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自會查清此案!”宗大人微微俯身,看了一眼這周圍的幾人,終於帶着那具男屍回了府衙。``し
侯文煜被幾個差人壓着強行送回煜園,柳氏心疼的在一旁看着也連忙跟了過去。
此時在東苑的就只有侯飛凰與侯青蓮這周圍的幾個丫頭了,侯飛凰的目光一滯,忽然停在了侯青蓮的身後,不對,葉氏怎麼也來了?
葉氏今日一身素色長衫十分平淡,身後跟着她的兩個丫鬟元婉元淑,她神色平靜,就當是看了一場戲一般。
侯飛凰有些奇怪,“姨娘今兒怎麼捨得出園子了?”
葉氏眸子一動,朝侯飛凰福了福身,“聽到這裡鬧的聲音大就過來看看,三少爺當真殺了人麼?”
她一副什麼也不清楚的模樣看着侯飛凰,倒叫侯飛凰也懷疑起她來,“姨娘不是一直在這裡嗎,沒有聽到府尹大人說的話?”
“卻有所聞,但無論如何三少爺不像是那種人呢。”她眸色淡淡仍是平靜的說道,可手捏帕子卻緊了幾分。
侯飛凰將她的動作自然都看在眼裡,只是仍舊想不通葉氏會與這事有何關聯。
侯青蓮卻在一旁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文煜平日裡是老實,可我也聽這府裡的下人說,他與碧煙早有勾結,甚至已經讓碧煙有了身孕,這趟碧煙落水乃是一屍兩命。”
柳氏房裡的人都不在,自然沒人聽到侯青蓮說的這番話。
而身後跟着的那些丫頭一個個是一副惶恐的模樣,卻將這八卦記在了心裡,侯青蓮如此刻意將侯文煜拉扯進碧煙的死,倒叫侯飛凰懷疑她的用意,按理說侯文煜還沒有跟她撕破臉皮,她沒有必要這樣在背後捅刀子。
這廂她看誰都覺得可疑,那侯青蓮卻忽然轉身,“碧煙也真是可憐,家中只有一個老母,如今表哥又死了,家中的老人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伴隨着這話音,她人也漸漸走遠。
葉氏站在那裡若有所思,侯飛凰上前走幾步,瞟了那口井一眼發現這古井與碧煙死的那口並沒有什麼不同,也都是一樣的青苔,周圍的腳印亂七八糟一個蓋一個已經看不清第一層。
碧月看侯飛凰四處打量,以爲她是想幫侯文煜,連忙在一旁說道,“二小姐,府尹大人在周明死的的木桶裡找到了三少爺隨身攜帶的玉佩,而且流月姐姐說,碧煙姐姐死的當晚,曾經看見碧煙姐姐去找三少爺,府尹大人方纔問三少爺昨夜去了哪裡,三少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那府尹大人的意思是這兩樁兇案都是文煜所爲?”
碧月點點頭,小臉上卻仍有些茫然,“三少爺平日裡待人挺好的,尤其是碧煙姐姐,經常給賞銀,雖然府尹大人這麼懷疑,但碧月還是不敢相信,三少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二小姐可看出了什麼?”葉氏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走開,見侯飛凰四處打量,似無意的問道。
侯飛凰輕笑。“斷案乃是官府的事,我怎麼看的出什麼,姨娘還是早些回去吧,這兇徒無良,單去了周明與碧煙倒也罷了,就怕兇手不是文煜,又要再牽扯上無辜的人。”
葉氏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二小姐是知道些什麼吧?”
“姨娘想多了,不知。”侯飛凰仍舊搖頭,她將這裡全都查探了一遍,覺得誰都可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便帶着小綠和子月緩緩離開了。
葉氏在身後盯着她的身影,那一直平淡的眸中不覺露出一個極輕的笑意。
“清泉。”凰園內,清泉青海兩道身影緩緩走來。
“這幾日替我盯着葉姨娘。”
清泉點頭,灰黑色的身影飛快的出了大院,青海在一旁眸色有些冷,“小姐,這些日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大小姐應當比葉夫人可疑吧?”
侯飛凰點點頭,算是認同青海的話,“但我總覺得葉姨娘似乎更不對勁,罷了,你既覺得大姐也反常,你也替我去盯着她吧,看看她這幾日有什麼動靜。”
青海頷首,可卻仍舊有些不放心,“可小姐,你身上的蠱毒?”
