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緩緩說道:“你先把籠子打開,放我和尚舒出去。我倆現在根本不是你們的對手,所以不會對你們造成威脅。我們都知道,不管我們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要收集齊金君的屍骨。但是,這八個陰沉木匣可是一種特別的機關,它不能被單獨打開,必須要收集齊八個拼在一起纔可以打開。所以,我現在告訴你下一個陰沉木匣的位置,而這一個由我們拿着,這樣,我們相互各執一份,誰都湊不齊,這才公平。”
李師兒不屑地笑了笑:“哦?那我爲什麼不直接把尚舒這狗奴才給殺了,然後去水裡抓那個程祥,直接取走你這一份呢?”
我也學着她的樣子,不屑地一笑:“可以啊,但如果你這樣做,你也就只能拿到這一個陰沉木匣了。”說着,我拿起剛纔尚舒的手槍抵在自己的太陽穴,說:“你若不讓步,我這就死給你看,你就再等二十四年吧!”
李師兒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片刻又恢復了平靜:“呵,子息大人,果然是你的作風……”
李師兒其中的一個手下走上前,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李師兒眼珠翻轉,思考了許久,才終於鬆口:“行,既然如此,我們就來做個交易。用下一個陰沉木匣的位置,換你們一條生路。”
我鬆了一口氣,卻又沒辦法放鬆,趕緊在腦子裡思索着。下一個陰沉木匣……會在哪裡?說實話,找到這一個木匣,對我來說已經是意外了,畢竟我連這一個的記憶都沒有找回來,隨手畫的地圖都能找到,也不知道是我的幸運呢還是不幸。
李師兒讓手下遞上來紙和筆,我接過來就開始畫。尚舒還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嘴裡卻一直說着讓我住手,不要告訴他們之類的話。
我怎麼就沒見過這麼忠心的人?都這樣了,心裡還惦記着金君。
我不知是受到了身後水洞的影響還是怎樣,我擡手就畫了一個大型湖泊,湖中有一小島,從湖水中潛下去,湖底有一條地道,直接通往了屍骨藏匿的地方。我畫完之後,端詳了片刻便不慌不忙地把這地圖給折了起來。
“先把籠子打開。”我揚了揚手中的紙,對李師兒說。
她翻了我一個白眼,對着一個手下襬了擺手。那人便走向一旁按下了手中的遙控器,鐵籠其中的兩根鐵欄便縮了下去,出現了一個寬敞的出入口。我急忙攙扶起尚舒,從那個出口走出去,剛走到李師兒身邊,她就攔下我,指了指我手中的槍。我只好把槍交給她,然後將那張地圖丟在她面前,扶着尚舒頭也不回地往前方走去。
李師兒拾起地圖看了一眼,收進口袋裡,然後一揮手,命人進入鐵籠,跳進水洞裡去搜尋程祥和章正的身影了。
“你說話不算話!”我見狀,趕緊放下尚舒,不顧自己肩膀的傷口向回跑去。
“不是放你們走了嗎?”李師兒轉過身,擋在我的面前。
“可是……你現在!”
李師兒用身體擋着我:“我只說放你們倆一條生路,可沒說不去追程祥身上的陰沉木匣啊。”
“你!”我現在手上沒有手槍,根本無法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脅她。
正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只聽一聲巨響,我們身後那水洞中的水忽然噴涌而出,水花四濺,洶涌澎湃,像是水下有什麼東西爆炸了一樣。無數的水從地洞中涌上來,一下子衝散了李師兒的那些手下,奔騰而來的水花向我撲來,我急忙轉身扶起尚舒就跑。
豈料尚舒用力推開我,自己摔倒在地,對我喊道:“別管我,跑!”
