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與命運五

逃避與命運 五

日出日落,時光流轉,轉眼就是一年。

通往江寧的官道上,一隊黑衣勁裝之人警惕地護着一輛看似樸實無華的馬車,在官道上緩緩前行。

“陰涼陰涼過河去,日頭日頭過山來。腳驢斑斑,腳踏南山。南山北斗,養活家狗。家狗磨面,三十弓箭。上馬琵琶,下馬琵琶。驢蹄馬蹄,縮了一隻。”稚嫩的童音自馬車內傳出,伴隨稚子歡唱童謠的,還有幾不可聞的嘆息聲,淒涼又無奈。

一大一小兩個小孩,一邊唱着童謠,一邊拆着手中的九連環。小小的念北很懂事,一面自己拆着玩,不忘哄着還很小的妹妹妹妹。可惜這妹妹妹妹不領情,自己的不會拆,往往上前劈手就把哥哥的奪走。念北也不會計較,最多不過被妹妹妹妹搶了玩物,自己再尋個就是。

一身常服的天子盤膝坐在車尾,雙眼微闔,對一對幼子嘰嘰喳喳的吵鬧充耳不聞。草兒黃了又綠,一年了,好快啊!賀蘭,朕來啦,不但朕來啦,念北與想南也來了。賀蘭,朕,想你了。

賀蘭驄的週年之祭將到,皇帝帶着一對稚子,前往江寧祭拜一年前葬身火海,一直未傳喪訊的人。

江寧的街道人來人往,和那年皇帝到來沒有任何變化。沒有驚動當地官員,皇帝命令,微服前往,不得驚動當地官員與百姓。若有違抗,嚴懲不怠。

沒有先去留侯府,皇帝帶着兩個小孩子走在江寧大街上,當年,他被賀蘭驄捉住的那條商業街。在一處糕點攤前駐足,皇帝命一旁的於海買了一包荷葉糕拿給兩個小孩。

“陛下,這不大妥吧?”安榮小聲提醒皇帝。

皇帝搖頭,面無表情,“這裡是賀蘭的故鄉,故鄉的人不會去害他的孩子。呵,知道麼,當年就是在這裡,賀蘭把、把我拿下。”忽然又笑了,皇帝告訴安榮,這裡,正是當初他邂逅賀蘭驄的地方。一次意外的邂逅,註定了一生的牽絆。不想放了你的手,又不得不放了你的手,放開了,註定自己再次萬劫不復。

安榮訝然。

“奇哉,公子真乃人中之龍,大富大貴之像啊!”就在皇帝黯然神傷之際,一腌臢道人在皇帝面前停下,嘖嘖稱道皇帝貴氣天成,絕非池中之物。

皇帝悄然皺眉,想這道人大概缺銀子,開始騙錢,不願與他多言,便吩咐於海給他銀子,將他打發了完事。不想道士似看出皇帝的想法,嘿嘿一笑,唱道:“山有多高,一山又比一山高。水又多長,一水又比一水長。龍翔四海,鳳凰于歸。鳳落何處,越過山高水長。”

“你說什麼?“皇帝一驚,人猛地頓住身形,滿眼不可置信。

道人搓着油乎乎的手,怪聲怪調地說:“這世上,沒有什麼山比心裡那座山再高,沒有什麼比心裡的那條河再長。”

皇帝低頭細細品味道人的話,恍然大悟,所謂山高水長,指的就是人心啊!突然明白,這道人是世外高人,在這裡點化自己,猛地擡頭,再找那道人,已經蹤影不見。他着急地問:“方纔那道人呢?“

安榮一臉茫然,“主子恕罪,老奴沒看清。”

皇帝跺腳,那道人話裡有話,龍翔四海,鳳凰于歸,難道他是說,賀蘭還活着麼?可是,這怎麼可能,朕當年送他的那枚玉佩,就在屍體旁,那玉佩他沒離過身,不能有假。心裡升起數朵疑雲,皇帝無心再逛街,命直接去留侯府。先去祭拜人,其他的事情放一邊在說。

