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不慎中了那玩意兒的招,卻陰差陽錯的喚起了一部分記憶。”程祥用香爐中的香灰擦拭着沾染了那大頭嬰兒血液的鬼牙劍。
我咬了咬自己的下嘴脣:“可惜的是……那些重要的記憶卻還是沒有……”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說好像不太合適,所以趕緊打住,小心地看了看一旁的章正。可是,他好像又恢復了一時的失態,像是反應過來了就算我想起了子息大人的記憶,我也不是子息大人的事實。
“不過,你卻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程祥站起來,把已經處理乾淨的鬼牙遞給我,“你讓我們瞭解到了子息大人死亡的真相,也讓我們知道了金君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接過鬼牙點點頭:“是啊,子息大人死時的那種痛苦與怨恨,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誰知,章正忽然十分溫柔地把他的大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說:“放心,以後不會了。”
我有點恍惚,甚至有一瞬間,我竟然把自己當成了子息大人。我十分自然地拍了拍他放在我肩膀上的大手,然後笑着對他點了點頭。
“不過……”程祥站起來說,“這件事還是先不要告訴尚舒了。尚舒那麼信任金君,她要是知道了子息大人是被金君殺死的,豈不是也會不好受?”
我和章正都點了點頭。
“不過啊……”程祥雙手叉腰,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說道,“你倆能不能別在我眼前膩歪?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
我和章正同時尷尬地咳嗽了起來。
“那個……拖滿達大人,那個大頭嬰兒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試圖轉移話題,讓這尷尬的氣氛趕緊散去。
程祥應聲回頭看了看已經被他砍掉腦袋的怪物,聳了聳肩說:“我也不確定,但是根據他的特徵,倒是挺像傳說中的音童。不過,能不能別叫我的本名?幾百年都沒人這麼叫過我了,少顯擺你想起記憶了啊。”
“音童?”這個名字聽起來怪怪的。
“是,我也不太肯定。你們聽說過養小鬼嗎?”程祥眉頭緊鎖,“相傳,茅山術士有一種養小鬼的巫術,與這個東西極其相似。養鬼者先打聽清楚何處有童男或童女夭折,同時設法取得它們的生辰八字,待屍體下葬後,降頭師就會趁夜深人靜潛到小童的墳前,焚香祭告,施展勾魂術,然後將預先從樹上斬下的一段藤莖,插在墳頭上,令其自然生長。等到藤莖長得繁茂時,施法的降頭師會再次起壇運起勾魂大法,使墳中小童的魂魄附在藤上,然後唸咒焚符。之後,他會一面唸咒一面操刀斬下墳頭的一小段藤莖,再雕成約一個約寸半高的小木偶,以墨及硃砂畫上小童的五官。但是,通常這五官並不會畫全,要麼只畫眼睛,要麼就像這個,只畫嘴巴。將這木偶帶回家中,用自己的血去餵養,這木偶就會漸漸長出肉身,變成一個活物嬰兒。”
我聽得一身雞皮疙瘩,都不敢再轉頭去看那已經死去的音童的屍體。
“變成活物之後,這些小鬼有的變成死童,有的變成目童,有的就會變成音童。他們會利用自己的邪術去蠱惑人的心智,將對手催眠,使他們陷入幻覺中。就像之前這傢伙對我們做的一樣。”
“這……該不會是渡九郎養的小鬼吧?”我提出了疑問。
程祥和章正都點點頭,表示認同:“很有可能,這很有可能是渡九郎當時放在這裡阻止外人尋找屍骨的。不過幸好我們有鬼牙,不然,肯定會一直深陷幻覺,永遠也醒不過來。”
“等一下!”我突然醒悟過來。
程祥和章正都被我嚇了一跳,都一臉茫然地看向我。
我突然很緊張:“這小鬼如果是渡九郎養的,那麼之前我和程祥誤入的那個小溶洞,應該也是渡九郎設置的吧?那裡面的血符紙人,也自然是渡九郎的傑作。那這麼說,那塊石太歲,就應該是渡九郎藏在那裡並用血符紙人守護的了?”
他們倆同時點了點頭。
“如果那個石太歲真的有長生不老的功效……那這麼說……”
程祥一拍腦門:“你的意思是,渡九郎現在很可能還活着?!”
沒錯,既然渡九郎擁有這麼大一塊石太歲,還小心翼翼地藏在一個隱藏的小溶洞裡並用紙人守護着,那麼他自然而然也會親自服用,獲得永駐的青春。這麼說來,我們如果能夠找到依舊存活在世上的渡九郎,那麼就算我沒法想起記憶,我們也可以順利的找到剩下的屍骨碎片。
章正思考片刻,說道:“當時,子息大人死後,竹崆大師隱居山林,做了極其複雜的機關迷宮,平遠將軍數次派兵捉拿竹崆大師都沒有成功。可是渡九郎……這個一直都十分神秘,我們甚至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從來不在我們面前露面,就算是紋鎖魂印的時候,也是蒙面而來。當時並沒有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只是知道那個江湖術士趁亂逃跑了,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只是十年之後,一個婦人帶領一個孩童找到我們,說他是那個江湖術士唯一的後代,他畢生的巫術都已經傳授給了這個孩子,託我們幫忙照顧。”
程祥接着說:“是的,然後我們就把他安置在道陵附近的住處,提供物質保障,讓他得以生存下來,娶妻生子,繁衍生息,一代代把當時渡九郎的巫術傳承下來,以備我們不時之需。直到前些日子的冉伯……可誰知道,還被李師兒給掉了個包。”
看來,這所有問題的關鍵,都在於那兩個神秘的人物了。機關偃師消失在迷宮中,江湖術士留下後代不知所蹤,直到今天,我們才發現,他們其中的一人很可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看來,我們可以先放放竹崆大師,先去查查這個渡九郎了。”程祥很興奮。
“可是,眼下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想辦法從這裡出去,找到陰沉木匣。”我在他身邊補刀。
程祥翻了我一個白眼:“果然還是那個小公主。”
我雖然嘴上沒有說話,但卻在心裡大聲應和了程祥。是的,就算我腦子裡有其他人的記憶,我也還是那個普普通通的金子息。可是……我對章正的感覺,卻也是確確實實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