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五十一)

五十一 機智脫逃

昌廣泉、荀粉寶夫婦送王二嫚到了桃花溝下車,荀粉寶說:“二嫚,你的首飾拿了去,丟給我,我是不會戴的了。你一路上也許能充充富貴人家的夫人。”王二嫚說:“好吧,聽你的話。姐姐呀,說實話,我呀不曉得我下一站在哪個地方站住腳。要不是胡愛娟這個麻木年輕女人,我還要在支府蹲下去的啊!到芙蓉集教學,又不能存身。眼下我實在沒辦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昌廣泉說:“二嫚呀,你實在找不到去路,還到邱家集找我和荀粉寶,保證你活得好好的。”王二嫚笑着說:“廣泉哥哥呀,我二嫚實在沒有去處,一定來找你和粉寶姐姐。”

荀粉寶上去抱住王二嫚,說:“二嫚呀,你這一走,做姐姐的實在不放心啊。世道不太平,外面的豺狼虎豹實在多啊,你一路上千萬要小心。如若有個結伴的還有個照應,姐姐我真的不放心你走啊!”“粉寶姐姐,你這份真情,我妹妹終身難忘。好了,前面就是萬丈深淵,妹子我也得前行啊!……再見!”

王二嫚轉身就跑,跑了好遠,她回過頭來招了招手:“姐姐、姐夫,再見了!”

王二嫚順着山坡上了山,到了歧路上,她做了誤判,走錯了路,在一個不熟識的山路上走,卻從山區裡又走了出來,到了一個叫二郎坡的山莊。王二嫚無目的跑跑,她不知道此地什麼狀況,但是壞人她是一眼就能看穿的,遇到壞人她也不怕,因爲自己的一身的裝扮就能表明自己顯赫的身份,至於自己是哪家的貴夫人,到了臨頭還在於自己的編造。

她仗着這個膽子,從莊子的東頭跑到西頭,驀地發現一輛鬼子的軍車駛了過來。王二嫚敏捷地往路旁一站,發現車子下來四個人,一個鬼子少佐,支富才和他的小老婆胡愛娟。最後是鬼子的司機。王二嫚向路的遠方張望了一下,便丟下包袱,上去就將鬼子少佐打翻在地,隨即一個鎖喉,送他見了閻王,反手抓住鬼子司機的頭一扭,仰倒在地,四腳朝天。

支富才驚叫道:“王大嬸,你怎麼……”他的話沒說完,對方已經抓住了他的衣領,吼道:“支富才,你還認得我王二嫚嗎?你這個鐵桿漢奸,這時我打死了你,外人要說我王二嫚報復你回掉我。我不要你的命,省得說出去不好聽,那我也要你從此之後也不好再爲鬼子賣命了,因爲你是個殘廢人。”王二嫚對着他的兩個大腿根斬了斬,又對他的頸項點了點。

支富才歪着嘴含糊其辭地說:“你……你怎這麼下……下手……”他站立不住,歪倒下來。胡愛娟驚叫道:“這裡有……有共產黨!”王二嫚一把抓住她的鬏兒,說道:“你再亂叫亂喊,這就送你的猴命!,……老實點,給我雙腿跪下來!”胡愛娟乖乖地跪了下來,哀求道:“王奶奶,饒命啊!”王二嫚高聲說道:“胡愛娟,連你的媽媽都尊重我。你張狂的做什麼?念你的媽媽的面子上,今日我不對你怎麼樣,因爲你今後要走的路還很多,但我關照你一下,今後你要走正道,不要當個漢奸婆兒。聽到了沒有?”胡愛娟嚇得連連說道:“我聽到了,王奶奶饒過我這一回吧。”王二嫚丟下了胡愛娟,說道:“好,我相信你一回,攙着你丈夫滾回去吧!”

支富才哪裡還站得起來,胡愛娟攙不起來,一屁股癱在地上,哭又不敢哭,也癱了下來。王二嫚拿了鬼子的兩支長短槍,上了車就發動了起來。胡愛娟披頭散髮地望着王二嫚開車疾馳而去,忽然她發現遠方開來了鬼子的一輛軍車,兩眼竟然緊盯着不放。

她哪裡料到開過去的車子竟然一點都不避,迎頭而上。忽然,王二嫚一掀開門就下來了,兩輛車子迎頭相撞,“砰”的一聲,火光衝起。鬼子車裡好不容易鑽出一個人,只見王二嫚擡手一槍,那個鬼子兵一頭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王二嫚從容地走了上去,隨後就進入了山區。這個胡愛娟見了,瞠目結舌,呆呆地癱坐在地上。