街角處,腌臢道人閃身出來,見皇帝一行人匆匆走遠了,眯起眼睛,“命不可改,但運可轉。岐山之鳳魂不歸位,北冥之鳳若要回歸,就看你這北蒼天子怎麼做了。老道點你如此,好自爲之吧。那隻鳳凰,可不是輕易就可得到,天相有異,鳳凰于歸……”

江寧城南,留侯府前。

負責守衛留侯府的人早就得到命令,見天子御駕來了,默不作聲把皇帝一行人迎進去。

一年前被大火燒成廢墟的留侯府大廳,按照皇帝的命令保持原樣,仍是一片焦黑。孤零零的墳塋,就在倒塌的殘桓斷壁旁。無字的墓碑,是皇帝特意爲之。這世界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表達皇帝對死去的那份情的執着。

兩個小孩手牽手,一路好奇地走來,這時,他們在墳塋前停下,站在皇帝身邊。皇帝心裡一動,壓下方纔一路的狐疑,暗道,賀蘭,看到了麼,皇兒們知道你在這裡。

冥燭紙錢,果品糕點,被隨行之人一樣樣擺好,皇帝負手站在墓碑旁。

擔心會嚇到兩個幼兒,皇帝沒有勉強兩個小孩祭拜,只讓他們在一旁自行玩耍,只要能讓地下的人看到,他就心滿意足。離開漁陽時的賀蘭,那會他是多麼在惜兩個幼子啊!

“陛下,天晚了,去行宮嗎?“

皇帝一愣,日已西斜,這麼快啊!

“陛下,西戎國主前來祭拜皇后,放進來麼?“有人向皇帝稟告。

“請!”皇帝面無表情地說道,他來了,怎麼可以攔他,那樣賀蘭一定會不高興。

干戈一身深色便裝,快步走在前面,後面是同樣裝束的黃文緊隨其後。

“北蒼陛下,去年一別,可還好?“干戈抱拳,賀蘭驄一死,他再也無法怨恨任何人,也沒有理由去怨恨眼前的人。

皇帝悄悄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無聲的笑了,“說不上好,也不算太壞,總之還活着,不過和死了也無多大差別。人死如燈滅,可朕,是心死了。”

干戈瞠目。

黃文擔心二人鬥起來,儘管知道自己的擔心多餘,還是勸了一句,“陛下,先看看延平侯吧。”

“好。”干戈木然地吐出一個字。

皇帝默不作聲地走開,叫了安榮把兩個稚子帶去行宮,又吩咐守衛留侯府的人暫時撤散。沒有打擾干戈與黃文,皇帝又在想白天那神秘道人的話。究竟,那道人暗藏什麼玄機呢?難道,他要朕在這裡,守着他,等他魂兮歸來麼?

當天色完全黑了,開始起風。

皇帝原地四望,風啊,你能給朕帶來他的消息麼?你能告訴朕,他在那邊過得好不好?心裡多少有些失望,皇帝無聲問着瑟瑟秋風。

“回去嗎?“黃文小聲問一直坐在墓前不曾開口的干戈,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

干戈沙啞着道:“再等會,再陪陪他。你說,他在那邊,會不會很孤獨?“

“他不會孤獨太久。”皇帝接過話茬,“很快,朕就會去那邊陪着他。他不回來,朕就去找他。總之,朕不會讓他一人孤孤單單。”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自然,但心,再次墜入谷底,賀蘭,你沒有回來。

“什麼?“干戈與黃文一同去看皇帝,只見他面上掛着釋然的笑意,精神格外輕鬆。

夜深人靜的時候,當黃文再次催促干戈回驛館休息時,平日練武勤耕不輟的干戈與皇帝聽到腳步聲,二人立時警覺,這腳步聲很輕,說明對方功夫不弱。干戈拉過黃文,與皇帝閃到一處斷牆後,屏住呼吸。腳步聲越來越近,三人很緊張,皇帝更是暗暗心驚,這裡已經被自己列爲禁地,何人如此大膽,膽敢違抗皇命,擅闖禁地呢?

