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後世人們的認知完全不同,幾百年前大明朝的沿海村落幾乎是與貧窮、落後能完全劃上等號的存在。這處小漁村的情況自然也是一般,點綴其間的院落稀稀拉拉不說,而且房屋還顯得很是低小破舊,就是院牆,也不過半人來高,還有不少地方都開出了缺口來。
這村落在外面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漁村,根本不會惹來什麼人的注意。但其實,當你深入其中,尤其是當夜間來這兒時,便會有些驚訝地發現,即便是縣城裡都漆黑一片的時候,這漁村的幾處院子裡卻是大放光明,還不時有觥籌交錯的聲音打從屋中傳出,只是這些人聲卻很是古怪,壓根就不是大明百姓的話語。
作爲徐家籠絡在身邊,用以走私的倭人武士,他們自然不會虧待了這些傢伙。即便因爲種種顧慮沒法將他們留在縣城裡,而只能讓他們藏身在這處小小的漁村,但在吃喝用度上,卻是能做到儘量滿足的,尤其是最近這段日子裡,爲了讓這些傢伙莫要生事,徐家更是連女人都給他們準備下了。
此刻,在村中間一處看着最是氣派的屋子裡,就圍坐了二三十名倭人,正一邊啃着肉汁淋漓的豬羊腿肉,一邊拿着酒碗大口地喝着酒。只是這些人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的興奮之意,其中不少還顯露了一臉的憋悶。
“小野君,你說咱們這麼一躲都幾個月了,要躲到什麼時候哪?都快悶死我們了!”一名臉生橫肉的倭人看着坐在上首邊的同伴問道。
這個叫小野的眉目可比其他人要俊俏得多了,只是眼底深處,卻還是藏着深深的殺意。一聽這話,他便把手中的酒碗往地上一擱,輕輕搖頭:“這個可不好說,只能等徐家給我們消息了。”
“等……我們都等了這麼多天了,不能出海就罷了,現在連這小村子都出不去,真是悶死人了!”另外一人也抱怨道。
“是啊,之前你不是說我們要去幹票大的麼?結果我們纔剛做好準備,他們又來人取消了這次行動,這些明國人也太善變了!”
“原野君……”小野見同伴似乎越說越不像話了,便出言提醒道:“難道現在的日子要比之前在扶桑時更差麼?那兒吃不飽穿不暖,還得被人壓着,什麼都做不了,在這兒咱們不是有吃有喝麼?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我……”原野張了下嘴,最終卻還是低下了頭:“你說得對,這兒的日子確實要比以前好多了。”
“我們都是在那些大名的戰鬥裡逃亡出來的人,若是沒有徐家收留,只怕早就餓死了,或者是被明國官府抓起來殺死了,做人要懂得感恩,明白麼?”小野說着掃了他們一番:“我現在就把話放這兒,若是因爲你們當中某個人做出了什麼不規矩的事情而讓徐家發怒,我小野一定不會饒過了他!”說到這兒,他的眼中已隱隱閃過了兩道精光。
別看他身子好像要比在場所有人都單薄些,但偏偏在氣勢上卻完全壓
制住了這些身體壯實的同類,頓時就讓他們閉了嘴,只能笑着幹了碗中酒。
而在幾碗酒下肚後,那原野又突然站去了身來,轉身就朝門外走去。小野見狀,眉頭一皺:“這大半夜的,你去做什麼?”
