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突然,溫雅睜大一雙驚恐的眼睛,恐慌地望着面前神情猙獰的宇文。但長槍刺入身體之中,溫雅並沒有感到有絲毫的疼痛,也不見有鮮血濺出,她想伸手去抓住槍柄,卻抓了個空,手掌竟與泛出青色光芒的槍柄重合在一起!宇文手中長槍就象一道照射在溫雅身體上的光柱,並未對溫雅造成任何傷害。
忽然,溫雅身後響起一陣女子的輕笑。溫雅大驚之下,猛地一轉身,在她的身後的沙發上,竟蹲着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孩,眼見這女孩雙手合十,正用空手入白刃之勢緊緊夾住了宇文直刺她頭部的槍刃,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十分怪異,溫雅驚叫一聲,赤腳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躲在了宇文的身後。
此刻的宇文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鎮靜,雙眼中漂浮着一片妖異的血紅,臉上顯現出凶神惡煞的神情,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平時溫和的宇文。他手上彷彿使出了全力,咬牙切齒的模樣,竟似要將面前這個女孩一舉擊殺。可那女孩就這麼夾着長槍,不進不退地與宇文僵持,平日心計甚多的宇文,居然呆立在那裡,只知道往手上用蠻力。
“宇文樹學,你真是笨得可以,又不是隻有一把虛靈槍,傻捏着槍桿幹什麼?那是你的救命稻草嗎?”不知何處猝然響起一個略顯蒼老但仍是雄渾有力的聲音,震得溫雅耳朵發麻,趕緊捂住了雙耳。宇文在這雷鳴般的質問下,渾身一顫,雙眼中的紅潮頓時退去,臉上的猙獰神色又重新恢復爲平日的冷靜堅毅。
在那聲音的提醒下,宇文頓時甩開手中長槍,側身前衝,迅猛地一拳向那女孩打去。女孩手中所夾的長槍突然失去了力量,不禁呆了一下,宇文從側面撲來,她已來不及躲閃,只得雙手交叉,架住了宇文的拳頭,可宇文手上的動作毫不停滯,立刻化拳爲掌,手心中猛地吐出一個虛靈槍頭!那幻化而出的槍刃不過兩尺長,卻如短劍一般,有力地刺入了女孩的額頭!
那奇怪的女孩被宇文的金槍刺中,清秀的面容立即變得扭曲變形,很快,她的全身上下就好像水中的倒影一般,隨着水波盪漾而晃動起來,很快就如一縷被突如其來的清風吹散的煙塵,迅速地消失在空氣之中。此情此景,和之前隋凌無意間斬殺到那個式神時幾乎完全一樣。
宇文將虛靈槍重新收入手中,卻感到手心裡有一點異樣。他擡起手來,藉着窗外的微光細看,手心裡竟是一根長長的頭髮!似乎剛纔纏在了虛靈槍尖上,宇文收槍後,才被納入了手中。在陰陽道中,製造式神總是需要借物憑依,難道這就是那化成式神的借物?就憑一根頭髮就能化出可以與宇文交手的式神?宇文還在有些出神地望着手中長髮,剛纔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還愣着幹什麼?操縱式神的正主還沒逃遠!”
宇文微微一怔,立刻大步衝到敞開的窗戶前,左右觀望了一下,竟毫不猶豫地跳出了窗外!
溫雅驚愕地追到窗邊,所幸這裡只是二樓,不算太高,宇文落地後並未受傷,稍稍活動一下腳踝之後,就行動自如了。奇怪的是,樓下早有一個衣着簡樸的老人等着宇文,兩人會合之後,立即極快地向學生活動中心的方向追去。
夜裡發生的連番怪事,使得溫雅張口結舌地站在窗前,她終於有些明白了,這個她一直心儀的男人似乎生活在某種神秘而動盪的世界裡,而那個世界,並非她這樣的普通人所能夠涉足。可宇文越是神秘,溫雅的心就越好奇,宇文就像一扇連接另一個世界的門,高大而深邃,這個世上,又有多少女人能夠忍住不去打開那扇門呢?