王二嫚進了山區跑了好長時間,最後還是走上了岔道,來到了上坪鎮。她在街頭徜徉,打算找一個客棧住了下來。拐過一個巷子裡,一個顯赫的門頭裡出來兩個男人,邊走邊說。“我家這個媽媽難服侍的,天天嚷着要洗澡,下人沒有一個敢給她洗澡,拉都拉不動的呀。”“老奶奶一世的脾氣改不掉,家裡的傭人個個怕見到她,見到她魂就落掉了。”“雲飛呀,你說哪個傭人合她的意啦?”“這個傭人是難找的。”

王二嫚上前搭訕道:“兩位大爺說什麼呢?找我,我就能使她滿意,包她洗澡舒適。”“真的嗎?我家媽媽比一般女人個子大,脾氣古怪,罵起人來哪個都受不了。”另一個男人問道:“你是哪個莊上的人?”王二嫚笑着說:“我是韓家界的人,嫁給本莊的張奇貴。他在部隊裡當營長,我在家裡吃飯沒着落,到部隊裡找他。”“大嫂,你叫什麼名字?”王二嫚感覺原來名字不能用了,便信口道:“我就叫個韓玲呀。”

“韓大嫂,你今兒給我家媽媽洗澡,合了她的意,我一定給你好多的錢。”王二嫚假意道:“我要下客棧,明日要去部隊找我家男人。”“你不曉得你丈夫到底在哪個部隊,難摸的。不如在我吳家住下來,我託人幫你找。”王二嫚愣了愣,說:“要麼就這個說法。唉,大爺,你們叫什麼名字呀?”那人說:“我叫吳寶榮,他叫李少卿。”“哦,吳大爺,李大爺。”

兩人領她到了吳家一個房子裡,吳寶榮說:“你就宿在這裡,把你的包袱就放在那桌上吧。”王二嫚放下了包袱,便跟着來到一個屋子裡。李少卿說:“韓玲呀,這是我姑媽洗澡的地方。”吳寶榮說:“假如你把我家媽媽服侍好了,包你吃住,另外給你工錢是一月五塊銀元,其他給你賞賜的不算。”她點頭道:“我韓玲儘量把奶奶服侍好,絕不讓她煩躁。領我到你媽媽的房間。”

吳家婆娘歲數並不大,只有四十八歲,顴骨突出,兩眼閃出兇光,雖然病懨懨的。吳寶榮說:“媽媽,我找了韓大嫂給你洗澡,你要好點心情。”“就她一個人嗎?”韓玲上去笑吟吟地說:“吳奶奶,你聽我的話,今日洗個澡,你的心情就會好的。你如果有個不適的話,隨時說出來,好嗎?”這個吳家婆娘說:“你拉我拉得動嗎?”“你只要配合我,我會讓你洗澡洗個舒服的。……來,把被單掀掉,你抱住我的身子。”

吳家婆娘抱住了她的身子,韓玲竟然直起身朝着沐浴房間裡一步一步走去。到了裡面,輕輕地將吳家婆娘放在鋪上,韓玲給她脫去了全身衣裳。韓玲抱着光身的半老女人放進了浴桶裡,拿起毛巾給她洗了起來。她攀談道:“吳奶奶,我叫韓玲,要到部隊裡找我男人,路過這裡,你家大公子曉得我有點力氣,喊我上你家給你洗澡。你家老爺叫什麼名字呀?”

半老女人說:“我家夫君名叫吳欽峰,他不曾有多大,今年四十九歲,在皇軍跟前做了個錢糧差事。他忙得很,難得回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吳奶奶,你孃家姓什麼?”“我孃家姓薛,我的名字叫勤妹,只比寶榮他爹爹小一歲。我屬馬,他屬蛇。”“唉,吳奶奶,你的頭要不要洗一下?”“那我的鬏兒要拆開來洗。”“你放心好了,我給拆了鬏兒,還給你梳起來。”

薛勤妹首飾取了下來,而後將垂着的長頭髮放到另外的銅盆裡洗了洗。汰洗過後,韓玲將她的頭髮擠幹了水,暫時盤在頭上。再將她抱到鋪上,用熱手巾把子捂了捂她的上身,隨後給她穿起衣裳。最後,將她的潮頭髮散放在背後,囑咐道:“等頭髮幹了,我再給你梳頭盤鬏。……你的首飾我給你放在包裡。”薛勤妹高興地說:“韓玲呀,你弄得好,我一點都不難受。你就在我吳家住一些日子,不會虧待你的。”

