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那一團化不開的yīn暗似乎變得更加的濃密了。yīn森的風瘋狂的肆虐在周身,卷子大把大把的紙錢,將這個浮羅古鎮都籠罩得圖同一個巨大的墳墓一般。路子野那高挑乾枯的身形靜靜的站在眼前,一動不動的,彷彿有一些扭曲。那通紅的眼睛猙獰的盯着我,裡面散發着濃重的殺意。
我不由得渾身顫抖了起來,向後退了一步,緊緊的握住手中的劍柄,盯着眼前這個形若鬼魅的人,絲毫不敢鬆懈。
沉重的喘息聲從路子野的最裡面傳了出來,迴盪在身邊。藉着微弱的光芒,路子野身上的那件黑sè的長袍似乎被什麼東西撕裂得傷痕累累,那寬大的衣袖幾乎已經變得殘破不堪,慘白的手臂從衣袖的破洞中露了出來,上面那條青sè的龍在這灰暗的渲染下顯得無比的詭異。
他受傷了。
我心中一愣,低低的問道:“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路子野從鼻子之中重重的哼了一聲,有些怨恨的低聲說道:“這不關你的事情,現在你應該擔心的,是怎麼從我的手下死去。”說罷,臉上漾起一抹可怖的笑容,就如同那通紅的眼睛一般。
“路子野,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方,你仍舊鍥而不捨的想殺掉我嗎?”我有些沉重的問道,手中的劍向上微微的擡了起來。
寒光映出了路子野那扭曲的臉孔,就像是地府之中煞白的亡魂一般,上面斑駁的血跡異常的突兀。他有些尖銳的嘶吼道:“沒錯。放心吧,我會把你做成我最滿意的一具人偶的,”然後擡頭看了一眼我身後的捕神和百里申,繼續低沉的說道:“還有你的這些朋友。”聲音之中帶着令人髮指的瘋狂。
我大聲吼道:“你瘋了!”那手迅猛的擡起,鋒利的劍刃直指路子野。寒光霎時間籠罩在了路子野那有些狼狽的周身,那彎曲的身形在這一片刺眼的光亮中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就算是我瘋了吧。”路子野獰笑着說道,那頎長乾瘦的手指向上微微的挑動了一下,只見眼前像是飛過了什麼帶着亮光的軌跡一般,一條線一樣的光在一瞬間從我的眼前略了過去。然後,只聽一聲巨響,那條似有若無的線竟然牽引着我們身後的一個巨大的磨盤,猛地向我們砸來!
我們急忙閃身躲開,那深灰sè的巨石几乎是擦身而過。在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下一秒,那巨石頓了一下,然後伴隨着一聲震耳yù聾的響動,那巨大的磨盤向四下炸裂開來。凌厲的碎片向四周飛濺開來,一塊碎片徑直的擊中了我的胸口。我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只覺胸口一陣煩悶,幾yù摔倒。
百里申顧不得漫天的煙塵,急忙飛奔過來,扶着我,擔憂的問道:“公子你不要緊吧?”我喘息着擡起頭,剛要回答,便看到路子野那鬼魅一般的身影斜斜的撲了過來!不容多想,我急忙抓住百里申的手腕,將他甩向一邊,然後另一隻手的長劍一下子向前探了出去。凜冽的寒光劃破了滿是怨念的空氣,發出刺耳的聲音,那劍尖對準了路子野的眉心勢如破竹一般的刺了過去。
在那一片寒光之中,我看到路子野那血紅的瞳孔驟然間縮小了,他怒吼一聲,身子一下子向一側撲開,同時那聲怒吼卻突然之間變成了狂笑。我一愣,手中的動作不由得遲疑了一下。而就在這時,只聽一陣咻咻的聲音,然後便感到雙臂一緊,一股力量一下子將我生生的拖住了。我直覺雙臂一陣尖銳的刺痛,然看時,卻發現胳膊上依然被勒出了一條條深深的血痕,在向外慢慢的滲着血。
那極細的偶線,將我的胳膊勒得快要斷掉了一般。
路子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耳邊幽幽的響了起來:“我說過,要你好好的想想該怎麼死在我的手下。既然你選擇了這樣的死法,那我就成全了你!”言罷,臉上的神sè陡然變得無比可怖,雙手向後一勒,胳膊上的力量在一瞬間增大了無數倍。那疼痛洶涌的傳導至了全身,我不由得痛苦的向後仰着頭,企圖用手中的劍割斷那些深深嵌進我胳膊的那些偶線。但是,我的手被勒得死死的,每一用力,那細小鋒利的絲線就會嵌得更深,甚至都可以聽到那皮肉被劃開所發出的那種令人極爲不安的聲音。