“你怎麼搞得滿身酒氣?難道你不知道酒精會讓你的頭腦變得麻木遲鈍嗎?”剛纔用高頻龍吟震醒宇文的正是無爲子老人。只可憐了同樣能聽到龍吟的溫雅,到現在仍有些耳鳴。
宇文與無爲子並肩飛奔,此刻也能聞到無爲子的口中散發出一股強烈的酒精氣息,只怕老人夜裡喝得並不比自己少,居然還義正詞嚴地指責自己,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低聲說道:“晚輩知錯。”
“晚上我夜行歸家,突然感覺到有式神氣息出現在教師宿舍附近,就慢慢跟了過來,倒沒料到那式神找的居然是你……可你究竟是惹上了什麼麻煩?怎麼會被陰陽師纏上了?”無爲子問畢,又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麼多年了,居然還能看見靈力如此至陰至純的式神……”
情況緊急,宇文也不便細說,此刻他另有一件擔心的事情。操縱式神之人無疑就是柏葉,可柏葉爲何要用式神來跟蹤自己?難道是想從自己身上取走克力士劍?昨天三人翻牌,自己無意中多說了幾句話,暴露了自己知道邪兵會吸血的事情,恐怕柏葉和奧斯丁兩人都懷疑自己私藏了一柄邪兵……
只是兩個老外都不知道,宇文沒有使用克力士劍,所以那劍並不在他的身體之中。現在鎖住克力士劍的定靈珠未有異動,看來他們還沒有發現宇文只是將邪兵簡單地藏在宿舍裡。不過現在追逐的僅是柏葉,卻不見奧斯丁的身影,宇文心裡便有些沒底,怕中了兩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由此看來,兩個老外的野心也絕不僅僅是拿回他們自己國家的遺物,其餘幾把邪兵,恐怕都是他們的目標,這邪兵……難道還隱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短短瞬間,宇文腦海中已閃過許多念頭。
轉眼之間,兩人追到一個三岔路口前,無爲子停下了腳步,閉眼凝神片刻,低聲說道:“果然狡猾,那人一過岔路就把靈氣完全收了起來,我已經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
“如果他真的收住氣息,就不能象剛纔那樣快速飛奔了,一定還沒走遠,可這兩條岔路……我們該從哪一邊追去?”宇文也不禁有些皺眉。
無爲子冷冷地看了宇文一眼,又開口罵道:“真是個不開竅的笨蛋!五行秘術中,虛靈木是幹什麼用的?”
一經無爲子的提醒,宇文這才突然想起,五行之術中,御木之術正是利用身邊一切有生命的植物來追蹤靈力波動的奇術。但宇文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原因的,古時地面上植被茂盛,人們的生活環境中不難看見綠色,這虛靈木的追蹤術就極爲有用,可到了現代,人流密集的地方都成了鋼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高樓大廈之間,有生氣的綠色植物已變得極爲稀少,虛靈木也難有用武之地,宇文雖然已出道多年,卻幾乎要忘記這御木之術如何使用了!
不過在大學裡,綠化還是做得不錯的,就象此刻宇文面前道路的兩邊,都種植有高大的法國梧桐。在無爲子指點下,宇文立刻施法,將精氣神貫注於雙足之下,只見兩條青色的枝蔓突然出現在宇文的腳下,分爲兩路直奔左右兩條岔道,當兩條枝蔓各自纏上一棵壯實的梧桐之後,那兩棵梧桐枝繁葉茂的樹冠立刻亮起一片青芒,而左邊這條路旁的梧桐樹上,樹葉間一陣沙沙作響,葉片竟然各自擺動開來,隱隱現出一個人形的空檔,看那人形,還保持着急速奔跑的姿勢!
達到一定規模的靈力波動,就會干擾到植物的呼吸,而這些看似毫無知覺的樹木,也因此在無意之中記錄下周遭的靈力波動情況,宇文的御木之術便是利用這一點,再現了靈力波動的投影!
“他就是從這邊逃走的!”宇文擡手一指左邊的岔道。
無爲子瞟了一眼樹冠上的人形,有些不屑地說道:“這麼模糊啊?你師傅的力量可是能夠把人臉也顯示出來的!”
宇文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怎麼能和別離先生相比?”