在三人緊張地期待中,青色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一襲青袍,在並不寒冷的秋日,圍了一條長長的圍巾,把鼻子往下全部遮住,唯獨那對星目,保持了記憶中的警惕。手中提個竹籃,裡面不知放了什麼,想想應該也是祭拜之物。顯然,墳塋前仍在燃燒的冥燭令他很驚訝,他猛地停下腳步,左右看看,忽然轉身,拔足狂奔。

“站住!”皇帝大喝,把滿心歡喜壓下,人如一隻大鳥般掠了出去。既然回來了,竟然還要走,豈有此理。此刻,驗證白日裡老道人的話的皇帝,見來人轉身就逃,突然一陣怒火中燒。

干戈看看黃文,見他目瞪口呆,也是犯疑惑,但還是順着皇帝追下去的方向,一路攆上。實在不相信死而復生這種事,干戈不把一切弄清楚,這心裡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來人並沒想到,一年的光陰令一個皇帝改變太多,包括他的武藝。獨獨,那人本質的霸道,在經歷過大喜大悲後,一直不曾改變。所以在被他追上,還未來及做出有效反擊,便被皇帝一下撲到,肩膀一麻,倒地不起。皇帝面帶怒色,蹲在他身旁,伸手幾次想把他那條礙事的圍巾扯開,看看記憶中的容顏,最終還是忍住。見他眼中現出一絲驚懼,嘆口氣,淡淡地說:“過了這麼久,你還是怕朕是麼?“

搖頭,無聲回答皇帝。

“爲什麼不說話?你可知,如今害怕的,應該是朕纔是。到底你和墳塋裡的,哪個纔是真正的你。你突然的現身,讓朕幾乎不敢相信。”

“那你爲何斷定,我就是他。”地上的人終於開口,聲音沙啞,無比的陌生,和當年的人溫潤的聲音判若兩人。

皇帝一愣,難道真認錯人了?

皇帝產生一絲疑惑,實在不願放手這來之不易的希望,俯身把人抱起,不出意外,感受到他微弱的掙扎,卻也證實了皇帝的判斷,就是你,不會有錯。

“別動,朕忍了很久,你難道想讓朕在這裡把你吃了麼?就算重溫舊情,也要找個沒人的地方不是。”皇帝壞壞地說道。

懷中人氣結,“無賴!誰與你重溫舊情,你我之間,有何情意?“

皇帝雙目一瞪,呲牙道:“五載夫妻,你當沒有情無礙,那就當你還恨着好了。總之,朕這次不會再放手,哪怕重拿那條鎖鏈把你鎖在身邊。知道嗎,失去你,簡直太痛苦,朕怕了這錐心之痛,不敢再放手。”

懷中人更是氣惱,“我不是他。”

“那你又是誰?”皇帝冷笑,低頭輕啄他的額頭一口,見他因無法閃避而目光幽冷,嘆氣,“朕知道是你,當你一出現,朕就知道,睡在那裡讓朕痛心一年的,另有其人。賀蘭,人只能死一次,你數次大難不死,這是有神靈保佑。別再勉強自己,朕願意爲你去改掉所有你不喜歡的惡習,君無戲言。你可知,去年,你用激將法,想讓朕與干戈知難而退,那時,朕有多麼高興。”

“你知道?”

“又怎會不知道,傻瓜。”皇帝聲音很輕,再次低頭,隔着那條紗巾,去親日夜期盼歸來的人。沒想到,這次江寧之行,上天居然賜予這等恩惠。手,悄悄地,移到他的耳後。

碰到一臉驚訝的干戈,皇帝又一次感覺到懷中人微弱的掙扎,低聲安慰了他幾句,皇帝揚了揚頭,朗聲道:“是他,他沒死,西戎陛下寬心就是。不過,這次朕不會再放手,若是西戎陛下因此事要再打一次漁陽,朕定會大軍列陣,恭候西戎大軍壓境。”

干戈張了張嘴,半晌才道:“真的是他?”