“冥淵,上次我就說過,你一定會是我的人偶。”路子野那猙獰的聲音蛇一般冰冷的鑽進我的耳朵裡,疼痛瘋狂的侵蝕着我的頭腦,周圍突然變得充滿了雜音,只剩下路子野那低沉的聲音:“現在,我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冥淵……”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像夢囈一般,在那片溫柔之中,卻散發着滾滾寒意:“你會是我最得意的人偶!”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偶線一下子纏繞住了我的脖子,越勒越緊。我艱難的張大了嘴呼吸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因爲充血而變得分外血紅。這個浮羅古鎮,都在這一片漫天的紅sè中霎時沉浸在了死一般的詭異當中。
我的呼吸開始變得艱難了起來,脖頸之中的骨骼被用力的擠壓着、摩擦着,發出令人髮指的咯咯聲。那團紅sè變得更加濃重了起來,我死死地咬着牙關,從喉嚨之中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嘶吼。而耳邊路子野的狂笑聲,卻變得更加的響亮了。我甚至都能感覺到從他嘴裡噴出的那股濃烈的死屍的味道。
就在這時――
一聲清脆的振動聲劃破了這即將降臨的死亡,緊接着,我渾身的束縛突然全部消失了,傷口之中的偶線一下子被抽了出來,慣xìng讓我向前撲了幾步,然後艱難的站住了身。渾身的疼痛開始逐漸清晰起來,心中的狂怒和眼前的紅sè逐漸的焚燒着我的理智,我轉過身,握緊了手中的劍,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盯着路子野。
而我和路子野之間,卻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握緊手中的刀,定定的站在了那裡,一動不動,宛若一尊石塔一般。那鋒利的刀刃上,還纏繞着絲縷沾着血跡的偶線,在這浮羅的風中不斷的飄蕩着。
是捕神。
路子野有些驚訝的盯着眼前的這個人,眼神之中卻突然閃過了一絲怪異的光芒。他向後退了一步,擡起手指着捕神,低低的問道:“你是誰?”
捕神沒有動,只是冷冷的回答道:“我是追隨着季公子的捕神。”聲音一下子變得蒼勁有力,迴盪在這空曠的街道上,嗡嗡作響。
“捕神?”路子野微皺眉頭,似乎在回憶着眼前的這個人。然後臉sè一變,厲聲說道:“我想起來了,上一次也是你壞了我的好事!”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無比的惡毒,聲音也愈加的沙啞了:“這一次,我連同你一起殺掉!”說罷,整個身影卻像一隻巨大的蝙蝠一般,騰空而起,撲向捕神。那乾枯的雙手此刻就如同那鋒利的鷹爪,閃動着yīn森的寒光。
我大叫一聲:“捕神小心!”然後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張咒符,向路子野擲了過去。但是路子野的身體似乎突然之間變得格外的稀薄,就像是一個影子一樣,那張黃符居然徑直的穿過了他那張牙舞爪的身體,落在了地上。而路子野的眼神之中變得更加的猙獰了,如同一個巨大的黑影一般向捕神撲了過去!而捕神卻絲毫沒有離開的跡象,只是鐵青着臉,將手中鋒利的刀刃對準了迎面而來的路子野。