“沒事,還不到發作的時候,我們還有時間。”侯飛凰嘆了口氣,“不要告訴爹。”
青海福身算是答應了她,挺拔英武的身形迅速竄了出去。
侯飛凰闔上眼簾,盡力平靜着自己的心緒……
三日後。
“小姐,葉夫人卻有反常,我只盯了三日,期中葉夫人收到過一封書信,屏退了下人才打開看,且回信時親自在後院放的信鴿。”一大清早的,清泉急急來報,“昨日下午,葉夫人獨自出府去了趟蘭香園,在戲臺下聽了一下午的戲,但名角壓軸還未開始她卻突然走了。”
侯飛凰半倚在軟榻上,不過三日的功夫她已經感覺周身沒有力氣,慕容先生給的藥丸也已經吃了一顆,卻只能叫她護住心脈,不再疼痛,周身的睏乏卻仍是止不住。
“未曾聽聞過葉姨娘喜歡聽戲啊。”侯飛凰淡淡道。
一旁的李嬤嬤連忙湊了上來,“小姐,葉夫人入府時您還小,新婚時老爺本也說要請個戲班子來搭臺,可葉夫人的父母說她不喜歡聽戲,甚至很煩唱戲的,新婚當晚的戲臺子都沒有搭。”
“那她爲何要去蘭香園呢。”侯飛凰的聲音細了很多,“乳孃你猜她會不會是去見什麼人?”
清泉似乎想到了什麼,“對了,葉夫人去時是獨自一人坐在前排,後有個男子上前與她並排而坐,但沒多久就離開了。”
“男子?”侯飛凰頓了頓,“你可認識?”
清泉搖搖頭,“生面孔。”
“你繼續回去盯着,若再發現她單獨寄書信,儘可能將那信件截住。”
清泉頷首,風一般的躍出了凰園。
這格局真是越來越亂了,她本還以爲那二人之死有可能是侯青蓮刻意陷害給侯文煜,但如今又扯進來一個葉氏,當真是叫她越來越看不透。
碧煙的屍體被仵作帶回去驗屍以後被告知,她確實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腹內的胎兒已經成型,且也檢驗到碧煙的脖頸處掐痕很重,但胸腔內積水多,喉嚨裡也滿是水,這足以說明那掐痕並不致命,她仍是被丟進井中溺亡的。
周明那邊的消息則更加撲朔迷離,除了頸部的勒痕之外,身上還有數道與人激烈扭打的傷痕,他與碧煙不同,他脖頸的勒痕就是致命傷,是死後被人丟到井裡的。
而侯文煜被告知驗屍結果後,被差人又檢查到他身上也有些拳腳的痕跡,那日侯青蓮說的那番話在又在下人中傳開,被宗大人聽到侯文煜比碧煙有染,一切一切的證據都將兇手指向了侯文煜,於是宗大人圍繞着他的調查也越來越多。
侯老爺下陵州收賬,也還沒有回來的預兆,侯文煜這幾日也都被差人盯着,只能在煜園裡走動,柳氏天天急着跳腳,四處找人爲自己的兒子洗刷冤屈。
“小姐,柳夫人來了。”
侯飛凰正躺在榻上淺眠,就被子月叫醒,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叫着一旁的小綠打起簾子,那柳氏豐腴的身影就匆匆的走了進來。
她面上一片愁容,不過三日時間,也能看出她精神頹了許多,沒有往日的紅光滿面。
“姨娘一大早的,這是有什麼急事嗎?”
“二小姐,我實在想不到如今可以求誰了,這一回,你一定幫幫我們文煜啊!”柳氏的眼睛裡佈滿血絲,一看就是着幾日都沒有睡好。
侯飛凰示意小綠給她看茶,“姨娘這話怎麼說?”
“這幾日你也瞧見了,官府的人一趟一趟的來,老爺又不在,我實在是折騰不起,今早本打算去府衙看看,大街上居然聽見有人議論,說文煜爲了攀高枝殺了與他有染的丫頭,害的一屍兩命,爲怕人發現又殺了碧煙的表哥。”
柳氏的臉色很難看,說着說着眼眶也紅了,“文煜才十四啊,現在就傳出這樣的名聲,以後可叫他怎麼活,何況二小姐你與他從小一起長大,也該知道他怎麼做得出那樣狠毒的事呢,若這案子不了,文煜這個黑鍋真不知道還要背多久,而今元京的風言風語也能把人說死,我實在是氣不過,可又沒了法子,纔想着來求二小姐,求二小姐千萬幫幫我!”