“別廢話了,快追!”無爲子話音未落,人又已經跑遠了,看他的奔跑速度,怎麼也不象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
可兩人一路追至能夠四通八達的籃球場,仍然沒看到柏葉的蹤影,便無法再繼續追蹤了,在這黑沉沉的夜裡,柏葉只需悄無聲息地躲藏在某個角落裡,宇文縱然滿腔怒氣也無濟於事。
“不知何方高手來訪?既然已經出手,爲何又只顧躲躲藏藏?不如早點現身,若是故交,還可讓貧道一盡地主之誼,把酒言歡如何?”無爲子突然使用高頻龍吟大聲呼喊起來,雖然震得宇文的耳朵嗡嗡響,倒也不怕其他普通人能聽得見。只是聽無爲子這麼說話,宇文臉上的神色卻變得難看起來。無爲子並不認識柏葉,他僅僅是看見了柏葉幻化出的式神,並感覺到柏葉奔跑時釋放的靈力,居然會誤以爲柏葉是修煉了幾十年的陰陽師,甚至會認爲柏葉可能與他同輩,柏葉的靈力竟會如此強大麼?
龍吟之聲在籃球場上空迴盪,餘音久久不停,可柏葉仍是沒有露面,繼續躲藏起來裝聾作啞。
“這傢伙是日本人?”無爲子低聲問宇文,宇文點了點頭,又補充一句說道:“而且他還是密教真言宗的門下。”
“真言宗?”無爲子一愣,隨即又大聲喊叫起來,“日本人,你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廟!就算你今天晚上連夜遁逃滾回高野山,老子也可以打到你們金剛峰寺去!一把火燒了你們那鬼影亂竄的奧之院!”無爲子想來也是久未動手,遇到高手難免有些技癢難耐,宇文雖然知道他是在用激將法,可剛纔還在文縐縐地邀約,現在突然開始出言不遜直指人家的師門,這轉變也實在是太快了。
不過無爲子的激將法確實有效,籃球場中心忽然猛烈地釋放出一股強大的靈力,就連無法直接感受到靈力的宇文也分明地體會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哈,原來是躲在那裡!”無爲子一下越過半人高的矮牆,快步衝入場內,身手比宇文這樣的年輕人還要敏捷許多。宇文怕老人輕敵,緊隨其後的同時也開始觀察四周是否還有埋伏。
這片被矮牆包圍的場地上共有八個籃球場,柏葉就垂手站在場地的中央,神態平和地看着追來的無爲子和宇文。
無爲子沒料到柏葉會如此年輕,看上去比宇文還小上兩歲,他不禁愣了一下。
柏葉見宇文一臉怒容,便微笑着說道:“宇文老師,醉臥香榻,果然風流倜儻啊……”
宇文臉上微微一紅,怒斥道:“不要胡說八道,爲什麼想用式神窺探我的夢境?”
“我只是好奇而已,剛纔我見老師滿頭是汗,渾身痙攣,才忍不住一探老師的夢境,可剛一觸及,我就被嚇得魂不附體……宇文老師如果每天晚上都做這樣恐怖的噩夢,會折壽的……”柏葉的語氣有些沉重,聽起來倒也不似故意裝好人。
折壽二字,卻是刺中了宇文的心病,他不禁沉默了半響,自從讓玄罡去守護方欣之後,這幾日的晚上,宇文一直在承受夢魘的折磨,昨夜貪杯醉倒在溫雅家中,大概也是內心深處的一種不自然的逃避。無爲子斜眼看着宇文,也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嘆息了一下。
“恐怕你的真實目的,是想來打探邪兵下落的吧?”宇文突然一擡頭,眼中精光四射,逼視着柏葉。
“邪兵?”無爲子神情微微一震,但又很快恢復了正常。
“我只是想來通知老師一聲,我與奧斯丁已經決定在後天交換,老師應該有空吧?”柏葉顧左右而言它,並未直接回答宇文的質問。