她的話於我而言就像是命令一樣,我沒有任何遲疑,如脫兔般轉身就跑。肩膀上的箭傷雖然很痛,但是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逃跑機會。我頭也不回飛奔而去,身後的水浪緊隨其後,感覺我若是稍微慢下,水花就會吞噬我的腳踝。
跑!跑!跑!我在心裡不停重複着尚舒剛纔對我說的話,大不向前跑去,我的喘息聲和腳步聲都被巨大的水聲掩蓋掉,我像是與生命線賽跑,不敢有一絲怠慢。
可是——不知跑了多久,我已經跑到了地下車庫的盡頭!左右都是空曠,我不知該選擇哪個方向,就是這麼一秒鐘的遲疑,水浪襲來,我沒有地方可以躲閃,便一下子被一個巨浪衝出了好遠。
疼!肩膀鑽心的疼痛再次襲來,我用力撲騰着,可這水流速巨快,卷着我就向前翻滾而去。不一會兒,整個地下室都被淹了,頭頂上的燈管由於水的緣故終於短路熄滅,地下室陷入了一片汪/洋的死寂。
這是什麼情況……我連着嗆了好幾口水。不知爲什麼,我全身的感官突然被放大,刺骨冰涼的水衝擊着我每一個毛孔,甚至連我剛纔猛喝的幾口水中摻雜的沙子我都可以感受到。我這是……要被淹死了嗎?我連李師兒都躲了過去,居然會被這地下水給淹死?我越是用力揮舞四肢,我就越是浮不上來,手臂上的箭傷還在流血,鮮紅是血液暈染在水中,像一隻只粉色的水母,猩紅好看。
在慌亂和黑暗中,我看不到李師兒他們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可能像我一樣被水沖走,也可能早就脫離了困境,先撤離了也說不定。地下車庫汪\洋一片,漆黑的水瞬間就淹沒了剛纔的鬧劇,我看不到尚舒現在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剛纔莫名爆炸時,水下的程祥現在怎麼樣了,甚至還有從剛纔就失蹤了的章正,這三個說好了要保護我的人,現在一個人影都不見了!
猛地一大口水嗆到了我,我再也支撐不住,感覺自己呼吸不上來,就準備放棄掙扎。
突然,一隻熟悉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胡亂揮舞的手臂,一用力就把我從水中拉了上來,然後把我拖到了一個樓梯間頂部的高處。我嗆了好幾口水,伏在那裡連聲咳嗽,那人用力拍打我的後背,幫我把嗆在口鼻中的水咳出來。
緩了好久,我才恢復正常。我擡頭看去,剛剛拉我上來的人正是程祥,他身上揹着遍體鱗傷渾身溼透的尚舒,一臉微笑地看着我:“小公主,我們回家吧?”
我眼睛又是一酸,習慣性去扶鼻樑上的眼鏡,卻發現它在剛纔的水浪中早已被沖走不知去向了。哎,又搞丟了一個眼鏡……我重重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趁着地下室中昏暗的混亂,沿着步梯走了上去。
我們走出廢棄大樓,發現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夕陽沉去,柔美的光線映照在不遠處的金臺夕照石碑上,讓我瞬間陷入了恍惚……沒多久之前,我還隻身一人來到這石碑旁,觀察,拍照,撫摸……現在,我被它扯入這麼艱鉅的一個使命中,可它還是這般靜默,與夢中一模一樣。
嗯。金臺夕照。
我們迅速鑽進停靠在不遠處的一輛滿是灰塵的金盃車裡,程祥說,這是他們之前以防萬一放在這裡的備用車。這車很破,但也阻擋不了我此時對它的依賴。程祥幫我拉開車門,我和他一起把尚舒平躺放在後座,然後程祥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向遠方駛去。
“走吧,我們先回去處理傷口。”程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尚舒,擔憂地說道。
“怎麼回事……那水,是從哪裡來的?”我把溼透的鞋子脫下丟在一旁,擡頭問開車的程祥。
“我潛到下面之後發現,水位不停上升,是因爲擺放石柱的那間石室中的水被擠壓抽離了,所有的水都集中在了這個豎直的石洞裡,我就分幾次潛下去沿着它的周圍嵌進去了幾個用保險套包裹住的炸彈……”
我一驚:“保險……套?”
程祥尷尬地笑笑:“哎呀小公主,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男人嘛,身邊總會備着的。”
我臉漲紅,扭過頭不去看他。
“哎哎,我開玩笑呢。這個保險套真的很萬能的,防水防潮,密封性極好,野外生存必備好吧。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沒有理他。
“我佈置好炸彈,游上來看你們的注意力都在李師兒和尚舒那裡,就先躲在了那隻死掉的寧恩身體裡,爆炸之後,我就趁亂先出來了,然後破壞了地下室的光源,趁着李師兒他們還在水裡掙扎,就把你和尚舒救了出來。”程祥繼續說道。
“章正呢?”我突然一拍腦門問程祥。
“不知道,沒有在水下見到他。不過放心,他肯定會回來的。”程祥一邊開車,一邊一手從腰包裡掏出了那個陰沉木匣遞給我。我接過來放在手上,說不出的沉重。
就是爲了這個東西,我們必須要深入險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就是因爲它,章正現在不知所蹤;就是因爲它,尚舒現在遍體鱗傷昏迷不醒;就是因爲它,我背離了自己原本平淡的生活,開啓了不一樣的新生。
而我們都知道,我們的征途,纔剛剛開始。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