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兩個換班下來的士兵正在竊竊私語。
“沒想到秦軍師這麼不中用,看他佈置防城器械時頭頭是道的,沒想到一見兩軍交戰就慫了。倒是那個主帥是個爺們兒,像個英雄。”
“他雖人高馬大的,但主帥可不是拼武力的,可今天我們又是隻有捱打的份兒。我看啊,夠嗆。”
項重華當做沒有聽見,昂首進入帳裡。
彭公和荊草正在照顧秦非,見到項重華,立即站起。
秦非臉色枯黃,氣息也仍有些紊亂,向項重華歉意道:“對不起,我……”
項重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沒必要道歉。任何一個人在第一次上戰場時都會感到恐懼,甚至是絕望。我其實也差點倒下。”
秦非嘆道:“我本以爲打仗是件和下棋一樣簡單的事,只要熟知兵法就完事大吉。親臨戰場才知道戰場上的變化是多麼的迅速和豐富,才知道一個錯誤的決策會造成多麼慘烈的後果。我只要一閉眼,就能看到那些被敵人碾死刺死的壯士在痛苦地掙扎,他們本是和我們一樣的人……”
彭公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以前也做過僱傭兵,第一次上戰場時別說是殺人,根本連自己是要做什麼都差點忘記。”
小草道:“我也一樣,當時腦子裡就一片空白,然後就只想逃走。”
秦非道:“但若這樣下去,只會令我方的士氣更加不振,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不戰而敗。”他望了望項重華,道:“我恐怕無法短期內便成爲一個獨當一面的軍師。所以我想了一個法子,只是有些任性。”
項重華道:“我也有一個主意想和你商量。不如大家一起寫在手上如何?”
荊草取來筆墨,分別遞給項重華和秦非。兩相視一笑,手掌上均寫的是袁柘二字。
彭公道:“袁柘公子的確是可以和李放琛一較短長的一流人才,但他爲袁濜所忌,被一直閒置不用。我們請他來會不會……”
項重華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與其被李放琛拿下殺死,還不如放手一搏。你拿着翼王賜給我的玉符現在就去請他,越快越好,但要掩人耳目。”
彭公點頭,道:“袁柘公子的封地離這裡不遠,屬下就是用綁的也要把他綁來。”
秦非笑道:“袁柘懷才不遇,巴不得立功呢。哪裡用得着綁他?”
荊草道:“那我能不能做點什麼事?”
秦非沉吟道:“彭公多久可以帶袁柘回來?”
彭公道:“來回大概要兩天。只要袁柘公子肯來,最多三日定可回來。”
秦非道:“有勞彭公。”向荊草道:“有一件事還真是隻有你才能做得了,但恐怕你要吃些苦頭,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荊草昂首道:“男子漢大丈夫只怕聲名不能揚於天下,怎會怕流血犧牲?”
秦非讚道:“好!”附耳向荊草低聲吩咐幾句,朝荊草一揖到底道:“此事一成,怡城至少便多四成解圍的希望。”
荊草立即領命歸去。
項重華道:“你跟他說了什麼好主意,連我都不能知道嗎?”
秦非微微一笑,道:“你何止知道,這法子可是你提醒我纔想到的。”
項重華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李放琛負手站在帳外,仰望着蒙着一層淺雲的星空。許殊緩緩走來,笑道:“恭喜李將軍又添勝績。”
李放琛臉色冰冷道:“贏了項重華那樣的門外漢有何值得高興的!”
許殊笑道:“古今高手皆寂寞。像李將軍這樣的兵法高手自然是眼高過頂,恐怕只有令兄李賁將軍才配和您相提並論。”
李放琛目中噴射出憤怒的火花,冷冷道:“天下就只有李賁一個將才嗎?爲什麼每一個人開口閉口都要提他!”
許殊嚇了一大跳,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您用兵如神,早晚會成爲不遜色於李賁的戰神。”
李放琛怒極反笑,道:“早晚?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根本就不能和他比了?”
許殊望着他佈滿血絲的野獸般的雙眼,連連後退,險些跌倒。
李放琛一把抓住他的胸口,道:“你們在想什麼我都知道!在你們眼裡,他李賁是戰無不勝的英雄,是不可磨滅的傳說。而我則只是藉着他的光輝的可有可無的人。如果不是因爲是他的弟弟,根本就沒有人會把我放在眼裡,對不對!”
許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瑟瑟發抖。
李放琛咬牙道:“只要打着接受了李賁真傳的旗號便可以嚇得翼人屁滾尿流、潰不成軍,這是多麼絕妙而討好的計謀啊,是不是!你一定爲自己能想出這麼好的主意而得意得不得了,是不是!但我呢?你們把我李放琛至於何地!他李賁活着的時候我得退居其後,他死了我也得受他恩惠嗎!”
他一把把許殊扔在地上,冷冷道:“以後在我面前,再也休提那個男人的名字!否則……哼!”
偵查兵急急跑來道:“稟告李將軍,翼人前來攘戰,敵將已經到營前了。”
李放琛冷笑道:“聲東擊西的小把戲焉能騙過我李放琛!傳令下去,在囤積糧草的周圍佈下埋伏。儘量抓活的!”
荊草帶了一隊黑衣士兵,繞小道溜至李放琛的敵營之後。星光隱掩下,十幾個兵卒在持戈荷矛往來巡視,其他士兵顯然在得知翼兵來襲後均趕赴前線。荊草一揮手,士兵立即一對一衝到看守糧草的兵卒後,一手堵嘴,一手拿着小刀將脖子割斷。荊草帶頭跑到糧草營前,正要防火,周邊瞬間亮出幾百個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