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麪館。
“大起大落,縱橫捭闔。只可惜巨筆如椽,這一戰註定要歸於湮滅。如果有人要爲天南省作記,大概只剩下一句,某某任某職務,不再擔任某職務。”郭建軍品着燒酒,淡淡的說道。
一刻鐘前,麪館外的各路大佬們在收到一條短訊後,便悄然散去。隨即“大頭輝”也被警方帶走,暗潮涌動的麪館外終於又恢復了冷清。
“孔子觀周,遂入太祖后稷之廟。廟堂右階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郭書記,你話多了。”魏民文舉杯一示意,幹掉杯中殘酒。
郭建軍瞥了一眼麪館裡稀稀拉拉的幾個客人,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在對你的使用上,有人徵詢過我的意見,我投了反對票。”
魏民文擡手給兩人倒滿酒,皺着眉頭問道,“是因爲‘今夕何年’?”
郭建軍捻着酒杯,微微點點頭,望着魏民文說道,“‘今夕何年’在龍城風光了這麼久,歷經風雨,卻一直巋然不動,絕對不是幾個高千部就能辦到的。都說袁季平剛正不阿,堪稱青天,可就連他都捏着鼻子忍下來,爲什麼?”
魏民文遲疑了一下,試探道,“外界傳言此處是慕天源一手操持的銷金窟,難道,內情遠不止如此?”
郭建軍呵呵一笑,不動聲色的四處觀望一下,壓低聲音說道,“郝平凡活着的時候,曾暗中調查過‘今夕何年’。結果,剛摸到外圍,就查不下去了。當時是王江陵親自出面的。”
魏民文悚然一驚,不禁問道,“王……被帶走接受調查,是不是也與這個有關?”
郭建軍一仰脖兒,乾了杯中酒,哈着熱氣,搖頭說道,“龍小年、王江陵的案子,牽涉甚廣,目前還沒有定論。到底有沒有與‘今夕何年’扯上關係,還不清楚。可從慕天源開始到龍小年、王江陵落馬,也有段日子了吧。就是不見有人動這個地方,爲什麼?”
魏民文拿起酒杯,慢慢的舔着杯中烈酒,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們都在等。等着有人衝上去。”
郭建軍喟然長嘆,用筷子夾了塊肉放在桌子上,指着它說道,“一兔走街,百人追之,分未定也。這肉也是一樣,權屬沒有定下來,自然阻不了有些人的想望。如今蔡照先、於東來搶先跳出來,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已經成了衆矢之的!”
魏民文舉杯,接着說道,“我回了光明區,如果有於東來在前邊擋着,尚可迴轉,最壞結果就是棄一保一。如今,於東來高走,留下來的爛攤子我勢必要接手,這樣的話,板子一旦打下來,他與我,一個都跑不了。”
郭建軍點了點頭,又幹一杯。
魏民文凝神想了想後,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你就沒有懷疑這裡邊,已經有人做了手腳?”
郭建軍一愣,看了看他,問道,“莫非他跟你說了什麼?”
魏民文搖頭笑道,“這邊是於東來在做,他怎麼會跟我講。不過,費這麼老大的工夫,只撈到高千部這麼一條小魚,你難道沒有覺得……呵呵,有些蹊蹺?”
郭建軍倒吸一口涼氣,腦子轉的飛快,好半天才嘆道,“不錯,我都能想到,他又怎麼會漏掉。你這麼一說,他十之八九已經與有些人……”
魏民文苦笑一聲,連連擺手,說道,“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至於實情如何,還是問他合適。他……什麼時候出來。”
郭建軍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有人就堵在軍區大院門口,等着他自投羅網呢。我想,總要等事情有了轉機,纔好出來吧。民文,李高遠……他怎麼說?”
魏民文目光閃了閃,淡淡的說道,“李市長……”話說到一半,停下來了,示意郭建軍向門口望去。
省委常委統戰部長查德求的大秘宿開辰正站在門口衝兩人微笑致意。
兩人一前一後,起身迎了過去。照例是郭建軍走在前邊,寒暄在先,“宿主任,你好,真的是好巧。老闆再上幾個素菜,上半桶散白。快請坐。”
魏民文此刻彷彿成了郭建軍的影子,亦步亦趨,低調至極。
翠府酒店。
孔燕燕、單豆豆、溫如玉三女正喝的興高采烈,話題亦是火爆異常。
“燕燕,你真的……還沒有過男人?”溫如玉摟着風華絕世的孔燕燕,小聲調笑。
“哎呀,這有什麼可作假的。本來……好幾次,差點就有了。結果,這些狗屁男人太差勁兒。被我那些堂兄弟、堂姐妹一整,嚇得屁滾尿流。哈哈,全跑了。哈哈……”孔燕燕明顯有些過量,笑得花枝亂顫,明豔無匹。
“如玉姐,你……問燕燕這個幹什麼?莫非……咯咯,你想……”單豆豆話還沒說完,自己先笑作一團了。
得知任凱暫時無憂,三人大喜之下,自然也是大醉。
“唉,我跟你們講,他的老情人回來了。”溫如玉躺在地毯上,頗爲感慨的說道。
“皇甫秀秀?”另兩個女人異口同聲的喊道,煞是整齊。
“咯咯,兩個小妮子,耳朵倒是挺長。門兒清啊。不錯,秀秀回來了。”溫如玉猛然間坐起來,笑道。
孔燕燕搓了搓有些發燙的面頰,笑道,“怎麼?心虛了?害怕人家說你監守自盜?”