柳氏一口茶也沒喝,一雙滿懷希冀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她,“二小姐聰慧過人,還請給我們母子指一點明路!”
“姨娘真是太高看我了。”侯飛凰坐起身接過小綠遞過來的軟墊,她現在中這蠱毒還自顧不暇,哪有閒心去管柳氏。
“二小姐,就當我們母子求你了,若此次能順利幫文煜脫身,以後我們母子定爲你是從!”柳氏語氣激動,直接從哪軟榻上一躍跪在了她的腳邊。
侯飛凰連忙伸手去扶,她卻死死的握住侯飛凰的手,“二小姐,這次如果您不幫我,我們母子在這侯府真是活不下去了。”
“我願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二小姐,只求二小姐幫我這一次!日後侯府若還是我當家,只要二小姐開口,我定爲二小姐馬首是瞻!”柳氏的語氣很重,她一個鄉紳之女,嫁到侯府以後也一直被趙氏壓制,不止沒有結識同等身份的貴婦人,連在府裡的位置也一直不上不下。
這廂除了侯飛凰,她的確想不到更合適的人選。
“二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們母子吧!”
柳氏哭的聲嘶力竭,侯飛凰被她吵得頭疼極了,一時又拉不起她,只好放輕了語氣,“姨娘你先起來,若文煜真是冤枉的,你就先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也好同你一起想想主意。”
柳氏擡起一雙含淚的眼,“二小姐這是答應了?”
“若二弟真的不是兇手,我相信宗大人遲早也會查清。”
“真的不是文煜!”柳氏這才鬆了口,由兩邊的丫頭攙扶着坐回了軟榻。
侯飛凰鬆了口氣,只聽她說。
柳氏眸色動了動,開口道,“二小姐,想必這幾日府裡的風言風語你也清楚,就是說文煜與碧煙那丫頭的事。”
侯飛凰點頭,“我親耳聽大姐說的,應當是碧煙告訴她的吧。”
“什麼,這是大小姐說的?”柳氏一陣驚詫,似乎還不清楚此事一般,說着眸色中又多了幾分怒氣,“我就說這流言怎麼傳的這樣快!原來是趙氏的女兒!”
她一陣氣憤,可很快又說道正事,“二小姐,其實這傳言不假,前幾日文煜就曾找我說過此事,本是想將那碧煙丫頭調到他的園子裡,以後擡個通房讓她名正言順,我當時知道此事也是將文煜罵的半死,可畢竟是我的兒子,我不幫他誰幫他呢,於是三天前碧煙死的那晚,我曾去找過大小姐。”
侯飛凰點點頭,似乎她繼續說。
“我好聲好氣的跟大小姐說此事,可大小姐卻似乎很生氣當即拒絕了我,我求了半天她也不肯同意,遂我只好回去,可回去以後文煜竟然告訴我那碧煙丫頭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我當時纔開始着急,二小姐您也知道,像他這樣的姨娘庶子,想求娶高門貴女已是難事,何況如今那丫頭又有了身孕,若那丫頭將孩子生下來,那文煜就更別想娶個門楣好的女子了。”
“所以我回去之後跟文煜商量,把碧煙那丫頭約出來談談,既然大小姐現在不同意,先叫她把孩子流了,跟大姐請假回老家休息一段時間,待她回侯府侯,我自會向老爺再提出此事,將她納了姨娘。本來碧煙丫頭是同意的,可就一個下午的時間,晚上那碧煙丫頭再來我園子裡時,就說不同意我之前的說法。”
“可是大姐挑唆?”侯飛凰見她停頓問道。
“不清楚,但想來也極有可能,碧煙當時說她肚子的胎兒已經成型,此時流掉她心裡不安,死活也不肯喝下那去子藥,文煜也勸了半天她仍是不從,並且以那孩子相逼,叫文煜把這件事告訴老爺,納了她作姨娘,我跟文煜自然是不同意,跟碧煙爭執時不小心與她扭打了起來,但我發誓,我只是叫嬤嬤按住她叫她不要聲張,可能那些指甲印是嬤嬤刮的,但絕對沒有掐她的脖子,也沒有把她丟到井裡!”
