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二十七)

二十七 內奸栽害

高羽盛孝率領一百多個士兵,先後竄到李家沱、西望溝、東裕堡、七裡溝、西鴉塘、橫涇等七八個村莊,瘋狂追擊抗日遊擊健兒,連個人影子都沒有碰到。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突擊隊竟然悄無人聲來到了大潙河南岸碉堡附近埋伏下來。這是嚴雋芳先前讓李家沱雜貨店老闆王採夫僱了一條駁貨船,載了突擊隊,悄悄地跟走出賀雲山地道的李時碹取得了聯繫。

夜黑的晚上,突擊隊七人全部化裝成鬼子兵。焦登雲會說日語,便由他身穿鬼子中尉服裝,在前頭挎着軍刀開路。來到碉堡跟前,焦登雲跟鬼子哨兵交涉,說是前來增援潙子港。

嚴雋芳見鬼子只有四人,便向房玉升做了個手勢。四名鬼子全被勒住了頸項,很快處死。嚴雋芳低聲說:“留兩人在這裡站崗,其他人深入裡面,隨時襲擊敵人,相機炸燬潙子港碉堡。”

正當他們要進入鬼子的營房,西邊槍聲大作。碉堡上的鬼子兩挺機槍吐着火紅的舌頭,顯然封死了進軍的路徑。

何聚仁、陸存德二人衝到碉堡底下,將兩捆彈藥安放好,拉起引線,隨後就奔跑開去。嚴雋芳、房玉升、焦登雲三人分開來,見到睡覺或起身的鬼子就射擊。見何聚仁、陸存德二人奔跑,他們也就跑了過來。

碉堡飛上了天,西邊趴在地上的第一小隊十幾個人一躍而起,衝了過來,跟突擊隊會師。

嚴雋芳大聲說道:“同志們,趕快打掃戰場。凡是能用的槍支全部帶走。鬼子身上的衣裳不壞的,全部扒下來,以後化裝偵探時要用;跟鬼子打游擊也可以來個魚目混珠。”

鬼子的屍體堆集在一起,總共十八人。房玉升說:“我們扒了鬼子的衣裳,鬼子來看了這些屍體,就會發現我們扒了他們人的衣裳。最好放火燒這些鬼子的屍體,他們就不會發現了。”

嚴雋芳拍着額頭說:“是呀,那就把木頭、樹棍子放到鬼子屍體上面放火燒。大家一起動手,儘快撤離這裡。”

隨同第一小隊行動的婁連尚、林根軒、邊繼雷三人主張部隊繼續前進,進駐陸陂。林根軒激動地說:“眼下這個機會多難找啊,我們不光進駐陸陂,還要相機拿下抱崮山。”

嚴雋芳大聲說道:“我們這次奔襲陸陂,完全出乎鬼子的意外;拔除鬼子潙子港據點,只是取得局部性勝利。鬼子的實力很強,有一百多個鬼子往東邊的李家沱、東裕堡、橫涇撲了過去。現在這麼多的鬼子兵返回來,再加上抱崮山留守的鬼子,衝殺過來。我們僅憑二十六七個人與之交戰,分明是送死。不!我們不能盲動,快速向西撤退!”

由於戰利品比較多,一挺機槍,十五支長槍,三包子彈,差不多每個人都得負重。這一來,行軍速度自然快不起來。房玉升、李時碹、何聚仁、楊小蛋四人便在鬼子碉堡西邊、東邊草叢裡埋下了不少的彈藥。

四人向西跑了三里路,聽到潙子港傳來爆炸聲。楊小蛋說:“隊長,這會兒鬼子們嚐到了鐵西瓜的味道。”何聚仁笑着說:“小鬼子跑熱起來了,不用鐵西瓜招待他們,也對不起他們呢。”

房玉升疑惑地說:“特派員卻要我們向東進軍,拿下抱崮山和曹仙橋,我就不曉得他夠懂軍事。開玩笑呢!”李時碹說:“他們做官當老爺的,不曉得個婦女十月懷胎的痛苦,肚不疼,奶不漲。”

楊小蛋說:“講起教條來,你說不過他,打起仗來純粹是個外行。”房玉升說:“這些人不中,嘴兇得很呢。來頭大,我們還得罪不起他們。我聽有個地下工作者曾對我說過的,肅反委員會老想把嚴雋芳抓起來的,說她是漢奸的小老婆。”“這是對嚴區長的污衊!”

