,“妾身見過侯爺。”
“你這是做什麼。”蕭權拉過她的手,“什麼妾身,你是我今日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侯爺欠御好的始終只是一個洞房花燭夜而已,今日都補全了,從今天起,御好還是您的妾。”
“御好,我不明白,你……”
“別問。”御好傾身覆上一個輕柔的吻,輕柔細語道:“侯爺,答應御好一件事,好嗎?”
“好,你說。”
“這輩子都不要問御好今日爲什麼這麼做,除非有一天御好親口告訴您,好嗎?”
“御好……”蕭權抵着她的頭,深深的望進她清澈如水的雙眸,突然不忍多問,便道,“那麼,你也答應我一件事,永遠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
“我答應你。”
“那麼,我也答應你。”
一起走過這麼多的風風雨雨,還有什麼是不能答應的呢,這輩子,只要她在身邊,他可以永不相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