韓玲清理了浴桶和銅盆,擠幹了幾把毛巾,掛在鉛絲線上。她欠身道:“吳奶奶,我送你回房間。”薛勤妹說了聲“好的”,韓玲便抱起了她。

吳寶榮高興地說:“韓大嫂,你在我家住下來,專門服侍我媽媽,你給她洗洗。每日三頓,你到廚房裡拿了給她吃。她要洗澡,你就給她洗澡。沒事的時候,你就陪她說說。其實,我家媽媽就是性子急,哪個順了她的脾氣,什麼事都好說,人家說,老牛牽了去都不要錢。她就是這麼個人。”

韓玲笑着說:“吳大爺,你忙你的,你這一說,我就曉得了。”

“吳保長呀,我找你,皇軍少佐黑田太君到了鎮公所,要我們六個保長去一下。”吳寶榮說:“印保長呀,我和李少卿兩人馬上就去。”

韓玲上了房間,說:“吳奶奶呀,吳大爺也忙的,有個印保長喊他到鎮公所去,說是來了個黑田太君。”薛勤妹說:“他家父子兩個都被皇軍喊了去做事,沒完沒了。韓玲呀,爲皇軍做事難啦,各家各戶出糧,有得的人家還好說,沒得的人家要完糧可就進退兩難了。”韓玲說:“不會不給皇軍做差事,不就安穩了嘛。”

“皇軍帶人上門,凶神惡煞的,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叫他們父子兩個做事不要太絕,敷衍着,你賣力賣很了,鋤奸隊放你不得顧身,甚至要了你的命。我怎得癱在鋪上的,就是有一回鋤奸隊上了門,我上前攔阻的,被人家抓住我的身子一搡,我跌得四腳朝天。爬起來就站立不住,結果就癱在鋪上不能起身。”薛勤妹悠悠地說。

韓玲說:“我家男人張奇貴也不知當的什麼兵,總之,亂世年代裡,少壯男人在家裡種田安穩不下來,只得亂投軍呀。”

薛勤妹說:“外面的部隊各色各樣的,什麼國軍啦,和平軍,又是八路軍,新四軍,還有皇協軍,再加上武工隊,忠義救國軍,僧抗隊,敢死隊,突擊隊,名目多得不得了。都來完糧,老百姓就如地上的草,任人糟蹋。我家雖然有得,但結餘也是有限的。要不是他們父子兩個爲皇軍做事,家裡也要斷了糧。”

“吳大爺他姊妹幾個?”薛勤妹說:“姊妹三個,大丫頭存秀嫁到芙蓉集,小丫頭青竹今年春上出嫁的,嫁到從龍鎮上。”“他們姊妹三個多大歲數?”“韓玲呀,我改埋比較晏,二十二歲才改了埋生人。存秀今年二十七歲,是個屬蛇的;小夥寶榮屬猴,二十四歲,青竹屬虎的,十八歲。”

“吳奶奶,你幾個孫子?”薛勤妹笑着說:“我家兒媳婦她生人猛的,雖然二十四歲的人,已經生了四胎。大孫子七歲,屬豬,二孫子六歲,屬鼠,三孫子四歲,屬虎,孫女兩歲,屬龍。”“唉呀,吳奶奶,你有福啊!”

韓玲通過交談,瞭解了吳家家庭狀況,覺得這家人並不怎麼作惡多端,也就是普通百姓人家,只是膽小怕事,面對強寇逆來順受。過了三四天,韓玲對薛勤妹說:“吳奶奶,你坐到凳子上,我給你按摩一下,說不定能讓你會站得起來跑路。”薛勤妹喜出望外地說:“那好殺了。”

薛勤妹坐在凳子上要往下倒,韓玲將她半倚在牆上,隨後一頓按摩起來。揉,抹,點,捶,斬,扽,弄得薛勤妹齜牙咧嘴。最後再用力拉了她的兩個腿子,對住她的兩個肩膀拍了一下,攙她站了起來。韓玲說:“你邁開腿子跑,我穩住你。”咦,神了,薛勤妹感覺能跑了,說道:“你丟手,我自己跑。”她在堂屋裡跑了五六圈,喜滋滋地說:“我能跑了!”

兒子、兒媳婦以及孫子、孫女都跑了進來。兒媳婦何瑩笑容滿面地說:“奶奶,你再跑一下給我們看看。”薛勤妹說:“我站起來能跑了!你們看我跑呀。”

吳寶榮分明看到媽媽跑路,一點都不礙事,他高興地說:“今日晚上擺上三四桌酒席請客祝賀!”

