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自從懷上了皇家骨肉,在太商帝的特殊關照下,平日膳食本就極佳,每日三餐御膳房的大廚都是珍饈美味變着法兒的調劑着,這會兒雖說要擺一個小小的宴席,其實也不過是多添幾道菜式和幾幅杯碟碗筷而已。待涼碟小菜,八葷八素擺滿了餐桌,隨着瑩露一句:“江南清蒸錦鯉來嘍!”的吆喝聲,重頭戲上場,只見凝香在芸鵑、芸鵲的簇擁下,親自託着今晚主菜呈現在衆人面前,荷葉玉盤中鮮嫩的魚肉味飄香四溢,那自是不在話下的。
待她將好大一盤蒸魚放在餐桌當央,又趁熱淋上私家秘製的調味醬湯汁後,衆賓客見了都是垂涎欲滴,就連一向話語不多的梅兒也由衷讚道:“以前只道香兒姐姐通曉制香、善刺繡,後跟蕙芷妹妹學會了吹奏陶壎,如今居然又展露了一手烹飪廚藝,難怪皇上要對妹妹寵愛有加呢,這還真不是蓋的!”
凝香邊切魚分份,邊笑着自謙道:“我這是樣樣通,樣樣鬆,哪兒比得了梅兒和蕙芷二位妹妹身上的真本事呀,你們那才叫一個實打實的驚世駭俗呢!”
梅兒和蕙芷聽了都是看着魚肉抿嘴微笑。
“哎呀!二位姊姊快別互相吹捧啦,還是請主人先動筷子開席吧!”月桂公主着急着催促道。
在衆人鬨笑聲中,凝香夾起一塊魚肉放到公主面前小碟裡,笑道:“快吃吧!看把我們的公主給饞的!大家也都下筷吧!今天我們可以沒大沒小、不分彼此,都是好姊妹!儘管盡興便是!”
俗話說“無酒不成席”,上次祭竈節竹香館小宴御賜的幾壇貢酒還沒喝光,平日就埋在竹香館百花圃下面封存着,這次正好讓小祥子帶人取來兩壇與好姊妹們共享,因酒受百花滋潤,開啓後,酒中居然帶了些許花香,真是叫人聞之慾醉。
說着話時,各自帶來的丫鬟已都給自己小主斟滿了一杯酒水,見萬事俱備,凝香作爲此間主人提議在做諸位,無論茶酒都舉起杯來先幹一輪以示開場,衆人聽了歡聲響應,都齊齊起身高高舉起杯來,互相謙讓着一飲而盡,如此小小宴席便在歡喜的氣氛中拉開了序幕。
別看公主年紀最小,嘰嘰喳喳話卻最多,見她勸大家都斟滿了酒杯,起身舉杯朗聲說道:“今兒個我們真心感謝瓏貴人姊姊的盛情款待,自入宮以來,已好久沒這麼開心了!晚輩先敬各位小主和姊姊們一杯。”
只因公主和凝香年紀相差無幾,從前總姊姊姊姊的叫慣了,如今成了貴人也不忘帶着姊姊二字,若論輩分來,凝香和小主可都是她的庶母。
席間,衆小主們大快朵頤之餘,紛紛舉杯頻頻夾菜勸酒,就連梅兒也敞開了暢飲,唯獨懷有身孕的凝香和出了家逸芙,但也是以茶代酒來與大家歡愉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凝香離席小解,顏常在見了立刻跟了出去,還故意支開瑩露說自己想和瓏小主說幾句悄悄話。
瑩露探尋着看了凝香一眼,見小主點頭才警覺地退開幾步,但並未離開視線。
顏常在也不理她,顧自挽着凝香的胳膊,一路上照顧得殷勤備至,此舉令凝香添了幾分好感,可也猜到她這麼做必定有所企圖。後經驗證果然不出所料,才用言語旁敲側擊了幾句,她便直接挑明瞭心意,說自己十分羨慕凝香這半年以來的深得聖寵之勢,稱自己今後願意追隨左右,希望凝香接納她加入到這個小圈子,也好分得一杯羹。
凝香平日與她接觸不多,從面相上看她定是個頗有心計的人,聽瑩露說過,顏常在入宮不久趁着初次侍寢之際,央求皇上將她遷出鍾粹宮,搬到長春宮與德妃在一起,那是看中德妃膝下有一位皇子,而當時來看,這位皇子是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可後來才發現二皇子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皇上並不真心待見他,將來一旦有了三皇子、四皇子,啓時一定會被比下去,依靠她們母子十分不靠譜,於是又開始暗中巴結皇后和宸妃,可一時並未得到人家的接納,近來她看凝香風生水起大有後來居上之勢,這才又千方百計與凝香套起近乎來了,真是慣會見風使舵見縫插針的人。