望璧山這次出戰,可以說戰果輝煌,消滅了將近三十個鬼子兵,拔除了陸陂、潙子港兩個碉堡,而自己無一傷亡。但是,戰鬥結束後,天上佈滿了黑雲,越來越濃重,壓得人喘不過氣。這情景顯然是大雨欲來的徵兆。

嚴雋芳高聲講道:“同志們,大雨馬上就要來了,而我們的路程也近了,大家的腿子邁快點,爭取在下雨之前趕到住處。同志們,加油啊!”她這麼一鼓勵,隊伍行動的步伐快了許多。

“轟——”響雷了,預示着大雨即將爆發。戰士們都嚷着“快跑”,房玉升四人拼命地往這邊跑過來,好像驅使着大家加速行軍。

前面就是叢林,穿過去上了山坡,就算到了住處,因爲那裡畢竟分佈十幾個茅草屋,更主要的是有個同慧庵。天空中亮起了蛇行的光線,一會便傳來“轟隆隆”的雷聲,接着就是一陣陣大風。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嚴雋芳大步流星,吟詠着《大風歌》。季佃忠趕上前問道:“嚴區長呀,你吟的這首詩是誰寫的。”嚴雋芳笑着告訴他:“這是漢高帝劉邦寫的。你也要學?”季佃忠詠了一句,往下便不會了。嚴雋芳叫了他一下,季佃忠便搖頭晃腦地吟詠漢高帝的三句詩。

在叢林裡行走,好在有衆多人。這裡本來就比較昏暗,此刻四周更是朦朦朧朧的,彷彿叢林裡的鬼魅已經從草叢裡慢慢升起,在肆虐地遊蕩。山風吹拂時,嗚嗚的聲音好像是它們在獰笑。

嚴雋芳跟季佃忠在吟詠《大風歌》的時候,滾滾雷聲,空氣使人感到更加沉悶,顆顆黃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了下來。大家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寒顫,步伐邁得更快。

不知誰說了聲,“卞梁谷要到了,這一下不愁受到大雨淋溼。”“轟隆隆!”一連串的驚雷就在頭頂炸響,震得整座望璧山彷彿都在搖晃。緊接着,大雨傾盆而下。大風颳起來,便形成白色的煙霧。

女人都跑進了同慧庵,但嚴雋芳由於指揮大家有秩序地進入鄉親們的家裡歇腳。她身上被雨水淋溼了,雨水實在肆虐,只得跑進一家茅草屋裡。

“啊呀,嚴區長你身上淋溼了,可要換衣裳啊。”季佃忠招呼道,“這場雨下得太大了,四下裡都起了白霧。”屋主人喊道:“桂女,你給區長找衣裳,快點!淋出病來就不得了啦。”

嚴雋芳跟女主人桂女進了房間,桂女說:“區長,你頭髮潮溼了,趕快把頭髮打散開來,否則,頭上容易生蝨子的。”嚴雋芳便拆了鬏兒,取下假兒。隨後梳理着披髮,烏索索的,似乎抹上了濃濃的梳頭油。

桂女找了找,只好拿了一件大紅衣裳,褐色褲子,說:“家裡實在找不出像樣的衣裳,只有這件我兒媳婦穿的衣裳放在櫥櫃裡沒穿。區長同志,你就將就點吧。”嚴雋芳想了想,便脫下潮溼衣裳,穿了桂女給的這套衣裳。