柳氏手揮的有些誇張,見侯飛凰沒有懷疑她的意思她才繼續道,“後來我好說歹說才全勸的碧煙同意等老爺回來再說納姨娘的事,肚裡的孩子也就叫她先留着,想日後找機會再喂她喝那去子藥。”
“可是沒多久,碧煙的表哥周明就來了,他一來就對文煜拳打腳踢,我攔不住才叫幾個下人把他拉開打了他一頓,他可能也是聽碧煙說了此事,情緒一直都很激動,我見他聲音太大怕周圍人聽見,就叫人把他打暈了,丟回東苑去了,並又去囑咐了碧煙一番,將她好好看緊這個表哥,當時碧煙跟周明二人都在東苑,我走的時候兩人還好好的。”
柳氏清晰明瞭的敘述着發生過的事,語氣卻漸漸更加低迷,“二小姐,就是這樣,送碧煙和周明到東苑後,我和文煜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文煜身上的傷是那時周明來找他被他打得,會留在周明旁邊的玉佩我估計也是那時趁亂摘下來的。至於晚上文煜沒有證據證明他不在現場,那都怪我,是我之前怕有人聽見周明與碧煙在園子裡鬧,才把園子裡的下人全都支開卻做粗活了,一直到二更後纔回來,我若是知道這樣會害了文煜,我斷然不會這樣做,但二小姐你要相信我們,我們絕對沒有殺人啊!”
柳氏的眼睛哭的通紅,此刻她仍舊是止不住的啜泣,“雖然我知道如今樣樣證據都指向文煜,但二小姐請你相信我們,我如今萬萬不敢騙你!”
侯飛凰倒是不懷疑柳氏說的話的真假,畢竟時間上全都對的上,而且連侯文煜與碧煙那件事她也都完整的告訴了自己,她考量着,若那時周明和碧煙兩人是在東苑,那爲何會一個被發現死在東苑,一個被發現死在蓮園呢?
“二小姐,其實我之前一直在猜測,您說碧煙有沒有可能是大小姐……”柳氏壓低了聲音,那雙烏黑的眸子卻寫着肯定。
倒也不是不可能,侯飛凰在蓮園井裡的木桶內找到了那顆屬於侯青蓮的粉珍珠,她卻還死活不承認,想來也定是與這事有關係的了。
“若說是碧煙和周明在東苑被大小姐遇見,起了爭執,失手將周明和碧煙殺死雖然對大小姐而言不太可能,但大小姐身邊那兩個丫頭流月流琴,我聽說都是將軍府出來的,習過武術,這種事完全做的了!”
柳氏見侯飛凰不接她的話不禁有些尷尬,“二小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確有可能。”侯飛凰走下軟榻,想着侯青蓮這幾日的舉動,確實有些反常,“姨娘,你去問問碧月,叫碧月幫你打聽打聽,看那晚大姐在哪,我去府衙看看。”
柳氏忙不迭的點頭。“真是勞累二小姐。”
京兆府衙,四個燙金的牌匾在下午的烈日中熠熠生輝,侯飛凰站在京兆府衙外等候,小綠已經過去通傳。
“小姐,宗大人請我們過去!”
小綠跑出府衙,接過一旁子月打着的紙傘,三人剛要進府衙,面前卻突然捲過一陣塵埃,一匹火色駿馬恰恰停在道路中間,馬上之人身如飛燕,勒馬轉身,玄青色錦袍下長身玉立。“二小姐?”
此人正是太平侯東宮流雲,他見面前之人是侯飛凰連忙跳下了馬,很快有府衙外的差人替他將馬牽進去。
“二小姐去府衙?”
侯飛凰點頭,“侯爺怎麼在這裡?”
“替皇兄來傳到口諭,即使順道,便一同進去吧。”他鳳眼微眯,看着侯飛凰目光忍不住柔和,可一想起她肚裡的蠱蟲,眉宇間的摺痕又重了幾分。
侯飛凰點頭與他同行,有侯爺撐腰總比她獨身一人好。
府衙後院,四處陳設簡介,毫無奢靡之意,莫說尋常富貴人家,這就連一般的宅邸都比不過,看來這宗大人爲官多年當真是清廉,侯飛凰與東宮流雲並排走入後院,那屋內的宗大人也緩緩迎了出來。
未上朝也未出公差,他着一身淡青色布衣,樸素平常,若不說他是哪位大人,絕叫人想不到他竟是朝中官員。
“侯爺蒞臨,可是皇上有什麼口諭?”他川眉微微皺起,抱拳迎了過來,“還是隻是同二小姐同行?”