凝香聽她說想要投誠自己,又知道她的爲人,哪兒能輕易答應,因而故作糊塗含混答道:“大家同是後宮姊妹,說什麼追隨不追隨之類的話,如果真想要投靠誰,總也得從高高在上的三位妃位娘娘中挑選一位不是,自己再得寵總還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而已,算的了什麼呢,眼下大家互相關照都是理所應當的,延禧宮的大門對誰都是敞開的,常在願意常來在坐坐,我們絕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
凝香所言滴水不露進退有度,顏常在察覺出凝香對自己尚存戒備之心,便絮絮說了些日久見人心之類的話以表虔誠。凝香只是含笑點了點頭,說風水輪流轉,也許今後妹妹得了寵,自己還要她來幫襯着也說不定呢。
顏常在聽了輕輕在凝香肩頭拍了一把,發出“呵呵”一陣嬌笑道:“借瓏姊姊的吉言,但願真有那麼一天才好呢!”說着話,二人重又歸入席間。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一輪明月爬上柳梢,小祥子與瑩露伺候局面時,也私下偷偷喝了幾杯,微醉之下開始眉來眼去的,旁人到沒察覺。
席間熱鬧的氣氛絲毫不減,凝香吩咐瑩露讓各位小主的侍女也在下屋擺上一桌,輪流替換着去吃,衆婢女聞聽都是齊聲道謝不勝歡喜。正在此時,忽見在院外伺候的丫鬟進來稟報,說是太后差鄭姑姑送來了“百合銀耳蓮子羹”來給小主們品嚐。
聽說太后身邊第一侍女鄭姑姑來了,在座之人都不敢怠慢,凝香還故意朝外朗聲叫道:“多謝太后娘娘的垂愛,還不快請姑姑進到屋來,真是趕得巧,我們正在小宴,姑姑想來也不是外人,何還不也來喝上一杯!”
凝香入宮後,命運多舛,在風浪中起伏不定,一直甚少
與太后有什麼交集,自打上次遇刺,兩下這才得以相識,出於感激之情,此後凝香常去慈寧宮請安,因其善於察顏觀色、乖巧懂事,哄得太后很是歡心,再後來凝香孕育子嗣晉封貴人,太后都有悉心過問。
太后貌美位尊,雖爲人極爲和善,但在她面前總須謹慎着,不敢有絲毫閃失,而她的近身侍女鄭姑姑更是溫婉可親,這和同是位份爲鳳儀宮女的染冬姑姑性子剛好相反,一個冷森森的,出出透着算計,一個卻是笑語嫣然,如同鄰家大姐姐一般,也是因爲如此,鄭姑姑和凝香、梅兒幾個平時相處得十分融洽,此時見她來此,凝香怎能不熱情招待。
少時,見鄭姑姑面帶笑意款款而來,衆人皆起身相待,梅兒與她從小認識,當初一塊兒撲蝶賞魚的美好記憶總在心間,禁不住迎上去問候,鄭姑姑朝她含笑點了點頭,後對衆人擺手道:“都快坐下,小主們這是要折煞奴婢麼!”
衆人落座後,鄭姑姑側身吩咐身後同來的兩個笑宮女將湯羹仔細端到桌上放好,後朝諸位賓客恭恭敬敬地施了個圈禮,溫聲軟語道:“各位小主安好!公主吉祥!太后娘娘聽聞延禧宮裡設下小宴,心中惦念着瓏小主懷胎辛苦,特命御廚做了一道湯羹讓奴婢送來以示關愛,並讓帶話說,這‘百合銀耳蓮子羹’最是解葷腥、消暑氣,料想小主們也一定會喜歡的。”
衆人齊聲稱謝謝太后關懷,話音才落,公主搶先用湯勺盛了一碗飲下,覺着果然是甘甜滑爽,忍不住連聲稱讚道:“嗯!味道真真是好喝得緊,喜歡!來來來,大家都快來嚐嚐鮮。”說着依次給人都盛了一碗。
凝香淺嘗了一口放下,笑着點頭說道:“果然味美,這可真要多謝謝太后娘娘費心了,趕早不如趕巧,還請姑姑也能賞臉入席,和我們一塊兒分享歡樂如何?”
梅兒和公主等人也都跟着來勸,可無論大家有多盛情,鄭姑姑也沒入座,只是給大家敬了一杯酒後,稱太后那邊正有事,真是不好意思,真的該回去了。
凝香真心實意想要留她多呆一會兒,可挺着肚子不便起身,梅兒見狀離席搶上去拉住姑姑的手,親暱道:“姑姑怎麼突然見外起來了,在座的可都是自家人,例行拜月也不是什麼特要緊事兒,怕也不用急在這一小會兒吧?!”
鄭姑姑含笑道:“多謝瓏小主、梅兒姑娘,還有列爲的盛情,此絕非奴婢藉故推脫不給大家面子,實是因太后每到望月這日必定要設香案行拜月之禮的,吉時一絲一毫也耽誤不得,這可是我家主子自小就雷打不動的老規矩,眼下時辰不早了,奴婢可得早早回去盯着這事兒,要是出了一點岔子奴婢可擔待不起,還請諸位莫要見怪纔好!”
旁人不懂,作爲烏氏外親的梅兒卻知道此事的重要,於是忙幫着鄭姑姑打圓場說,還是請鄭姑姑早些回去吧,瓏小主若有心,不如改日再單獨請姑姑來坐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