李少卿、印盤銘兩個保長看了吳保長的母親能跑,也就上了客廳喝茶。

薛勤妹對韓玲說:“你梳了禿鬏兒,沒什麼首飾。你坐下來,由何瑩給你梳頭盤鬏,晚上我家裡來了客人,你也要有個容貌啊。”韓玲說:“我自己梳頭。”“唉呀,這幾天你天天給我梳頭,洗了三四回澡。也要讓我家的人侍候你一下。別客氣,你坐下來吧。”

何瑩上來便拆開了她的鬏兒,隨後梳理盤鬏。薛勤妹拿來首飾,何瑩一一按到她的頭上。最後又給她戴上了大號金墜兒。何瑩說:“韓大嫂,你對着鏡子望望,夠行?”

“我要戴這麼多的首飾做什麼?要麼今日晚上戴一下。”“不,戴到你的頭上就是你的,你把我的半身不遂醫治好了,應該給你起碼的獎賞。我這個半身不遂請了七八個大夫醫治,都不見好,雖說花掉不少的錢,根本沒用啊!”何瑩也說:“我家奶奶給你的,你就收下來,我們全家人都高興。”

韓玲說:“我在你家院子裡跑跑,放鬆一下筋骨。”“你跑吧,後面有個小花園,到那四角亭坐坐。”薛勤妹招呼道。

韓玲跑了吳家整個庭院,雖說不怎麼大,但也小巧玲瓏,花色多種多樣。她在四角亭坐了一會,便想在四五個房屋的空隙裡散步,舒活舒活筋骨。當她跑到客廳後面,聽見裡面人說話。

“吳保長呀,你家來的這個女傭不簡單,身手不凡,夠得是個抗日的女探子。”

“嗨,說起抗日的女探子,我聽了我們附近幾個縣有好幾個的,嚴雋芳,關粉桂,匡苕子,勞梅霜,向秀菊,常扣蘭,……女人家本該蹲在家裡生兒育女的,可這些女人也跟男人一樣,在外邊打打殺殺的。”

“話說回來,也是造化弄人啦。你個女人安分守己坐在家裡,皇軍拉人呢,山大王也不消停,逼得有些女人奮起反抗,這一反抗,女人也就有了武功。”

“哎嗨,從龍鎮上的支富纔好的,竟然被個女傭人弄了殘廢,跑路不能跑,說話半啞。大婆娘,二婆娘都上了孃家,娶了小婆娘瘋瘋癲癲的。二小夥接了他的位置,皇軍只給了他二小夥的保安團團長的名號,其實手下沒多少人,據說只剩下二十幾個人。偌大的支府眼下空空蕩蕩的,沒什麼人,據說還鬧鬼的呢。”

“仲鎮長對你家的女傭懷疑,他要報告太君,說的不能讓個共產黨的探子在眼皮底下。”

“印保長呀,我看最好讓她自己溜掉,假如在我家逮住了這個韓玲,世人說出去是我吳寶榮報告的,這很不好的。一要說我吳寶榮忘恩負義,醫治好了他的媽媽半身不遂,掉過頭來,竟然把人家當共產黨逮起來。我這分明是不義啊!二皇軍那裡要說我家容納抗日分子。她自己溜掉,我只說自己昏聵,沒曾認得出來。”

“說實話,我李少卿一眼就看出韓玲這個女人有英雄氣象,你看她望人出神,說話很有分寸。你家媽媽那麼大的個子,她竟然能抱得動。一個大男人抱的話還吃力得很,我聽說了,心裡就產生疑惑。好多的大夫看不好你媽媽的半身不遂,她個女傭竟然按摩能醫治好,太神奇了。哼,這個女人肯定有來頭!”

吳家菩薩面上點了兩支大紅蠟燭,香爐裡點了三支檀條香,薛勤妹先磕頭,虔誠得很。

晚上,吳家擺了四桌酒席,東邊正桌上坐了一個鎮長,一個商會會長,六個保長;由於犒賞女能人,西邊桌子坐的全是女人。薛勤妹和韓玲坐在主位上,其他六個是來客的婦人。

酒席散了,六個保長和仲鎮長坐到西廂房裡喝茶。鎮長仲清貽呷了一口茶說:“皇軍出了好幾件事,都是遭到了滅頂之災。在從龍鎮上,皇軍的一個叫竹下的中隊長被支富貴帶的人打殺了,後來派了好多的人追,不曾追得到。在桃花溝,四個皇軍不明不白地被人打死,車子也不知道弄到了那裡去。在芙蓉集,皇軍的兩輛軍車迎頭相撞,起了濃濃的黑煙,死了五個人,其中有一個是中尉。二郎坡,皇軍的前田少佐陪同支富才作客的,被一名女子攔截打死,後來來了皇軍軍車,哪曉得這名女子一點都不畏懼,竟然製造兩車相撞,這次皇軍總共死了五個人,損毀了兩輛軍車。前日裡,黑田少佐召集我們,叫我們嚴密注意外地來的精幹女人,一旦發現立即報告他。”