“捕神,你楞在那裡幹什麼!你快閃開!”我焦急的吼道,然後掙扎着提起破魔劍,揮起那凜冽的寒光向着路子野刺了過去。而就在這時,空氣中似乎飄散開了一絲奇怪的味道,像是淡淡的血腥味夾雜着濃重的腐臭味。緊接着我的眼前突然一花,一個黑影從另一個方向斜斜的衝了過來,重重的撞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個已經開始**了的屍體!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撞得向後撲了去,然後急忙穩住身體,將手中的劍徑直刺進那可怖的腐屍的身體裡。隨着一聲怪叫,那腐屍開始一點點的變成黑sè的灰燼,瞬間被吹散在了這充滿死意的街道上。我喘了口氣,然後穩下來四下打量着,卻不由得驚得說不出話來。就連路子野,也急忙停了下來,注視着周圍逐漸變化的古鎮。
那些麻木的人開始漸漸的從每一個房間之中走了出來,向我們圍攏了過來。而他們的臉上,則都帶着令人髮指的詭異的笑容,喉嚨之中發出這低沉的yīn笑聲。而此刻,他們的臉,卻在飛快的變得乾枯了起來,就像是裡面的水分在瞬間被蒸發了一樣,那皮膚開始變得乾癟,**,最後脫落了下來,露出了慘白的骨胝。
整個yīn森的小鎮,在極端的瞬間就被這詭異的氛圍所包裹得嚴嚴實實,空氣中充斥着那令人作嘔的味道,就連那陣陣肆虐的風,都開始變得悶熱無比。那些人絲毫沒有受到正在變形的身軀的影響,依舊掛着那似笑非笑的神sè,僵硬的舉着雙手,向我們圍了過來。
“怎麼會這樣?……”路子野停下了攻擊,看着那些歪歪斜斜逐漸靠過來的屍體,不由得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剛纔偶線上的血跡喚醒了他們?……”
我一面jǐng惕的注視着那些讓人脊背生寒的屍體,一面對路子野吼道:“你剛纔說什麼?你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嗎?他們不是簡單的屍體對不對?”
路子野哼了一聲,大聲說道:“他們當然不是普通的屍體,他們是這浮羅古鎮之中的守屍。”
“守屍?”我聞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原來竟然是這種邪惡的傢伙!我急忙轉過頭,盯着那些越聚越多的傢伙,心裡面不由得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守屍,就是被怨氣積壓致死的人的屍體。但是,與一般死屍不同的是,這些屍體如果長時間的留在怨氣中,就會停止腐爛,並且被怨氣之中的冤魂所依附。所以,纔會像剛纔我們看到的那樣,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遊蕩在這個被死亡和怨氣籠罩的城市之中。而這些守屍若是遇到血腥味,則就會觸動他們身體之中的亡魂,讓那些積壓已久的怨念就會爆發出來,支配着那些屍體瘋狂的進攻身邊的所有人。但是,由於怨氣的侵蝕,他們也會迅速的腐爛。這種守屍也只有在怨氣極深的地方纔會出現,而剛來到這浮羅古鎮的時候,我們都被這yīn森詭異的環境所驚呆了,絲毫沒有在意這些遊蕩在古鎮之中的人,竟然是傳說中的守屍。
“原來,這些傢伙就是守屍啊。”我有些驚歎的說道。此刻,似乎越來越多的守屍在向我們聚攏着,那咯咯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在周圍,那一雙雙充滿着怨恨的眼神,死死的注視着我們。
百里申和捕神似乎被這一幕所驚呆了,死死的靠着我,不住的顫抖着。我轉過頭問路子野:“你是先解決他們還是先解決我們?”而就在我說完的一剎那,我卻愣住了。
路子野yīn沉着注視着那羣渾身撒發着腐氣與殺意的守屍,眼神之中卻不斷的在閃動着異樣的光芒。那是一種怨恨與悲憤的神sè,那雙乾枯的眼睛之中,似乎就要噴出暴怒的火焰一般。然後,只見他突然冷笑一聲,那如同鷹爪的手猛地張開,細細的偶線凌厲的鋪天蓋地的席捲了過去,只聽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眼前的兩具守屍,居然被那鋒利的偶線割裂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