嚴雋芳走出房間,屋裡的五個男人拍着巴掌稱讚她漂亮。一班長池循仁笑着說:“嚴區長這一打扮,說是十八歲的新娘子,一點都不誇張。”二班長郜威說:“長披髮烏索索的,加上穿的紅衣裳,真的是絕代佳人。”

季佃忠說:“區長,如果是在太平年代裡,肯定成了上層大人物的夫人。英雄爭的就是美人跟江山這兩樣。”謝銳跟着填了一句:“有的英雄竟然寧可丟江山,也不肯丟棄美人的呢。”

嚴雋芳說:“你們這麼多男人都來打趣我,我個女人認栽。人世間都說大男人,小女子,今天我還就見識到了。”她扭了一下頭,說,“季佃忠,你只顧躲雨,派人站崗放哨了嗎?”季佃忠笑哈哈地說:“下了這麼大的雷雨,鬼子能跟得來嗎?我看不會。”

“你這是徹頭徹尾的麻痹大意!同志哥兒,假使敵人乘隙跟蹤,陡然來個轟擊,那要死多少人啊!你趕快派人到遠處設立暗哨,嚴防敵人滲透過來。”嚴雋芳大怒地說,“你去不去佈置?不然,我來佈置!”

季佃忠一想,事態是嚴重的,絕對不能讓鬼子鑽了空子。他馬上說道:“遵命!”便穿起蓑衣,戴上斗笠,衝進狂飛的雨水裡。

池循仁惋惜地說:“朱心純老鄉家裡沒有雨具,要不然,我去站崗放哨。”謝銳說:“老朱家裡還有雨具,應該是我去站崗放哨呀。”

嚴雋芳捋着長髮說:“並不是我女人心眼重,在敵人眼睛鼻子底下打仗,處處要留神,時時要小心,寧可做過,絕對不可錯過。性命交關的事切切不可麻痹,腦袋瓜滾落下來,怎好讓你把腦袋瓜接上來彌補錯失的呀?”

郜威點着頭說:“區長說得好,今天跟我們上了一課,我們在此的幾位同志受益匪淺。”

“格炸——”陡然間傳來一聲巨響,就好像在頭頂炸開來似的。老鄉朱心純叫了一聲:“那羊角坡怎濃煙滾滾的呢?煙大得很的。”戰士朱存才說:“是雷打的,樹打斷了。”雨又大起來了,嘩嘩的響。

朱家大嫂說:“今日天特別悶,曉得這場山雨就不得小。”謝銳惋惜地說:“今日打鬼子全是嚴區長帶的突擊隊乾的功勞,我們這些人上去只是打掃戰場,扛扛繳獲得來的槍支彈藥。不曾過到殺鬼子的癮。”

嚴雋芳糾正道:“謝銳同志,你這話就說錯了,你們趴在那潙子港碉堡的東邊草叢裡,對着碉堡開槍,這不是在殺鬼子嗎?你們不去牽制鬼子,突擊隊怎下得到手啊?今日拔除鬼子碉堡,應該說凡是到場的人都有功勞。”

好一場大雨,竟然繼續下了一夜。嚴雋芳感到身上發熱,過了一會,渾身打着顫。朱家大嫂說:“你這是大雨淋在身上,必須趕快上鋪睡到被單裡。我燒碗生薑紅糖茶,喝一下。身上出大汗,把冷氣逼出來,那就好了。”

朱心純催促說:“庹桂女呀,你光曉得說,拉區長上房間啊。”嚴雋芳說:“一班長,季佃忠來的話,叫他查點戰士們吃晚飯,休息睡覺。另外,還要佈置人換崗。”池循仁馬上回復:“區長,你的話我一定傳給季隊長。你安心睡覺吧,保養身體爲重。”