四保保長柯瀛洲說:“雖說吳保長家裡來的這個女傭值得懷疑,但我們報告皇軍,把她抓起來,世人一定會說我們這些人是漢奸。依我看,不如把她嚇溜掉了。事後,我們再去報告,那女人被抓住了,也就不好怪罪我們了,我們這些人也是混飯吃的嘛。”

六保保長錢良澄說:“最主要的我們要關乎吳保長,事情不能出在他家裡。離了吳家,隨便在什麼地方抓住了那個韓玲,就跟吳保長沒有干係。”

五保保長黃漢泉笑着說:“要說呀,錢渭漢最滑頭,晚酒一吃,說是家裡有事,鞋底抹油滑掉了。皇軍問到他,他會回個一問三不知。”

三保保長印盤銘喝着茶說:“要說韓玲這個女人呀,肯定是個抗日分子,就是不知道她是哪方面的人。如果她在我們鎮上出了事,我們坐在這裡喝茶的人都可能保不住命。”

吳寶榮說:“鋤奸隊厲害了,殺了很多的爲皇軍辦事的人。我聽人說,鋤奸隊多半是共產黨方面的人,軍統的人一般殺身份高的人,底下的鄉保長,一些小隊長,還有翻譯官基本上不去殺的。共產黨不同,凡是緊跟皇軍的殺上前去,而且在殺的人身上擺上紙條,寫上某某某漢奸落得個可恥的下場一些字。”

何瑩悄悄地跑進了韓玲的房間,壓低聲音說:“幾個保長在客廳裡喝茶,說你是個抗日分子。他們想報告皇軍,又怕連累了我家。你是哪方面的人?”韓玲說:“何瑩呀,你問我是哪方面的人,我同你一樣,都是中國人啊。”

第二天早上起來,韓玲洗去了臉上的黑斑,連疤痕都一掃而光,活脫脫的美女模樣。她將長頭髮從中間分開,正編着一支辮子。薛勤妹看了,驚訝道:“原來你是個人家漂亮的媳婦,怎麼把自己打扮得那麼老氣。”韓玲笑着說:“亂世年代裡,我作爲一個女人,不能不注意保護自己啊!俗話說得好,窮出來的主意,餓出來的病。”

薛勤妹說:“你放心,我保證讓你安安穩穩地離開上坪鎮。我到普賢廟還願,你跟在我後面走,是得換個人樣,免得其他人對你注意。”韓玲紮好了另一隻辮子,從包袱裡取出串珠項鍊、黑色碧玉珠、半月形包鬏步搖,說:“吳奶奶,這些首飾我已經用不着了,送給你吧。”

“唉,我怎能拿你這麼多的好首飾?不要不要。”韓玲笑着說:“我也是一個主家老奶奶送給我的,我帶在身上沒用的。你拿去吧,日後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到你家做親戚的呢。”

這時候,何瑩走了進來,說:“奶奶呀,什麼時候上廟裡敬香?”“等吃過早飯。”婆婆拉着兒媳婦說,“你望望韓大嫂打了兩支長辮子,好看不好看?”何瑩望着笑吟吟的韓玲,驚訝道:“原來你臉上沒有黑斑和疤痕,是個出色的美女。漂亮,太漂亮了!”“何瑩呀,韓大嫂給了你家婆婆三樣首飾,貴重的啦。這樣子,你把個銀梳子和項圈給她戴起來,肯定還要出色。”

韓玲擺着雙手,說:“我不要。”薛勤妹說:“你不要,跟你這麼好看的模樣也不配套呀。聽我的話,何瑩已經去拿了。”

過了一會,何瑩來了,說道:“韓大嫂,你衣裳也要換一下,面目跟之前完全不一樣,沒人注意到你。”薛勤妹催促道:“快點穿起來呀。”

韓玲便穿起何瑩拿得來的衣裳,薛勤妹給她頭上插上上銀色梳子,戴上了項圈,真個光彩照人的了!

