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拿着介紹信，來到中日友好醫院。走進門，正預問主任的辦公室，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一個聲音大喊：“快快，醫生護士。”
玉秋回頭，只見一輛軍車急剎到門口，一些士兵跳下車來，運下一批一批血肉模糊的人，嚴格說，那已經不能算人了。醫院的護士急忙運來一個又一個的架子，將他們送往不同的方向，玉秋見狀，趕緊脫下她的外套，放下包，迎了上去。
“這個送去哪？”
“這個出血太嚴重了，直接送手術室。”
“手術室在哪？”
“這你都不知道”那人擡頭一看，只見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子，穿着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焦灼地看向他。
“你是誰？”
“你先不要管我是誰，我是護士，我可以幫忙，你告訴我手術室在哪？”
“後面直行，右轉，走到頭的那個房間就是的！”話沒說話，那個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羣中。
玉秋，推着車小跑衝進手術室。
“醫生，醫生，這個人出血的很厲害，需要馬上手術！”玉秋焦急地尋索着大夫的身影，只見一個瘦高的背景低着頭，正在醫治手上的病人，周圍的護士也都在忙，一眼掃過去，不大的手術室裡已經擠了4、5個病人，都是剛推進來的。
“醫生，醫生，我……”
“閉嘴，冷靜，你先看看他是哪裡出血！”那個背影頭也沒回的說。
玉秋回過神，在已昏迷的士兵身上細細查找。
“是大腿，大腿內側。”
“他身上皮帶或者槍帶還在嗎？”
“在，在。”
“取下來，綁住出血的地方。”
“他，太重了，我，我翻不過來，取不下來。”
“真是笨！那你就用手掌直接插到肉裡按住出血的地方。”
“啊？我，我不敢。”
“不敢，你還是……”那個瘦高的背影回頭狠狠地看向這個身上沾着血的女人。
一秒、二秒，他們之間隔了太多的病牀，他一下還無法走近她。
他豎起手掌說：“像這樣，用你的手掌，往你看到的出血點按下去。”
她驚恐地看向他。口罩上面是一雙深邃又銳利的眼睛。
“你可以的，不要怕，按下去。”
玉秋，心裡一緊，半閉着眼按了上去，那溫熱的血穿過她的指縫慢慢粘稠渾濁。當按下去之後，她平靜了一些，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做的很好，我來了。當我說鬆開的時候，你再鬆開，明白麼？”那個聲音柔和了許多。
玉秋，擡頭開着他，這個走近他的身軀微微彎腰直視着她。她沒有迴避那個眼神，說：“我之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我……”
“沒有關係，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現在你鬆手。”那個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溫柔。
玉秋抽出了手，血從她的指間緩緩滴落。
“還愣着這裡幹嘛，趕緊出去！”他又突然吼了起來。
“我，我其實是護士，我也許能幫忙。”
“你是護士了？”
“是的。”
“這裡不需要你，你去前面看有什麼簡單的可以做的吧。”那個聲音緩緩地說，他低下頭，再也沒有擡頭看她。
只是微微看向她轉身離開時飄逸的裙襬，暗想：還是那樣好看。
玉秋走出手術室，小跑到大廳，送來的傷員基本上已經被送到各個部門，幾個受輕傷的傷員靠坐在接診處的長椅上。她眼疾手快，拿起急救箱就開始幹活。
“護士，這裡，快快。”一個軍官裝束的人焦急地喊着。玉秋跑過去，慢慢放下他肩膀上的那個人，讓他平躺在地上，拍拍他的雙肩，呼喚他，初步檢查發現胸前有一個彈孔，趕緊拿出止血鉗夾住，這個部位並不致命，但摸脈搏確實不明顯了。
“趕緊，把他的衣服解開。”玉秋一邊說，一邊抓了一條白布摺好。墊在傷者的後頸。
01 02 03 04……擡起傷者的下顎捏住鼻子吹氣，一口血腥嗆滿了她的嘴脣。雙腿跪在地上不斷施救着。可是那個滿身菸灰混着血色的人，怎麼也不自主呼吸。
“醒過啊，醒過來啊。”玉秋繼續着，正當她快要沒有力氣的時候，一個身影走向他，跪在她的對面。
“換我來。”玉秋癱坐在一旁，雙手顫抖。
“你按壓了多長時間？”那個聲音邊搶救邊問。
“二十分鐘左右，能救活嗎？”玉秋哽咽着問。
“醫生，一定要把他救活！”只見這個醫生掏出手電，檢查瞳孔，平靜地說：“瞳孔放大，渾濁，現在12:17分，宣佈死亡。”那個人掏出槍，指着他的頭說：“你跟老子繼續救，誰準你宣佈他死了，就算老天爺要他的命，老子也不給！”
玉秋，完全被眼前的情況嚇呆了，怎麼辦，怎麼辦？我是不是要說點什麼？突然，一個身影從那個軍官背後一把按住他的手臂，臨空一翻，將他撞向牆面，反手奪下他的搶。
“將你的子彈對向別人，不要指着自己人。向主任是全院急救的權威，如果他說救不了就是救不了！”玉秋定睛一看，哥哥，是哥哥。
玉賢走向玉秋，抓住她顫抖的雙手，扶起她坐在椅子上。一邊擦她臉上的血一邊關切的問：“沒事吧？嚇到了吧，傻丫頭。”
玉秋再也繃不住眼淚，哇的一身哭了出來：“哥哥，他死了，我盡力了，我救不活他，我救不了他。”
“傻姑娘，你盡力了就好，生死在天。”玉賢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和小時候一樣。
“向陽，你個王八蛋。都囑咐過你了，好好照看我妹妹，這還沒上班呢，就搞成這樣。”
“我又不是算命的，哪知道今天出這麼大事，先不說了，我還有事，晚點說，你趕緊也過來幫忙。”說着，指了指手術室的方向。同時叫人將地上那具冰冷的屍體運走。
“玉秋，玉秋，看着哥，我現在要去幫忙，你一個人在這裡可以嗎？”
啜泣着的玉秋點了點走，玉賢給她披上他的西裝，就往手術的方向奔去。玉秋，掏出外套口袋裡的手巾擦乾了眼淚，對軍官說：“我們真的盡力了。”
軍官雙手捂住臉，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拾起地上的搶放近槍袋裡，低頭說：“屍體你們運去哪裡？”
“停屍間吧，怎麼了？怎麼突然送來這麼多的傷者？”
“這是軍隊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是爆炸麼？他們身上都是燒焦和彈片的痕跡。”
“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嚴厲地說完便起身要走，走到玉秋的身邊停了一下，認真看了看她，就快步離開了。
玉秋沒有擡頭看他。稍作休息，摺好玉賢的外套，就往裡走，看自己還能幫忙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