雨過天晴,嚴雋芳睡醒過來,整個卞梁谷歡騰起來了。她起身梳頭盤了鬏,穿上庹桂女給的一套衣裳,腰繫武裝帶,插了一把短槍,顯得英姿勃勃的。

庹桂女說:“區長,吃早飯。我已經給你盛在桌上了。”嚴雋芳說:“鄉親們待我們太好了!我們在你們這裡加重了鄉親們的負擔。我們可要想辦法彌補你們呢,你們也要生活呀。”

“區長呀,你們爲了打鬼子,給我們帶來和平安穩的日子,我們老百姓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支持你們啊。”庹桂女擺着手說,“可不,好在你一再關照同志們站崗放哨,嚴防鬼子偷襲。昨夜裡,站崗放哨的幾個同志跟前來偷襲的鬼子幹上了,打了一陣子槍。同志們出來追擊鬼子,一直追到曹仙橋的東頭。”

嚴雋芳吃着小麪餅,喝着稀飯說:“庹大嫂呀,昨日羊角坡響雷炸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庹桂女笑着說:“謝銳去換崗,聽了翟裕彤說,他站在一棵大楊樹底下,看到東邊來了兩個鬼子,便趴在樹杈上嚴密監視着鬼子的舉動。響了一聲大雷之時,離他大約一丈遠的一棵槐樹炸了開來,緊接着聽到‘咯吱’聲,槐樹攔腰斷了下來。後來翟裕彤上去一看,有條大蛇被雷劈殺了。”

嚴雋芳說:“這是蛇在樹上游動,觸上了雷,所以炸開來了。昨日站崗放哨的同志如果站在樹腳下,危險得很哩。翟裕彤他命大,蛇替他死了。由此可見,畜生也爲打鬼子作貢獻的呀!”

嚴雋芳來到莊中心,季佃忠激動地說:“小鬼子夠膽大的,竟然深入到望璧山來。馮志高只打了一槍,狗日的小鬼子就當了縮頭烏龜。我們的人隨即追擊,一直追到曹仙橋的東頭,鬼子都沒有回過頭打槍。……區長,我們這就端了曹仙橋,把整個抱崮山拿下來。”

嚴雋芳伸出手一豎,說道:“不能輕舉妄動,鬼子後退,分明是來引誘我們上他們的套。季隊長呀,打仗絕對不能頭腦發熱,要冷靜下來,好好分析戰場態勢。有勇還要有謀,那才能上陣打勝仗。”

通信員走了過來,立正喊道:“報告區長同志,尹書記同志喊你到山頂的大姑廟開會,聽取縣委派來的巡視員彭明庸同志傳達上級領導指示精神。”

嚴雋芳便帶着警衛員葉秀琴上山,來到了大姑廟。彭明庸見到嚴雋芳,冷若冰霜地說:“你就是嚴雋芳呀,今日可要好好學習上級領導指示精神,絕對不能當耳旁風。”

“尊敬的彭巡視員,上級領導指示精神固然要學習,正確的東西還要貫徹到每個戰士的心裡。但是,馬克思最經典的一句話,那就是具體的情況具體的分析。我們做革命工作一定要負責任。談到負責任,就得善於調查研究,不能閉塞眼睛捉麻雀。”

彭明庸冷笑一聲,說:“怪不到的,我說了一句,你就來上三句。我問你呀,下級要不要服從上級啊?”嚴雋芳摸着鬏兒說:“下級服從上級,少數服從多數,一般情況無疑是正確的。可我們這裡在鬼子眼睛鼻子底下打仗,就得善於分析戰場態勢,如果能夠捕捉到有利時機,就迅速出擊。硬拼是要不得的,生存發展第一,第二纔是出手消滅敵人。”

彭明庸鼻子哼的一聲,說:“今日組織你們蓮花區全體幹部開會,你有話在會上說。”