早飯一吃,薛勤妹便到普賢廟裡燒香還願,帶了兒媳和一個麗人。韓玲晃着兩個長辮子,身穿紅花衣裳,繫了煞白的短裙子,腳蹬繡花布鞋,頸項上亮晃晃的項圈。何瑩攙着婆婆在前面走,麗人緊隨其後,拎了一個挎籃。

廟裡的人不少,你來他去,輪到韓玲上香,她兩眼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從容地跪下磕了頭。隨後三人出了廟門,韓玲拿了一個布包說:“吳奶奶,何大嫂,你們先走,我到那邊買點東西。”她瞥了一輛拉貨的車子停在路邊,開車的鬼子兵上店裡買香菸。只見韓玲一個箭步上了貨車,司機等了買菸的鬼子兵坐進了駕駛室裡,便開動貨車出了鎮子。

大約有二十多里路,韓玲悄悄地下了車。她想找當地的抗日武裝,便跑進山裡。

她擡頭望着周圍,發現裡面有個山莊,便跑了過去。哪裡料到有五個粗獷的男人迎面而來,韓玲不好跑開去,只得硬着頭皮上去,從容地說:“幾位大叔,我要到鎮上,迷了路,請你們指點指點。”

戴禮帽的漢子說:“你是哪個莊上來的少婦?”韓玲佯裝着笑臉說:“我是桃花溝的,名叫楊翠秀,在家裡蹲不住了,到部隊裡找張奇貴。”“張奇貴是你傢什麼人?”“是我的未婚夫,他到了部隊裡一直沒有回來跟我完婚。”“你今年多大的歲數?”“我十九歲了,不能再在家裡等他回來,我到部隊裡找他。”“你家未婚夫在哪個部隊裡?”“我只知道他在七十六軍當營長。”

戴禮帽的漢子說:“哦,七十六軍,我米崇義蹲過的,有一仗打散了,我就回家看父母。……翠秀姑娘你大老遠找你未婚夫,兵荒馬亂,你到哪去找啊,不如跟我回去,我給你打聽打聽。怎麼樣?”韓玲搖身一變,這會兒成了楊翠秀,她假裝鼻子一嗅,竟然擠出眼淚,說:“我不曾出過遠門,張奇貴他離開我家時,說部隊離我家不遠,不過十多里路。我今日起早跑的,跑了三四十里路,也沒找到一個部隊的影兒。”

“翠秀姑娘,你不要哭,到了我米家吃只雞子少不了你一隻腳。正好我家有個十八歲的妹子也不曾嫁人,她叫翠文。跟我走吧。”楊翠秀說:“我跟你回去,你要幫我到部隊裡打聽張奇貴。”“翠秀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打聽到的。頂到明日下午,你聽我的信。”一行人便往前跑上了莊。

這是米家坡,有五十多戶人家,差不多人家都姓米。進了一家大門樓,幾個人走了進去。到了西廂屋,米崇義打開了門,進去招呼道:“翠翠呀,家裡來了翠秀姑娘,你好好的陪着她。”他笑着說,“你把包袱放下來,吃宿都跟我家翠翠妹子一起。你安下心來,就如同在你自己家裡一樣。”楊翠秀恭敬地鞠了一躬,說:“謝謝大哥哥了。”

米崇義放心地出了西廂屋,並且關上了門。米家姑娘望了望楊翠秀說:“你怎想起來聽我家哥哥的話,他是個大騙子。”楊翠秀佯裝驚愕地說:“他怎麼會是個大騙子呢?”米家姑娘說:“我在城裡讀書,我哥哥他叫人帶信,說我媽媽要死了,務必回來。我到家一看,媽媽好好的,根本沒病。你曉得他騙我回來做什麼?”“什麼事呀?”“他私自做主,將我許配給谷兆蕃,谷兆蕃在鬼子跟前當偵緝隊隊長,是個標準的漢奸。”

楊翠秀嘆了口氣說:“亂世年代裡,我們姑娘人家要保證自己的貞潔還真不容易啊。唉,翠翠,你今年多大了?”“十八歲。小時候我爹把我許配給梅集的胡家成,可他十六歲那年被鬼子開槍打死了。我在縣城裡讀書,談了一個同學,他叫鈕文炳,比我大一歲。我陷在家裡,倒哪會到他呀。”

楊翠秀說:“你哥哥是做什麼呢?”“告訴你,他是個漢奸,當的鬼子米陽區區長,手上有五十多個人馬,專門幹傷天害理的事。我爹爹媽媽說不住他。”“你在縣城裡上學,學名叫個什麼?”“叫米崇文。”

楊翠秀放下包袱,然後坐到米崇文跟前,說:“你寫了一手的好毛筆字,不簡單。”“唉,人家說女人識字逮文沒什麼用場,我寫得再好,也是籠子的鳥兒,不能飛呀。”楊翠秀笑了笑,說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

米崇文說:“我何嘗不想辦法衝出這個牢籠呢?可是,身不由己,有什麼辦法呢?”楊翠秀說:“等呀,機會來了,就一把抓住,千萬不能錯失掉。……唉,你家媽媽夠到廟裡敬香?”“到廟裡敬香。初一和月半。”“過三天,不就是冬月半?”