“有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來發通知的嗎?”宇文冷哼道。
柏葉對宇文的問話不置可否,卻恭敬地對無爲子鞠了一躬,說道:“老人家,剛纔我的式神驚動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看你年紀輕輕,陰陽道的修爲卻頗爲了得,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無爲子誠心稱讚柏葉,倒襯得經常捱罵的宇文比柏葉低了好幾分。
“雕蟲小技,不值一提。”柏葉謙虛地擺了擺手。
“可你們日本人就是德行不好,明明心裡受了誇獎得意萬分,表明上也還是要裝出一副謙恭的模樣。”無爲子話音一轉,居然又變成了冷冷的嘲諷,這位老人的脾氣確實有些讓人捉摸不定。
柏葉眼中兇光一閃即逝,可沒逃過宇文的眼睛,宇文怕他猝然出手,不禁盯住了柏葉的雙手。
“密教真言宗……爲何你身爲東密門人,卻一心專修陰陽道?”無爲子摸了摸頭髮稀疏的頭頂。
“修習陰陽道,以觀縱橫天地之理,皈依真言宗,清淨一道無爲之心。”柏葉神情自若對答如流。
“哈哈……好個一道無爲之心!”無爲子仰首大笑,“真是清淨無爲,留在高野山修行便是,來中國做什麼?”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柏葉微微低首。
“依此相續生,離有爲無爲界,離諸造作,離眼耳鼻舌身意,自可生極無自性心。”無爲子突然用右手握住左手拳頭,單豎右手拇指於胸前。
宇文一見,頓時吃了一驚,無爲子手上的動作,竟是密教真經《大日經》中,金界大日如來法身所持的拳印,又叫“智拳印”。而他口中所說,則是弘法大師在《十往心論》中對真言密教的釋解,具體意思,則是說修行者要拋棄一道無爲心,從一道無爲的寂滅再生,才能走上真言密教的入門道路。無爲子這麼說,用意是在貶柏葉尚未入門。可無爲子身爲道家一脈,怎麼會懂得佛門東密的教義?
柏葉見無爲子與他打機鋒,不禁微微一笑,將右手四指放於左手四指上,兩手的拇指相拄,放在腹前。低聲說道:“一切身業,一切語業,一切意業,一切處,一切時,於有情界宣說真言道清淨句法,一切處起滅邊際不可得。”
宇文見無爲子身軀一震,便知道柏葉的對答是完美的,柏葉手上的動作,卻是胎界大日如來法身所持的拳印,又叫“禪定印”。在密教經義之中,源於因果不同,大日如來也分金胎兩界,而柏葉所念禪經,則是指他已經領悟到“我本不生”,體會法相虛空,脫離了空幻束縛,已經進入了無垢法身的境界。
然則,就算是你柏葉伸宏,還不是一樣被清純可愛的方欣迷住了心竅,哪裡談得上什麼法相虛空?宇文想到此處,不禁苦笑起來。
無爲子悄悄探首到宇文的耳邊,輕聲說道:“我剛纔所作所爲,都是當年跟你師傅辯法時學來的,沒想到這小傢伙也懂得挺多。”
原來老頭也是現學現賣的,宇文有些哭笑不得。
無爲子突然轉身,朗聲對柏葉說道:“剛纔你們說到什麼邪兵,究竟爲何物?可否拿出來讓老人家看看?”
柏葉本來還神態平和,一聽無爲子這麼說,頓時臉色一凝,用猜疑的目光看着宇文說道:“宇文老師,雖然我窺探你的隱私有錯在先,可你帶了幫手來,難道就是想強搶嗎?”
宇文沒想到柏葉會這樣想,正要辯解,無爲子已經搶上一步,先開口說道:“你拿着什麼見不得人的寶貝?怎麼看誰都覺得是想搶你的?你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我倒偏要這麼做了!”