“都是。”東宮流雲臉色難得嚴謹,從袖中掏出一道聖旨,“宗大人,接旨吧。”
宗大人連忙跪了下來,侯飛凰本也想跪,可硬是被東宮流雲攔住拉到了他身後。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京兆府尹宗牧,任職多年鐵面無私,兩袖清風,而今湘西一帶發大水,百姓逃難苦不堪言,前派去兩名大員卻傳出剋扣賑災款,除之朕甚痛心矣,遂特派京兆府尹宗牧押運賑災糧款,前往災區協助湖廣總督,務必安置好難民,不可中飽私囊,愛卿勉之,欽此。”
“臣謝主榮恩!”宗大人連忙起身接過聖旨,面上卻顯得有些哀愁。
“大人可是有什麼事放不下?”東宮流雲也是難得嚴肅,沒見他臉上的笑意。
宗牧抱拳,“不瞞侯爺,這幾日元京的案件堆了許多,府衙後還有十幾具屍體未驗屍呢,若是不及時將這些案子斷完,天氣越熱也是要發臭了,待家屬來尋人下葬,也要有怨言了。”
“這個宗大人放心,皇兄早已想到,所以特派秦安伯家的長子,雲傾山莊的莊主秦央暫代此位,他手下能人衆多,想必也不會叫宗大人失望。”
秦央?侯飛凰眸色變了變,那碧煙與周明的案子也應當會一起丟給他吧?
“這府衙後是已經死了的屍體,若宗大人放心不過,賑災回來以後可將案子再重新推審一番,而今湘西一帶,災民已經遍地,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也不堪重負,死人與活人,孰輕孰重,也請宗大人掂量,皇兄此番也是信任宗大人爲人,畢竟而今,也沒有幾個可叫皇兄信任的人了。”東宮流雲語氣灼灼,這話卻聽的着實鼓舞人心。
宗大人也是恭敬的頷首,“臣定不負聖上所望!”
“那大人今日便可好好準備,明日一早,同裘將軍前往受災地。”
宗大人點頭,看向東宮流雲身後的侯飛凰,“二小姐可是來問周明與碧煙的案子?”
“是啊,姨娘急的不行,這些日子風言風語都說是我家弟弟殺了那兩人,特意叫我來問問大人可有調查到什麼新的線索?”
東宮流雲蹙眉,也隨後飛凰的目光看過去。
宗大人卻不太給面子,“事情尚未查清,現在還不好說,但而今看來,侯公子的確嫌疑最大,不過也可以肯定,兇手不止一個人。”
“兇手不止一個人?”
侯飛凰狐疑的看着他,宗大人此刻卻噤聲不語了。
“宗大人就放心走吧,這府衙裡的事都會交接給秦公子。”東宮流雲在一旁淡淡道,“秦公子年少就才能過人,說不定待宗大人回來也能給你個驚喜呢。”
宗大人頷首語氣卻不鹹不淡,“侯爺都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他與東宮流雲寒暄幾句,便帶着一個小廝進了內廳說是去給夫人交代幾句,侯飛凰本是來打聽那案子的進展,卻叫他如今全推給了秦央。
但看如今秦央願意涉足朝政,東宮冥此前跟她說的貢品被劫一案,倒真有可能是秦央爲皇上所做的了,侯飛凰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若然秦安伯府一家也站隊,便是要與冥王爲敵了。
她看向對面的東宮流雲,他本是作爲太平侯管理太平郡一郡事宜,而今從太后壽宴過後就一直借住在冥王府,如今又替皇上傳聖旨,想來也是剛從宮裡出來,他這樣倒叫人真不知他是站在皇帝一邊,亦或是冥王一邊了。
侯飛凰在心裡暗罵自己多事,現而今她自己自顧不暇,管那麼多做什麼。
她轉身朝府衙外走去,東宮流雲長腿一邁卻迅速追了上來。
“侯爺還有事?”