皇帝沒好氣地道:“是他。”皇帝承認自己有點小心眼了,只要他與賀蘭驄還有干戈三人同時出現,他就會對干戈產生一種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感覺。過去如此,此刻還是如此。

“他爲何不說話?”干戈奇怪地問道,把滿心的喜悅悄悄掩藏起來。

深吸口氣,皇帝道:“他怕朕一會懲罰他,當然不敢出聲。你先回驛館吧,他的事,等朕弄明白了,自會與你去說。”

“嗯,哼。”這個聲音是被禁錮在皇帝懷中的人發出來的,顯然,他很鬱悶。

安榮哄着小太子與公主睡下後,一直守在行宮大門處等候御駕。已近四更時,終於見到皇帝回來,懷裡還抱着一個。皇帝步履匆匆自安榮身邊經過,甩給他一句,他回來了,那個道士是神仙,明日派人給江寧所有道觀下賜賞金。安榮先是一愣,隨後聽明白了,又是一陣歡喜。

人被皇帝直接扔上行宮的牀榻,皇帝跟着撲過來,在他耳後拍了下,聽到他咳嗽幾聲,才道:“好了,可以說話了。”

被皇帝壓在身下的,正是一年前被認爲葬身火海的賀蘭驄。此時,熟悉的場景自眼前飄過,他皺了皺眉。

“你,你要……”在麻穴被拍開的一瞬間,藉着皇帝放開他的機會,拖着此刻不算很靈便的身體,人向牀裡移了移。

“賀蘭,朕忽然明白一件事,你與朕的緣分,是上天註定的。今日,有個道士點醒了朕,朕才明白。”

“啊?”賀蘭驄一聲驚呼,“是不是一個瘦瘦的,穿着破道袍的老道士?”

“你怎麼知道?”皇帝眯起眼睛。

賀蘭驄似認命般,苦笑着搖頭,“他是我的另一救命恩人。”

“你的救命恩人?賀蘭,告訴朕,如今留侯府,墳塋裡的,是何人?”

一陣傷感,賀蘭驄道:“是趙棟。”

“趙棟?”這個回答實在出乎皇帝的意料,這怎麼可能,他把賀蘭藏身的地點給了翼王后便下落不明,怎麼可能是他。

賀蘭驄知道皇帝在想什麼,道:“是趙棟,他沒把我交給翼王。是我自己祭拜亡妻,泄露行蹤,讓翼王的人發現。他們拿趙棟纔出世的孩子做要挾,將我拿下,此事與趙棟無關。但那天,被關在大廳裡的,不止我一人,翼王連趙棟也要殺。大梁砸下來時,是趙棟護住我的頭,否則我便沒命了。”

皇帝神色黯然,伸出手,輕柔地撫上他的臉頰,慢慢下移,又碰觸到礙事的紗巾,想去解,手被他推開。“讓朕看看你,你可知,朕有多想你。朕這次來江寧,本就是打算祭拜過你後,便要隨你而去。”

賀蘭驄側過頭,不與皇帝對視,“你的意思,要爲我殉情?“

皇帝哂笑,“很可笑是嗎?可,這是實話。”

賀蘭驄緩緩坐起來,靠着牆,悲憤地道:“爲何,我已經決定與你恩怨兩消,想遠走高飛,偏偏會發生這種事?以爲你當我死了,可以放下一切,回去好好做你的北蒼皇帝,何必又來糾纏於我?“

皇帝聞言大怒,“賀蘭,你不念五載之情,難道念北與想南你也不想麼?遠走高飛,你飛哪去?朕今天老實告訴你,你入了我北蒼皇宮,這輩子,你就打消了飛出去的念頭吧。朕也不指望你原諒朕,繼而喜歡朕,就保持你還恨着朕好了,至少,恨能讓你時刻惦記朕,惦記如何取朕的性命!”