單豆豆爬在地上,手託着下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笑道,“我見過她,別怕,憑她的身板兒,絕對打不過你。哈哈……”
溫如玉笑罵一聲,正要動手,手機響了。
“這人吶,太不經唸叨。剛提到她,她的電話就來了!”溫如玉也就嘴上能硬幾句,真見到電話,心裡還是有些發怵。
另兩人聽了,哧溜一聲,全圍了過來,頭碰頭,眼巴巴的瞅着響個不停的電話。
溫如玉見了,覺得好笑,童心大起,也爬在地上,把電話放在三人中間,按了免提。
“如玉,我在門口。快開門。”電話裡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響過後,手機便掛了。隨即聽到敲門聲。
三女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有些不知所措。
“唉,看了你們倆。就知道鴕鳥是如何躲避危險的了。”孔燕燕打了個酒嗝兒,擺了擺手,笑道。
說完她一步三晃的向門口走去,留下兩個偷着樂的女人。
“你是秀秀姐吧。經常聽任凱說起你,哈哈,真漂亮。”孔燕燕一拉開門,看都沒看清來人,便恭維道。
來人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急忙低頭小聲說道,“小姐,是我。皇甫小姐在那邊。”說着使了個眼色,又衝旁邊努了努嘴。
原來是客房部經理姚紅。
孔燕燕身後爆發出一陣極其壓抑的笑聲,孔燕燕臉上更紅了,狠狠瞪了姚紅一眼,竭力裝作隨意的樣子扭過頭,見到了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的皇甫秀秀。
孔燕燕從小便被人誇作京城第一美女。自然對自己的美貌有萬分的自信。可在見到皇甫秀秀第一眼時,居然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這麼漂亮的女人當初是怎麼看上那人的?
也許,世間總有一些人能得到上天額外的眷顧,使他們免受歲月風霜的侵蝕,得保嬌顏。
皇甫秀秀無疑便是其中一個。
皇甫秀秀望着眼前這位京城第一美女,心裡竟然有些嫉妒,他把那麼多人都拉下水,唯獨想讓眼前的女人遠離紛爭,說明什麼?
“你就是燕燕吧,在你很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一轉眼就這麼大了。呵呵。不請我進去嗎?”秀秀經過多少大風大浪,怎麼會猜不透溫如玉的心思。
孔燕燕聞言一愣,不禁說道,“不會吧,我今年二十六、不,已經二十七了。你……”
秀秀呵呵一笑,輕輕繞過她,邊走邊說道,“你八歲那年,我已經大學畢業了。任凱算是我的學生。”
孔燕燕澀然一笑,拍了拍紅紅的俏臉,說道,“嘿嘿,是嗎?那個時候我身體不是太好。只記得消毒水和白大褂了。”
溫如玉見皇甫秀秀後,心虛的地方已然被溫情填滿,望着伊人,笑道,“秀秀,別來無恙。”說完上去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
秀秀暗裡一嘆,抱着好友的胳膊卻是越發的緊,笑道,“有點過分啊,杯罩是不是又大了一個碼?”
單豆豆一直好奇的望着這個靚麗女子,聽到這,忍不住莞爾一笑,心下卻想,看來玉姐的這個方面確實男女通殺。
年紀輕輕能做到五星級酒店的客房部經理,眼色自然厲害,姚紅早就趁着幾人寒暄,把裡邊的殘席撤去,重新擺了新酒菜。
房門一關,酒杯一端,四個女人一臺戲。
軍區大院。
“胡東帶着人在外邊等了很久,你看……”佟京生望着獨自打棋譜的任凱,有些不解的問道。
“呵呵,不妨事。他願意等就讓他等着。順便看看紀清河的成色如何。”任凱專注於一局殘棋,落子悠然,神情亦悠然。
“那邊怎麼說?還要這麼一直撐着?”佟京生略微頓了頓,悵然問道。
“我沒問。他們也不會講。袁季平走了,剩下的事情便與我無關。這是規矩。”任凱依舊沒有擡頭,淡淡的說道。
“你……”佟京生遲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覺得任凱應該能聽懂他的未盡之言。
任凱沉吟半晌,望着眼前的黑白世界,緩緩說道,“梅正東死了。袁季平倒了,無論他當時在不在場,剩下的人,必然會去京城聯合醫院。”
話音剛落,幾粒棋子從他手中滾到地上,黑的似墨,白的如雪,形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