米崇文有點遲疑,“出了家門,往哪跑呢?”“投新四軍,你願意嗎?”“可我不知道新四軍是什麼樣的軍隊。”“我告訴你呀,新四軍是人民的軍隊,像你這樣的人可多呢,有的在文工團當演員,有的當宣傳幹事,到了一個莊子就寫標語,貼布告,有的直接當女兵,還有的在地方上當幹部。”“都當些什麼幹部?”“大多當婦救會主任,也有當鄉長、民兵大隊指導員,在區裡當委員的不少。翠翠,你這識字逮文的小姐去了新四軍,最受歡迎不過的了。”

“你會下棋嗎?”“會下象棋。”“我們來兩着吧。”楊翠秀說:“我只會下,但不怎麼精呀。”“我們下玩的,無所謂精不精。”兩人便在棋盤上殺了起來。

“吃飯了。翠翠,你帶客人一起出來吃飯。”“哎,媽媽,這就來了。”兩人進了廚房間裡屋,這裡放了兩張大桌。女人坐一桌,男人爲尊,桌子上放了酒壺、酒杯。

楊翠秀喊米母“奶奶”,一個年輕婦人,楊翠秀喊“大嫂”,米崇文指着兩個小女孩說:“這是我的兩個侄女,一個叫粉香,一個秀林。”楊翠秀抓了抓兩個女孩的手,喊道:“粉香好,秀林好。”

男人們進來了,坐了七個人。楊翠秀問米崇文:“哪個是你爹爹?你陪我過去跟他們打招呼。”兩人便走到東桌上,米崇文指着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說:“翠秀,他就是我爹爹。”楊翠秀對着他鞠躬道:“爺爺,你好!”米父愣愣地望着楊翠秀,轉過臉說道:“崇義呀,你把哪家的小姐領進家呢?”米崇義說:“父親,她是桃花溝的楊翠秀,要到部隊裡找她家的未婚夫,我答應給她到部隊裡打聽,她就在我家住兩天。”

楊翠秀上前說:“米大哥,還有五個人請給介紹一下,往後遇到他們,我好向他們打招呼。”米崇義說:“好吧,這位是冷鄉長。”楊翠秀隨即向他鞠躬,喊道:“冷鄉長,你好!”這個冷鄉長笑眯眯的,兩眼眯成一條線。接着依次是袁隊長、鮑會長、米鄉長、米保長。

一個打着二叉辮子的姑娘走進來給東桌上的七個男人一一斟上了酒,隨後彎腰致禮,說:“請慢用。”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傭端着捧盤上菜,當然先給東桌,後再給西桌。五樣菜:韭菜炒蛋皮、肉燒芋頭、菱米燒雞子、紅燒鯽魚、青菜豆腐湯。米母招呼道:“紅粉、秀珍,你們兩個坐得來吃啊。他們男人喝酒喝好長時間的。”

下午,楊翠秀給米崇文釘鞋底,米崇文則縫製褂子、做棉褲。兩人邊做針線邊談家常。“你們這個米家坡大多都姓米,肯定也有祠堂呀。”“祠堂有的,在南頭。跟土地廟隔了兩個人家,斜對面。”“你家嫂子見到我,臉上冷冰冰的。”“嫉妒的唄。女人家飛不高,跳不遠,但跟同命運的女人特別會較勁,爭風吃醋不得了,甚至心毒手辣,無所不至。”“她跟我初次見面,爲什麼要這樣呢?”米崇文說:“嗨,我書看得多了。我家嫂子見你這麼漂亮,心裡已經把你姨太太看了。”

楊翠秀佯裝不懂,“我怎麼成了姨太太呢?”米崇文說:“翠秀,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進了我家的門,吃了我家的飯,我哥哥肯定打你的心思。到時候,你會不答應嗎?”