侯飛凰回眸看他,東宮流雲打量周圍的差人,手十分自然的環過她的肩頭,輕輕使力帶她轉向一邊,李嬤嬤連忙過來攔,侯飛凰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在府衙裡若被人看見傳出去像什麼樣子,但人還沒靠近卻被侯飛凰攔手擋住。
他攬着侯飛凰走到一邊,輕道,“晚上來趟王府,我已尋到懂蠱術之人。”
侯飛凰微微訝異,但擡頭見他眼中含笑不乏認真,不像是在逗她,也頷首。
他笑着放開自己的手臂,“我還有事,晚上見。”
雲袍翩然離去,他這趟似乎有些急,連話也沒跟侯飛凰多說兩句,但侯飛凰也記住了他那句關鍵的話,晚上去王府。
於是這廂她沒有得到任何案情的進展,就這麼回到了侯府,但聽此案會轉交給秦央時柳氏臉色稍微好轉了些,秦央年少還涉世未深,怎麼也比宗大人那樣不講情面的人好溝通,於是也安分了一些,等着此案的新負責人秦央再來侯府。
而侯飛凰則一直是等到日落,這一下午於她而言過的比一年都要漫長,惴惴不安的猜測着東宮流雲請來的識蠱之人是否能替自己解此蠱,若是不能她又當如何。
在這裡的緊張思想之下,終於捱到了天黑,眼見天邊最後一絲魚肚白也被黑暗掩蓋,侯飛凰匆忙起身,叫着李嬤嬤去備馬車就要往冥王府去。
但正當李嬤嬤牽着馬車前來她要上車之際,侯府大門口卻突然走來兩道熟悉的身影,侯飛凰定睛看去,正是一身綠衫的宇文無憂與一臉高傲的侯明溪,身後跟着幾個丫鬟婆子。
宇文無憂手裡提着大包小包,可以看出裡頭都是侯明溪新購置的衣服和一些首飾,侯明溪則是兩手空空,連帶着身後的丫鬟婆子也不拿,看樣子她是真的不待見宇文無憂,竟將他當下人使喚。
宇文無憂在她旁邊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那算得上過人的容貌上此刻卻有些討好的乖順,他看着侯飛凰眉目中含着輕笑,但很快就被侯明溪瞪了回去。
侯明溪緩緩朝侯飛凰走來,一身粉衣略施粉黛,肌膚白皙細膩也稱的上是個美人,她冷冷掃了侯飛凰一眼,“這大晚上的,二姐是要去哪啊?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呢,就總是這樣拋頭露面,也不怕壞了自己的名聲!”
她字如珠璣,神色及面容都是一副高傲不屑的樣子,看宇文無憂有看侯飛凰的跡象手就迅速到他手臂上狠掐一把,宇文無憂死死的咬着脣,卻不敢阻止。
“天色好,我只是出去逛逛,妹妹這也不同妹夫剛回來麼?”侯飛凰這麼說着,可那門外的侯明溪卻還是沒有讓路的意思,不止自己,身後的幾個丫鬟婆子也跟着她擋在那裡。
“我如何能與你比呢,你可是侯府的嫡女,又未出閣,你可代表我們侯府的臉面,我如今已經嫁爲人婦,何況我是同我夫君一同出去,名正言順,你若出個比我更正當的理由來,我也給你讓路!”侯明溪冷冷的看着她,那驕縱的眸曈中一片恨意。
“何況府中這才發生了兩樁兇殺案,府尹大人還在調查當中呢,二姐就這麼出去,不好吧?”
侯明溪明裡暗裡都是找着侯飛凰的茬,可卻是也不無道理。
李嬤嬤在一邊看侯飛凰沉默,還以爲二小姐在委屈,忙打抱不平,“五小姐,二小姐這幾日一直悶在府裡,只是想出去轉轉,哪會有五小姐那麼多的想法呢,何況小姐出去只會給侯府長臉,怎麼會丟人呢。”
李嬤嬤這個人精,說出來的話也都在影射着侯明溪,侯明溪與宇文無憂那齷齪的事情已經傳遍元京,她出去丟侯府的人才是真。
侯明溪又怎麼會沒有聽出她的意思,一張俏臉當即也是黑了下去,“你這個老奴才,說誰呢?”
李嬤嬤恭順的立在一旁,“老奴只是給二小姐說理,並沒有專門指誰。”
“明溪……”
“你閉嘴!”宇文無憂纔剛說了兩個字,就被侯明溪狠狠呵斥,這一番他眼裡又是一片低迷,神色複雜。
“好了明溪,我只是出去走走,若你不放心覺得我另有所圖,不妨跟我一起來?”
李嬤嬤怔住,“小姐?”