見天色漸漸發白,皇帝也不想浪費口舌。陪了這人五年,把自己的心徹底賠進去。既然已經輸得一塌糊塗,反正這筆賬也算不過來,那就一直糊塗下去吧。

許是皇帝五年的溫情,在賀蘭驄心裡築起一道柔軟的屏障,如今皇帝突然恢復過去的強勢,令他居然開始有那麼點不適應。他眼睛瞪得圓圓,吶吶地道:“無賴。”

見他如此,皇帝又不忍,緩和了語氣,無比溫柔地道:“賀蘭,對不起,朕不想衝你發火,朕怕再失去你。”在他身邊坐下,皇帝這次,終於解開圍着他的紗巾。但是,在紗巾離開他的一刻,皇帝愣住。

賀蘭驄無聲笑笑,“很醜是麼?有沒有嚇到你,尊貴的陛下。”

皇帝的手開始顫抖,他去摸他脖頸上那些暗色的疤痕,原來是這樣。默默地,皇帝開始解他的衣衫,這次,賀蘭驄沒有閃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讓這北蒼皇帝死心。衣衫盡除,大火給他留下一身猙獰的疤痕此刻呈現在皇帝眼前。眼眶開始溼潤,皇帝把人撲倒,開始瘋狂親吻這些斑駁的劫後餘生的痕跡。

“這個樣子,你也有興趣?“賀蘭驄扯了扯嘴角。

“朕不在乎!”皇帝埋頭,繼續親着,疤痕算什麼,朕要的是你的人好好的回到朕身邊。

“那你在不在乎,我被別人碰過了?“賀蘭驄冷冷地說着,眼裡是一潭寒水。

皇帝動作一下頓住,他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了他良久,最終還是輕嘆,“朕在乎,可朕有何資格因此而棄你,總之是朕沒有保護好你。賀蘭,忘了那些,從頭開始吧,朕求你。”

“……”

皇帝把人抱緊,眼淚滴在賀蘭驄的疤痕上,吻一下,道一聲對不起,當年白皙如玉的肌理,如今被一身猙獰代替。賀蘭驄木然地被吻着,心頭一陣酸澀。他與趙棟一同被關進大廳,好不容易掙脫身上的繩索,火勢已經很大。趙棟說,大廳有密道,當年爲了防備北蒼天子報復,在建留侯府時,特意在大廳修了密道。大火薰的二人眼睛幾乎睜不開,趙棟開啓密道的機關,二人馬上可以跳進密道逃生,房樑與廊柱同時砸來。趙棟想也沒想,把賀蘭驄的頭壓在自己的身下。趙棟知道自己走不成,用僅能動的手,把已經成火人的賀蘭驄推進密道。第二截斷樑砸下,趙棟徹底沒有了希望,只有賀蘭驄身上掉落的玉佩,在火中陪伴他走完最後一程。

賀蘭驄的眼淚不知何時淌下,當他的人陷入去年那場大火的回憶中不能自拔時,皇帝無法再壓抑自己,將自己的慾望送入他體內。

“唔。”賀蘭驄被拉回現實,扭動着想擺脫皇帝,卻被皇帝抱得更緊。

“別動,朕不想把你弄傷。”低頭吻去他眼角的淚水,皇帝儘量去安撫身下的人。

天大亮,旭日東昇,如此美好的早晨,在北蒼天子看來,實屬不易。

真正擁有幾次險些失去的人,更是不易。一陣急促的喘息過後,金絲紗帳內驟然安靜下來。皇帝滿足地想再去親被動地接受他的人,不想他把頭別向一邊。知道他心裡這道坎不是那麼容易邁過,皇帝也不勉強,自顧動手幫他清理身體。待把一切收拾完,皇帝固執地把他攬回懷中,想休息片刻,這時門咣噹響了一聲。