“心裡憋悶,去找個娘們兒撒撒火,這總行吧?”原野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也不待小野說話,便已推開殘舊的屋門走了出去。
這些倭人畢竟不是軍隊,小野雖然靠着自身的實力穩壓衆人一頭,但也無法真個管束住他們的言行。而這個原野,更是個性格暴躁的傢伙,小野也無意和他計較,便在冷笑之後,不再說什麼了。
倒是有個倭人忍不住打趣道:“原野你可小心些,別沒悶死,反倒死在娘們的身體上了!”這粗鄙的笑話頓時惹來了周圍其他人的一陣鬨笑,剛纔略顯沉悶的氣氛也隨之鬆快了許多。
“去你的……”原野回頭嘀咕了一句,這才隨手關上屋門,邁着略有些輕浮的腳步,就朝着不遠處的一座院落走去,同時嘴角還露出了一絲猥瑣的笑意來。
剛纔小野說徐家對他們不薄,其實原野還是很贊同的,不光酒肉什麼的管夠,而且前不久還給他們準備了五六個女人。這些女人無論是身材模樣,可比他在倭國所見過的女人要上檔次得多了,一弄之下更是叫他食髓知味。
所以在喝了些酒,吃了不少肉,心裡又生起一團火後,他便想到了找個女的來泄泄火,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裡的,這幾個女人都能幫他解決。
一邊想着之前的美妙滋味兒,原野的腳步不覺又快了一些。雖然天很黑,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有些朦朧,但他在這村子裡已待了三四個月了,早對這兒的環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閉着眼睛都能隨處轉,自然不會太過在意。
搖擺着走了片刻後,原野便來到了那處半閉着院門的小院跟前。有些性急的他當即就伸手欲要推門,卻突然心裡一緊,那推門的手便急往腰間探了過去。
作爲曾在倭國參加過數十次戰鬥,來到明國後又過了幾年刀頭舔血日子的戰鬥老手,原野對危險的警覺性還是相當高的。雖然這只是一種感覺,卻已經足以叫他做出相應的準備了。
只可惜,他這一回手往腰間一摸,卻是摸了個空。他一貫佩戴在那兒的刀之前被解下放在了喝酒的屋子裡,適才一時性起又沒帶上。這突兀的變化,叫原野猛然一愣,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而只這一剎那的失神,卻已決定了他的命運。就在他驚覺情況不妙時,已有一條身影靠了上來,而在發現他已覺察到危險而做出反應時,那黑影更是騰身撲了過來,左手箕張,按住了原野剛纔張開的大嘴,右手的短刃已迅速刺進了他的咽喉。
“額……”原野死前的一聲慘叫最終完全被憋在了喉嚨裡,只用力地掙扎了兩下,矮小卻壯實的身子便軟倒在地,沒了聲息。
直到確信這傢伙
已經死透之後,出手之人才緩緩放開了雙手,把刀從他的咽喉處拔出。隨後,從暗處又迅速閃出了兩名黑影,當即就把原野尚還淌着鮮血的屍體給拖到了一邊。
那人一轉頭,就瞧見另一端,胡戈正從一處院子的矮牆間翻出來,身上也帶了幾滴血跡。
兩人迅速接近,隨後小聲地說起話來:“怎麼樣,其他院子裡的人都被解決了麼?”
胡戈點了點頭:“除了這最大的院子裡那幾十個,還有那邊院子裡的幾個女子,其他賊人都已解決。”他面前的這位,正是杭州千戶曾志耽,論身份比他更高些,所以胡戈也不敢託大。
曾志耽聞言也不覺有些吃驚地看了那些陸續從小院裡冒出頭來的錦衣衛兄弟,這些都是楊震派來協助自己行事的心腹,沒想到他們一個個竟如此厲害,殺人的手段竟如此高明。
胡戈看出了對方驚訝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在楊鎮撫的刻意訓練下,這些兄弟在暗殺一道上已有了極高的造詣,也不知楊鎮撫他是怎麼懂得這麼多手段的。但正是因爲有這一手,他們才能如此輕易就把這小漁村裡的敵人一一除掉,只剩下最後的一批敵人了。
雖然心中驚歎,但曾志耽還是很快就恢復了過來,當即把頭一點:“如此最好不過了。我們再等上一會兒,待裡面這些傢伙喝醉後,就能更輕易地把人拿下了。”他們之前所以能輕易入屋殺死那些賊人,也有對方不少人是喝了酒,正自熟睡的緣故。
胡戈同意地一點頭,雖然此時他們在人數上反而佔了優勢,但能更輕鬆地拿下敵人總是好的。於是他迅速給其他人傳下了命令,衆人再次隱身藏到了黑暗之中,一切又都重歸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屋子裡的三十來名倭人並沒有覺察到危險已近在眼前,依然在互相間勸着酒,吃着肉,好不痛快。
但在這麼熱鬧了有一陣後,小野的眉頭就不覺皺了起來:“怎麼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旁邊的同伴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以前總有人進來和我們一起喝的,今天他們怎麼都這麼老實了,居然不見半個人進來?”小野說着,目光微微一縮:“別是出什麼狀況了吧?”
“不可能吧?在這兒能出什麼狀況?”
“小心些總是好的,藤田,吉野,你們兩個出去看看。”小野吩咐道。
被點到名的兩個倭人雖然心下不情願,卻還是放下酒碗,抄起身邊的長刀,搖晃着有些踉蹌的身子就開門走了出去。
看着外面漆黑一片,靜悄悄的情景,兩人都不覺露出了不以爲然的笑容來:“小野這也太膽小……”話沒說完,眼尖的藤田臉色就是一變,他正看到不遠處院門前有一灘血跡……
各位,在這個有女朋友破財,沒女朋友的被虐的悲慘日子裡,路人就不說快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