話音未落,無爲子快步突進,竟一下衝到柏葉的面前,無爲子身材高大,通紅的酒糟鼻子幾乎要撞在柏葉的腦門上,柏葉一驚,縱身向後一跳,人尚在空中,口中已開始念出九字真言。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隨着柏葉口中的真言啓動,無爲子腳下球場的泥地一鬆,就如天然氣井噴發一般,一條火柱沖天而起。
“哼哼……好一個地、水、火、風!”無爲子對腳下異動早有察覺,在火柱噴發之前就已凌空後翻躲開這一擊。
佛教認爲地、水、火、風就是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真言宗也因此而衍生出一套破魔術,究其深處,與宇文的五行之術倒頗有淵源。柏葉對此似乎已修煉得熟練至極,不假思索便可流暢用出。
無爲子待到柏葉落地之後,猛地探出雙手食中二指,左右四指交叉向外一推,一聲怒喝之後,口中竟然也念出了九字真言:“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雙方教派不同,居然都使出了九字真言,不過細微之處卻略有差別。在一旁觀戰的宇文心中十分明白,這九字真言本是出自東晉道家葛洪所著《抱朴子》,又稱六甲秘祝,無爲子所念真言纔是正本,而柏葉口中真言略有差錯,卻是當年真言宗東傳時,將“陣列前行”誤錄爲“陣列在前”所至。
佛教源於印度,傳至中國時,許多佛門咒言便影響到當時剛開始發展的道教,而經過道家多年沉澱之後,九字真言竟又傳入了同爲佛門的密教真言宗。這佛道兩家千年來相互之間爭論頗多,其實究其根源,卻又常常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但宇文也知道,就算柏葉的九字真言稍有錯漏,那法術的威力卻不會因此而減弱,說到底,九字真言的力量還是源於修行者各自的修爲,至於出招前真言先行,與普通人打架時高呼“X你媽”一樣,不過是鼓勁而已。
隨着無爲子四指外推,漆黑的夜空中竟有閃電劃過,雖然只是剎那之間,那電光卻將整個球場都照亮了,緊接着一陣滾滾悶雷席捲而來,天地間居然有風雲變色之勢!柏葉警覺地望着天空,雙手相握結下一個守護印,卻不知無爲子會以何種方式攻擊自己。
宇文雖與無爲子有過幾天師徒之緣,卻也從沒有見過無爲子使出自己的拿手本領,可現在看見天演異象,他頓時醒悟過來,無爲子的修爲果然非同小可,主修的竟是上清五雷法!
“天地神靈,三五天丁,吾今指使,所業已成,急急如雷霆律令!”無爲子口吐真言,左手小指從無名指背後拗過,用中指屈下勾壓住小指的末節,無名指屈下壓住拇指,食指伸直,單手就結成了法印。與雙手成印的柏葉相比,無爲子似乎要更勝一籌。
“天雷訣!”隨着無爲子的一聲怒吼,空中響起一個霹靂,六道閃電如天降神兵,齊刷刷地向柏葉所站的位置落去。
雷電威力巨大,雖然手上已結下不動明王護印,柏葉也不敢託大硬接,只見他身形極快地一閃,不知用的是何種遁術,避開了這雷霆萬鈞的一擊!而天電轟下之後,柏葉剛纔所站立之處竟留下一個六芒星形狀的焦痕,觀戰的宇文不由得咋舌驚詫五雷大法的威力。
柏葉巧妙躲過重擊,看見天空中的雷雲不能立即聚集,頓時明白天雷訣的施展需要一定的時間,他正想借機反擊無爲子,卻不知自己的動向早在無爲子的預料之中。
柏葉剛一轉身面向無爲子,無爲子就已經飛撲到他的跟前,這一次無爲子沒有讓柏葉再輕易從自己面前逃開,只見他兩手握成拳狀,拇指藏與其餘四指之中,暴喝一聲:“鬥雷訣。”雙拳齊出,一下擊中了柏葉的胸口。
柏葉胸前頓時響起一個炸雷,隨着一輪球狀閃電的閃現,柏葉就像一片樹葉般飄了出去,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宇文不禁發出一聲驚呼,只怕柏葉會被無爲子威力無比的鬥雷訣給活活打死了,他正要衝上前去察看,無爲子卻伸手攔住了他,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相傳這上清五雷大法源自道家神霄派,非有德之人不能修習,誠信忠厚之輩才能入室修法。所以雖然流傳已久,但真能練成五雷大法的人還是寥寥無幾。其實這也是一種自我禁錮,中國自古以來都以遭雷劈爲極大的詛咒,若非有德之人,又怎敢輕易去試煉五雷法?雖不知自稱師從正一教的無爲子爲何會使出神霄派的雷法,但也只有無爲子這樣性情豁達而又慣於率性而爲的人才能成功修煉雷法吧……
一般的道術都要藉助硃砂黃符來施法,可神霄派自成一體,特別強調“一點靈光即是符”,講究的是修行者自身的通靈脩爲,所以無爲子不用扯符畫咒,直接便可引動天雷!就憑這一手上清五雷大法,也不枉無爲子能與宇文的師傅別離先生齊名了。
“別激動,這小子有不動明王咒護體,沒這麼容易死。”無爲子不讓宇文上前,自己卻也沒有乘機繼續攻擊。畢竟柏葉年紀尚輕,論資排輩頂多與宇文是同輩人,無爲子也不好太過爲難。
不出無爲子所料,本已倒地不動的柏葉很快便抽搐了兩下,然後搖搖晃晃地掙扎着站了起來,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條紋襯衫,此刻胸前卻有兩個手掌般大小的黑色焦痕,風一吹,那已經焦黑的布料立刻碎散開來,露出兩個空心大洞,可透過空洞露出的結實胸膛,除了有些灼傷的痕跡外,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柏葉的護心咒果然起了作用!