楊翠秀抓着辮子說:“看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翠翠呀,只要你肯配合,我就有辦法。我們兩人爭取走出米家坡,你要有用武之地,也是可以辦得到的。唐朝大詩人李白說話呀,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米崇文說:“翠秀,你肯定身手不凡,我看你一點都不急,沉着,老練。上午我看你下棋一點都不慌,第一局是你故意輸給我的,第二局、第三局都是你贏的,棋鋒老辣得很,步步逼人。”楊翠秀壓低喉嚨說:“你千萬在你家裡的人跟前說呀,否則,你我兩人就都成了苦命鬼啊!”“我不說,你放心好了。……唉,你手腳這多快呀,說話的功夫,一雙鞋底倒釘好了,你是什麼手腳啊!”

第三天,米崇義進來說:“翠秀呀,我託人打聽的,打聽到了。張奇貴他有一次跟土八路交戰時,被人家打殺了。是葡萄彈炸的,炸得血肉模糊,屍首都認不出來,就把他跟手下的十幾個人一起埋了。”

楊翠秀知道他是瞎說,但還是裝得像一般女人一樣嚎哭起來,“我傷心的張奇貴呀,你爲什麼不帶我走呢,把我撂下來的,……喔喔,我找你,你怎就忍心撂下我呢?……”米崇義等她哭了一會,說道:“翠秀呀,你跟張奇貴沒有做成夫妻,所以,你們兩人誰也不欠哪個的。你今年十九歲,我二十九歲,不過比你大十歲,你嫁給我做二妻。你當家,正女她交家。”

楊翠秀鎮靜地說:“不,大姐她還當家。但我跟你結婚,我雖然孃家人不在跟前,有兩條要依着我。”米崇義點頭道:“你說。”“要看日期,彎後天是十六,好日子。這是一,二我要坐花轎,日後說起來,我是坐花轎到你家跟你做小娘子的。”米崇義點頭道:“行呀,我全都依你。”

晚上,米崇義妻子沈正女卻走進了女兒的屋子裡,楊翠秀致意道:“大姐,你忙了有什麼事?”沈正女瞪着眼說:“你當真要嫁給米崇義嗎?”楊翠秀無可奈何地說:“我遠離家鄉,別無去處,米大哥要娶我,我只得答應了他。”

“你我哪個爲大?”楊翠秀說:“當然大姐你爲大,我爲小,以後這米家還是你當家作主,我翠秀只求有個落腳,生了孩子還是你大姐的名分。”沈正女定了一下,撇着嘴說:“我希望你說到坐到,不要惹我生氣。”楊翠秀笑着說:“大姐呀,以後我們倆就是姐妹們,小的當然要聽你大姐的話,怎麼好反悔的啦。”

米崇文說:“我嫂子走了。你當真甘心做我哥哥的小娘子嗎?”楊翠秀說:“我不先答應下來,明日還怎麼好跟你媽媽到廟裡敬香呢?要把局勢緩和下來,這纔好找機會。”米崇文點了點頭。

米母進來了,米崇文喊道:“媽媽,你明日什麼時候上廟裡敬香?”米母說:“我愁你們走路走不快,要被你家哥哥追回來。”楊翠秀說:“奶奶,你放心,我山路走的不少,走冷僻的路,最能把後面的人甩掉。”米母說:“我就怕你們兩個丫頭被追回來,以後就不得翻身了。”

米母要到廟裡敬香,說:“今日我帶翠文、翠秀去,順便給她們倆求個籤,回來叫家裡人詳詳,看兩人的命怎麼樣。”米崇義走上來橫蠻地說:“不行,姑娘人家怎麼瞎跑瞎跑的,在家裡呆着。我家媽媽你要上廟裡敬香,正女陪你去。要多少人去做什麼?”

從廟裡擺脫,看來這步計策泡湯了。兩個女子只得困守閨房。

“報告,吉田太君來了。”米崇義連忙說:“快請進來。”過了一會,吉田挎着戰刀走了進來,身後緊跟着三個人。“吉田太君,請坐下來喝茶。”吉田大尉說:“米區長,你們米陽區糧食到現在還沒有全部徵收上來,服中大佐發了脾氣,我給你做了解釋,今日我特地來通知你,你趕快完糧,要全部完上來。我也好幫你呀。”“萬分感謝吉田太君,你我之間的交清深啊!”

楊翠秀對着米崇文耳語,米崇文點頭。兩人從窗口翻了出去,再到後院打開小耳門,側身走了出去。繞了個一圈,挨近了鬼子的軍車,楊翠秀掏出精緻的鑰匙將車門打了開來,兩人坐了進去。“呼”的一聲,車子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開走了。這真是:協同相幫見真情,敏從虎穴脫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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