“無妨,我與明溪好歹是姐妹,前幾日也許是有些誤會,姐妹一起坐下來聊聊也好,怎麼樣?”侯飛凰含笑看着她,她當然不會真的跟侯明溪一起出府,但她十分肯定,就侯明溪這樣討厭自己的個性,絕不願意同自己出街。
果然侯明溪臉色變了變,怒瞪了她一眼,“誰跟你姐妹情深了!你害的我成如今這個樣子,還要裝成我的好姐姐嗎!”
她扭臉揮了揮手,宇文無憂連忙跟了上去,侯飛凰鬆了口氣,正要出府上馬車,那已經走進侯府的侯明溪又回過頭來。
“二姐,就算我不同你出去,你這麼晚帶幾個婆子出門也過不去吧?”
侯飛凰眉頭微皺,“明溪這是何意?”
“我倒是沒什麼意思,二姐高興就好,只是擔心二姐安危,畢竟已經這麼晚了,元京人珠混雜,若是像碧煙和周明一樣出了意外,那便可惜了。”她滿眼嘲諷,說着這話時眼中更似要噴出火一般。
侯飛凰不願與她多磨,揮手帶上李嬤嬤轉身就想走,可人剛走到馬車旁邊,從侯府另一側,便有幾個差人迅速圍了過來。
“二小姐留步!”
侯飛凰回頭,藉着侯府門外微弱的燭光,看清楚了那迎面走來的是秦央。
夜色下他一襲蘭色長衫,乾淨利落,“二小姐請留步!”
侯飛凰掃了一眼圍過來的幾個差人,眉眼中不乏不悅,“秦公子,你這是何意?”
“請恕我冒犯,我今日接下宗大人的卷宗,調查碧煙和周明一案。”
“那又如何?”侯飛凰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若單純爲此事,秦央不可能對動自己動干戈。
“今天在城郊雲傾山莊外又發現一具屍體,死者系五小姐的丫鬟春迎,在春迎身上找到一封書信。”秦央緩緩道,那看着侯飛凰的目光卻全無笑意。
“春迎?”侯明溪則是驚聲尖叫了起來,“春迎死了?”
秦央點點頭,“仵作驗屍查到春迎五臟六腑都被震碎,周身還有打鬥過的痕跡,定被高手用內力所傷,最後慘死荒郊,在春迎的身邊,發現了這個。”
秦央說着這話,修長的手指從懷中掏出一根玉簪,侯飛凰當即摸了摸自己的髮髻,這玉簪正是自己前幾日去雲傾山莊時帶的,回府後一晚上的時間那玉簪便不見了,她被那蠱毒弄的心慌,便也沒去找。
“二小姐,仵作驗屍得出春迎死的時間,正是你來雲傾山莊那日!”
秦央的話讓侯飛凰的腳步徹底頓住,他如今帶差人來的樣子怕也不打算讓侯飛凰走了,侯飛凰嘆息一聲,踏上馬車的腿又落回了地面,“秦公子憑什麼以爲我殺了春迎呢?”
“二小姐你有充足的作案時間,而且,你身邊是有兩名武功超羣的侍衛吧?”他這番說着,眸曈眯了眯,侯飛凰爲他打探貢品被劫一事,曾經派了清泉青海去盯東宮冥,此事他是知道的。
誰知道這竟成了指認她是兇手的輔助,侯飛凰哭笑不得,“所以呢?我爲何要殺一個丫頭?”
“定是看春迎平時壓制你的丫頭,對她懷恨在心!你上次不也污衊春迎偷你的銀兩!”侯明溪一邊尖叫道,她倒是不知道春迎死了的事,眼眶有些紅。
“秦大人,你如今既然負責此案,就定要對春迎的死查明清楚啊,春迎跟我十多年,我一直待她如姐姐一般,這前幾日她說回老家去看看,誰曉得竟然會變成這樣,短短几日,竟然叫我與她陰陽相隔,你一定要把這個殺人兇手抓起來!”
她說着憤恨的眼神狠狠的瞪着侯飛凰,恨不得將她吃掉一般。
“秦公子未免太荒謬,信她我真會因爲不喜歡一個丫鬟而殺了她?若是我真的厭惡她,直接發賣了便是。”侯飛凰沉聲,臉色也不好看了。
秦央臉色卻十分認真,眸曈中有暗芒涌過,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
“二小姐,你看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