“老人家的雷法果然厲害,不知是不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五雷大法?”柏葉臉上的肌肉仍有些不自然地扭曲,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點含混。看來雷電的衝擊並非只是肉體上的灼傷,恐怕大腦受到電擊之後,也會產生相當的傷害。
“呵呵……五雷法原來已經變成一個傳說了啊?”無爲子的笑聲頗有些落寞。
“老人家,可否告知名姓?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柏葉嘴上說得謙恭,宇文卻絕不相信他會這般甘於示弱。
“貧道法號無爲子!”
“無爲子?”柏葉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竟露出了一絲詭秘的笑容。忽然間,他雙手低垂,十個指頭的尖端都流出一縷紅色細線,紅線落在地上,竟似有生命一般開始躍動,在十根紅線的牽引之下,宇文和無爲子都感覺到地下有怪異的震動,不一會兒,柏葉與無爲子之間的地面上出現了一片鬆動的浮土,泥土慢慢地拱將起來,彷彿下面藏有噬人的怪物,隨時要從地下鑽出來。
宇文怕突然出現地陷,便想拉着無爲子後退,可老人瞪了他一眼,仍是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噗”地一聲怪響,浮土中忽然跳出一個白色的東西,在空中翻滾了一週之後,竟落在了柏葉的面前。宇文定睛一看,那不過是一塊白色的大石頭而已。
柏葉微微一笑,手指上垂下的紅線就如小蛇一般緊緊地纏在這塊白色石頭上。
“切!我以爲是什麼東西,原來是塊石頭,難道你要用石頭來砸我老人家嗎?”無爲子嘿嘿一笑。
“老人家不是說我陰陽道修行得還不錯嗎?我也不怕班門弄斧,獻醜了!”柏葉的笑容一收,那塊石頭遍身紅光一閃,竟變成了一隻足有兩人高的巨大白色猛虎!
“式神幻獸!”宇文嚓地一下抽出虛靈長槍,護在了無爲子的身前。
猛虎發出一聲破空長嘯,露出有如長戟般鋒利的利齒,柏葉站在猛虎身後笑道:“中國自古有四神獸之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我就用白虎來會會無爲子老先生吧……”
“好大的貓啊……辦寵物飼養證了沒有?沒辦證一樣給你打了!”這關口了,無爲子居然還有心開玩笑,宇文也開始佩服老人的豁達心態了。
無爲子拉開擋在身前的宇文,揹着手向前走了兩步,陡然間,他從身後拿出一張青色的符咒,宇文向來只見過黃色的符紙,還沒見過青色的,不知老人又在玩什麼花樣。
“你以爲只有你家會養寵物嗎?”無爲子冷笑了一下,手指上夾着的青符突然自己燃燒了起來。無爲子將尚未燃盡的符紙拋在地上,悶聲低呼:“引!”
半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長嘯,這嘯聲竟讓宇文產生了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張青符雖小,燃燒產生的煙霧卻瀰漫了好大一塊地方。待到煙霧散盡時,地上居然現出一頭怪異的猛獸!只見那猛獸也是一身斑斕花紋,形如猛虎,卻長了一張兇惡猙獰的人類面孔,身形極其巨大,特別是那條有如路燈柱杆般粗細的巨尾,竟足有六七米長!
不要說柏葉了,就連宇文也被這怪物的模樣嚇了一跳,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嘿嘿……讓你見識見識上古魔獸——檮杌!”無爲子大手一揮,那怪獸發出一聲刺耳尖嘯,如風一般向白虎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