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事就這麼算了?”初雨一臉略顯的有些不甘的看着舒清鸞問道。
舒清鸞擡眸望一眼初雨,然後視線停在了沈之軒與沈雲氏的身上,對着二老抿脣露出一抹嫣然的淺笑:“外祖父,外祖父,不早了,鸞兒送二老回房歇下吧。”
沈之軒與沈雲氏從椅子上站起,對着她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沈雲氏更是輕輕的拍了拍舒清鸞的手背,一臉疼愛的說道:“我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不過還是要自己小心着些。”
舒清鸞淺着點頭:“嗯,鸞兒知道。”
說完小心扶着沈雲氏朝着他們的臥房走去。
初雨與寫意對視一眼,臉上依舊浮着那抹淡淡的不解之色。
寫意回以她一抹淺笑:“小姐心裡有數着呢,你啊就別瞎操這份心了。我們只要按小姐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初雨一個恍然大悟,對着寫意抿脣會心一笑:“謝謝寫意姐姐。”
寫意淺笑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屋子。
……
夜
一片寂靜
一輪彎彎的淺月高掛於夜空之間,傾灑下一層淡淡的朦朧之色。
一抹人影邁着靈敏的步子朝着史姨娘的荷芬院而去。
不消片刻,便又從荷芬院離開。
看不清她的正面,透着朦朧的月光,只能淡淡的看見她巧小的身子着一襲粉桃色的衣裙,然後快速的消失於夜色之中。
平靜的夜恢復如常,涼涼的晚風拂過,發出樹葉間輕聲摩挲的細碎聲。
文源閣
老太太躺於牀上,突然之間一個猛的坐了起來,臉上大滴的汗水往下滴着。幾縷花白的銀髮溼答答的緊貼於她的臉頰上,然後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來人!”老太太對着門口處一聲喊。
“老夫人!”陳嬤嬤與趙嬤嬤應聲而入,僅在裡衣外披了一件外衣,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穿上,大步的朝着老太太的牀頭走來,“有何吩咐?”
二人異口同聲的問着老太太,然後是伸手扶起坐於牀上的老太太。
在二人的挽扶下,老太太從牀上下來,趙嬤嬤趕緊的拿過一方錦帕拭着老太太額角臉頰上的汗漬。
老太太卻是在屋內來回的轉着圈,渾然有些不知要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就只是那般在原地轉着圈圈,臉上則是一臉的深沉與肅穆。
佈滿皺紋的雙手不斷的揉搓着,嘴裡似乎在念叨着什麼,但是陳嬤嬤與趙嬤卻是完全聽不懂她在念叨什麼,只見着她的雙脣一張一合着。
“老夫人,發生了什麼事?”見着老太太這一臉的心不安理不順的樣子,趙嬤嬤與陳嬤嬤對望一眼,然後陳嬤嬤一臉擔憂的看着老太太問道。
老太太突然之間回過神來,深沉的雙眸直直的望着陳嬤嬤與趙嬤嬤,眉頭深擰:“突然之間覺的好像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總感覺心口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氣,陳嬤嬤去叫相爺來一趟。我總感覺這事與他有關。”
陳嬤嬤趕緊對着老太太一個鞠身,“是,老夫人,奴婢這就去請相爺。”說完轉身邁步,卻又是想到了什麼止步,將自己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齊,然後又是將自己那一頭黑白相間的頭髮,簡單的挽了個髮髻,這才邁着步子離開。
趙嬤嬤同樣趕緊將披於身上的衣服穿好,亦是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後,開始爲老太太着衣,梳髻。
老太太坐於銅鏡前,依舊眉頭深擰,雙脣緊抿。
“你說,這小九到底這麼來一趟到底是用意何在?”老太太對着銅鏡問着站於她身後的趙嬤嬤,“是不是一開始我們就錯了,其實小九並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趙嬤嬤一邊梳着老太太的髮髻,一邊回着老太太的話:“老夫人,若九姑娘真是安逸王爺的人,那我們豈不是如曲姨娘說的,引狼入室?”趙嬤嬤的臉上同樣有着隱隱的擔憂。
引狼入室四個字在老太太的心頭重重的一擊,微微的一轉身,擡眸望着身後的趙嬤嬤:“你也這麼覺的?”
趙嬤嬤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雙眸略顯有些慌張的望着老太太:“奴婢……”
老太太搖了搖頭:“也不必這樣慌張,我知道你也是實話告訴我。或許當初真是我做錯了,可是我怎麼都想不通,小九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趙嬤嬤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說道:“如果說,當初九姑娘是存心爲了接近於老夫人才接近老夫人,那麼是不是就可以解釋了?”
老太太突然之間似是完全想明白了,瞪大了雙眸一眨不眨的仰望着趙嬤嬤:“你的意思是,她這麼做就是爲了接近我們,進入我們相府?就是爲了與鸞兒有個照應,讓鸞兒有個人幫着?”