“父皇,你是不是在裡面?“小孩撞着門,大聲叫着。

“父皇,父後是不是回來啦?“門再次被撞響。

賀蘭驄一怔,隨即想到什麼,胡亂扯過衣服往身上穿。皇帝低咒一聲,暗罵兩個孩子來的真是時候。見賀蘭驄竟把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無奈,只好把他的衣服自地上拾起穿了。

賀蘭驄憋紅了臉,兩腿還有些發軟,又把那條紗巾圍上,纔去開門。終究有了血緣,再怎麼當他們不存在,還是自欺欺人。結果門一開,軟軟的他,幾乎被兩個孩子撲到地上,好在皇帝自身後將他扶住。

“賀蘭,你看他們都長高了。”皇帝滿心喜悅,這個時候,孩子們進來也好,說不定可以……

“父後,我寫的你的名字對不對?“

“……”

“父後,父皇說你只喜歡妹妹妹妹,不喜歡念北是麼?“

“父後,父皇說你喜歡哥哥,想南不要……”

?????

“父後,念北已經很讓着妹妹妹妹,可想南還是喜歡搶念北的東西……”

“……”被孩子左一句父後,又一句父後叫的很鬱悶的人,此刻滿臉黑線,又不好發作,頭頂上的烏雲越升越高。拿眼斜睨皇帝,見皇帝正用一種寵溺的目光,看着他們,不由訝然。

賀蘭驄生平,第一次被孩子繞暈了。當他發現上當時,已經坐在皇帝回京的馬車上。心中暗罵太大意,可此時,已經逃跑無望,無論他走哪裡,身後都跟着兩個小尾巴。一個要他聽背兵法,一個抱着他的大腿,磨着他教江南詞調。賀蘭驄氣結,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拿兩個小孩撒氣,只有偷着看他幾欲發狂的皇帝,心裡得意。本意把兩個孩子帶到江寧祭拜他們的父後,不想這個時候,居然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賀蘭啊,不要再逃避了,朕等待孩兒繞於你我膝下的日子,已經等了很久。

“龍翔四海,鳳凰于歸……”熟悉的聲音傳來,車駕緩緩停下。江寧城一面之緣的腌臢道人翹着二郎腿橫躺於官道,攔住帝王車駕。

皇帝挑車簾一見是這道人,慌忙跳下馬車,向他躬身一禮。

那道人呵呵一笑,將皇帝叫過一旁,低語一陣,皇帝最後躬身再拜。這時再看向他身後,賀蘭驄已經下了馬車,“時運輪轉,切莫執念太深。天象有異,不可逆轉,你們好自爲之,老道去也。”

賀蘭驄把如同章魚般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孩放下,想去追那道人,他聽不明白他的話,想去問個清楚,結果才邁步,險些一個趔趄摔倒,皺了皺眉,這才發現念北已經跳下來,不知何時在他腿上鬆鬆地纏了根細繩。小孩狡黠地笑着,翹着美麗的長睫毛,眼睛彎如新月。

“你們?”賀蘭驄徹底石化,他哪裡知道,兩個小孩早就分工好了,想南負責扒住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念北藉機在他腿上纏繩子。

狠狠瞪了眼皇帝,賀蘭驄儘量壓低了聲音,咬牙道:“你故意的?”

皇帝聳了聳肩,一副非常無辜的樣子,“賀蘭,冤枉啊,這幾日,你和他們一起睡的,朕可沒來騷擾你們,哪裡會給他們出謀劃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皇帝,沒想到自己居然說溜了嘴,越是否定,嫌疑越大。

賀蘭驄哼了一聲,極不情願地,拎起一個扔給馬車上的皇帝,又抱起一個,氣呼呼地上了車。拍開皇帝帶着討好摸他的爪子,扭頭看窗外。車子緩緩前行,賀蘭驄再一次看到那道人,只見他隱身於林木中,向自己投以一抹寬慰的笑容。

通往北蒼京城的官道上,留下了兩條淺淺地車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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