“奴婢覺的這般解釋是最爲合情合理的。”
老太太的眼眸裡劃過一抹深深的陰森,透着一股凌寒。
“如此說來,安逸王爺早已與鸞兒對上了?”突然之間又似想麼了什麼,“那日相國寺,是不是除了寧國公府的還有安逸王爺與安寧公主?”老太太問着趙嬤嬤。
趙嬤嬤點頭:“據奴婢所知,那日三位小姐與曲姨娘還有云姨娘是一道前去相國寺,是接老夫人回府的。確實遇着了寧國夫人,而且安逸王爺與安寧公主也確實前往相國寺。巧合我們又是那日下寺回府,而九姑娘是跟着我們一道回府的。老夫人,該不會是大小姐就是在那日與安逸王爺還有安寧公主便是達成了共識?可是,這又怎麼解釋九姑娘於她之前就已經跟我們回府了呢?”趙嬤嬤一臉疑惑不解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陰陰沉沉的冷冷一抿脣,眼眸裡盡是揮之不去的凌厲與駭意:“若這便是安逸王爺提前安排好的一切呢?皇上對鸞兒的態度向來與衆不同。”
“所以,太子殿下悔了與大小姐的婚,正好是幫了安逸王爺一個大忙。”趙嬤嬤接着老太太的話往下說。
老太太冷笑,一臉的深沉:“看來,這個安逸王爺果然心機深城,城府仍深。又或者就連曲宛若母女倆設計於鸞兒一事,也早在他的算計之內。不然,又豈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發生?更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在這之前,他與鸞兒之間便已經達成一至。曲宛若母女對鸞兒的設計,不過只是作爲他們之間的一個跳板而已。赫兒卻是傻傻的看不出他們之間的深沉與暗算。而太子更是成了鸞兒的一個墊腳凳,說不定就連皇后也在他們的設計之內。好一個心機深沉的大小姐,好一個深藏不露的安逸王爺。”老太太說到最後這兩句話時,那眼眸裡流露出來的憤怒無疑表露着此刻,她對舒清鸞的怒意,以及對南宮樾的不悅。還有對着曲宛若的恨意。
若非曲宛若一心想着要害舒清鸞,又豈會被舒清鸞與南宮樾反將一軍,以至於連累到了自己的兒子。兩天之後便是舒清鸞與南宮樾的大婚,這個婚事顯然已成定局,誰都無法改變。只怕今後安逸王爺的地位會越來越穩固,而太子殿下只怕是岌岌可危了,就連皇后只怕也是要受連累。若皇后與太子出事,那麼舒赫還能置身事外,獨享其身嗎?舒家還能穩立不倒嗎?
如此想着,老太太的心越來越沉,那眼眸內的怒意更是越來越深。大有一副恨不得掐死了曲宛若,以泄她的心頭之憤!
“母親深夜找兒子前來,可是有何要事?”舒赫的聲音傳來。
“奴婢見過相爺。”趙嬤嬤對着舒赫鞠身行禮。
舒赫擺了擺手,示意趙嬤嬤無須多禮。
老太太對着趙嬤嬤揮了揮手,趙嬤嬤很識趣的一欠身,朝着屋外走去,然後則是順帶的將屋門關上。
屋內僅留下老太太與舒赫母子二人。
“盤問過孫太醫了,孫太醫可是給了你答案?”老太太指了指她對面的一張椅子示意舒赫坐下,一臉肅穆的看着舒赫問道。
舒赫面無表情的望着老太太:“兒子覺的,孫太醫的話完全不可置信。”
倏的,老太太凌厲的視線如兩束利箭一般的直射向舒赫:“爲何這般說?”
“第一,母親也是過來人,宛兒的肚子像是六個月的肚子嗎?”
老太太張嘴,舒赫卻是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接着自己往下說道:“第二,六個月前,母親風寒一個月有餘,宛兒日日服侍於母親跟前。母親覺的她有這個機會?”
老太太的眉頭擰的更深的,因爲舒赫說的是事實。
確實那一個月,她重風寒。她與曲宛若之間向來都是面和心不和。雖然,兩人都看對方不順眼,但是爲了不讓舒赫對她另眼相看,也是爲了在舒赫面前豎好好形像。那一個月,曲宛若確實是日日在她牀頭服侍着。不曾離開過半步。
然後再是,風寒好了之後,她才動身去了相國寺,祈福。
如此想來,說曲宛若的肚子六個月,那是絕不可能的。
突然之間,老太太又是想到了什麼。
對了,第一個與她說曲宛若的肚子與月份不符的,是九九。
就因爲卿九九告訴了趙嬤嬤,曲宛若的肚子與月份不符,她這纔會問孫太醫,然後孫太醫也是告訴了她,確實與月份不符。如此,不止卿九九是安逸王爺的人,只怕就連孫太醫也早已被安逸王爺收買了。
孫太醫被安逸收買了!
這個念頭一出,老太太又似聯想到了什麼。
那便是雲姨娘。
如果說孫太醫早就是舒清鸞的人,那麼當日雲姨娘小產一事是否又另有隱情?
同樣的,綺雲小產時,還是卿九九爲她清宮的。也是孫太醫把的脈,開的藥方的。
但是,再一想。又覺的不太可能。
趙嬤嬤可是將那盆殷紅的血,還混着那一團小小的肉端給她看過的。
如此說來,綺雲小產是確有其事。
“母親是否想到了什麼?”見着老太太一言不發的一臉深沉,舒赫淡淡的問道。
“孫太醫……”
“早就被人收買了。”舒赫直接接下了老太太的話。
“那這些日子來開給宛兒的藥呢?”老太太一臉擔憂的問道,“宛兒現在這般,會是與孫太醫開的藥有關嗎?”
舒赫不冷不熱的一哼笑:“我諒他也沒這個膽!兒子敢問母親,昨兒那碗藥是否真的滲有斑蝥?”凌厲的眼神裡透着一抹質問與不信任。
見着他這般的眼神,老太太微微的怔了一下,然後雙眸與他對視,“爲娘就算再不喜歡她,也不至於拿她肚子裡的孩子出氣。”
言下之意,那便是絕對沒有斑蝥。
舒赫冷笑:“母親不是覺的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兒子的嗎?”
“就算爲娘真懷疑她肚子裡的孩子,但是在孩子未出世之前,我絕對不會讓他出事。就算真要處置,那也等她生產後滴血驗親才做決定。”
聽着老太太的話,舒赫的眼眸裡劃過一抹欣慰的淺笑:“兒子也知母親不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
“現在我不追究她肚子一事,但是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這些年來你對她的慣寵,纔會使得她做事不計後果。你可知,這一次,錯的離譜!若非因爲她,你會一次又一次的被皇上訓斥?太子殿下會被皇上責罰而前去南嶺?皇后會與你之間產生嫌隙?你又可知,太子這次前去南嶺,只怕是凶多吉少?若是辦不成南嶺之事,皇上的意思相信你比爲娘更加清楚!”老太太雙眸陰森肅穆,面無表情中帶着一份微怒的對着舒赫輕斥。
“南嶺一事,兒子心中有數。母親何故說太子殿下凶多吉少?至於皇后,若她敢過河拆橋,翻臉不認,就算是親兄妹,兒子也絕不應允!”舒赫的臉上盡是陰霾與狠絕。
“現在的問題不在於皇后是否過河拆橋,翻臉不認!而是鸞兒與安逸王爺已經設計好一切,就等着你們往下跳!”老太太對着舒赫輕喝!
舒赫微微一怔,一臉錯愕中帶着不可置信的望着老太太:“母親此話何意?”
“卿九九剛從南嶺回來!”
“卿九九?”舒赫重複着這三個字,眼眸內劃過一抹複雜之色。
“她是靳破天的人,靳破天向來與安逸王爺站於一線。如今太子殿前剛動身前往南嶺,安逸王爺的人卻是從南嶺回來。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南嶺,安逸王爺已經安排好一切,就等着太子殿下前往。那麼太子殿下此行還有勝算的把握?若是太子殿下失利,你身爲他的舅父,還能置身事外?”老太太一臉擔憂中帶着沉怒的說道。
卻是不想舒赫冷冷的一笑,面無表情的冷視着老太太:“母親,若是兒子沒有記錯,這個卿九九當初可是母親帶回府裡的。可是深得母親之心,現在母親卻告訴兒子,也是靳破天的人,是安逸王爺的人。母親,你讓兒子該怎麼看你?”
老太太的身子猛的一僵,臉上劃過一抹痛苦的表情,眼眸微微的跳動着,眼眶裡含着隱隱的淚水。雙手緊緊的拽着自己的衣襬,“我……”
“這事母親不必過份操心,兒子心中有數。兩日之後是鸞兒大婚,母親也知皇上對鸞兒的態度與衆不同。兒子不想再有任何的事情發生。若是母親真心爲兒子好,就別再提其他無謂之事。任何事情等鸞兒大婚之後再說。”舒赫深吸一口氣,對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點了點頭:“眼下之際也只能這般了。放心,爲娘知道訪怎麼做。鸞兒那邊,爲娘有數。”
“既如此,兒子不打擾母親安歇。兒子告退。”說完,對着老太太淺淺的一躬身,轉身離開。
見着舒赫那遠離的背影,老太太的眼眸裡閃現出一抹複雜無比的表情。緊緊的一擰眉,重得的咬着自己的下脣處,思量着接下來該如何做。
……
破曉,朝陽升起
荷芬院
史姨娘站於屏風前,由着丫環爲她着衣。
衣裳是舒清鸞上次送於她的貢緞做的。
不愧是大小姐的東西,果真是上等貨。
這般柔滑的錦緞,是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
史姨娘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捨不得脫下。
眼眸裡更是流露出一抹貪婪之色。
手情不自禁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處,若是她爲相爺誕下兒子,那麼今後她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然而,一抹陰戾卻是襲上她的心頭。
她的肚子才兩個月,可是曲宛若的卻已是五個月。且太醫還說是個兒子。這也就表示,如果她肚子裡的是兒子,那麼曲宛若生的兒子永遠都將壓在她兒子的頭上。
想着,史姨娘的眼裡劃過一抹狠戾。
她必須要爲自己的孩子謀一條路。
然而,還未想到該謀一條怎麼樣的路,只覺的肚子一陣絞痛傳來。
“啊!”史姨娘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