參會的人陸續來到,季佃忠這些小隊長也參會。林根軒主持會議,說道:“軍區肅反委員會和縣委兩級領導十分關心蓮花區的革命工作。上次,我已經給了你們區委作了傳達。現在上級派來了巡視員彭明庸同志,帶來了新的指示精神,前文服從後文嘛,下面就由他在大會上傳達。”

彭明庸居高臨下地說:“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無條件服從上級領導,絕對不許有所抵制,更不能違背。年鵬舉同志,你把這份文件帶領大家學一下。”

臺上高坐五個人當中左起第二人端坐了身子,小個子,嘴好像有點歪着。他拿腔拿調地讀道:“巴北軍區肅反委員會和本揚縣委聯席會議就目前純潔革命隊伍作出指向性意見,近一個月本陽各地督導彙集總體情況,肅反工作是取得了豐碩成果的,清理了一批滲透革命隊伍中的叛徒、特務以及漢奸分子。但是,有的區、鄉還在着隱患,頑固不化的反革命分子還高居在重要崗位上。大敵當前,很有必要將這些壞傢伙清理出去,絕對不能讓他們在我們革命隊伍裡興風作浪。……”

小個子讀好後,彭明庸又叫大個子惲道凱來讀下一個文件。惲道凱輕言巧語地讀道:“彭校長,叫我呢,把這份文件帶住大家學一下。學了一下,大家呢,就心明眼亮。關於嚴雋芳頑固違抗上級領導指示精神的惡劣行爲的通報,近兩年多來,嚴雋芳一直以個人爲中心,脅迫頂頭上司屈從她的個人意願。……她在伏虎山順風寨收編了一股土匪,竟然建成了她私人武裝,最後擴建了一支將近了六百人的隊伍,自封司令。……她的爪牙花映章本來就是一個土匪頭子,一再拒絕我八路軍改編伏虎山支隊。……後來,嚴雋芳被安排到尹卜鄉擔任區長,可她一直心懷不滿,對抗上級領導,……”惲道凱扭着頭說,“上級領導的話怎能不聽呢?子女不聽老子的話,這個人家還像過日子嗎?因此說,嚴雋芳雖然是個女人,在革命隊伍裡就不能隨自己的性子,潑婦在哪個人家裡都是不受人待見的。在此,我奉勸嚴雋芳你個女人家把頭低下來接受大家的批評,無條件服從組織上對你的處置。否則,你就是死路一條。”

彭明庸拍着桌子說:“下面就讓大家對嚴雋芳平日的反動表現進行檢舉揭發,今日凡是與會的同志,每個人都要講。大家要旗幟鮮明地跟屢次對抗上級領導的嚴雋芳劃清界限,要把她的惡劣行爲揭露出來,還她一個隱藏革命隊伍裡的反革命壞分子的醜惡嘴臉。”

婁連尚說:“嚴雋芳同志日常工作一般不請示區委書記,獨斷獨裁。區鄉兩級幹部大多是她的任命,事後才報上來。她這種行爲完全可以說是先斬後奏。”

屠子卿說:“是的,嚴雋芳是個獨裁者。她把書記和委員們的權力變成她一個人的權力。我本來是區隊指導員,不合她個人的意,便將我貶到後勤方面來。”

佟小毛說:“嚴雋芳同志不關心農會工作,在她手上,我個區農會會長簡直就是聾子的耳朵,純粹是個擺設。”

經粉姊說:“嚴雋芳當蓮花區區長,工作局面還是打開來的。她一再強調生存發展第一,因爲是在鬼子橫行的地盤上工作,不能把本錢弄沒了。我認爲她這個說法不怎麼錯。因爲頻繁的偵探和出擊,區裡開會不怎麼多,這也確實是個問題,但也不能完全由她一個人負責。”

彭明庸敲着桌子說:“經粉姊,你的發言是打二糊的,拖泥帶水,含糊其辭,態度很不明朗。看來,你自己也要好好反思反思。下面的人接着說!”

潘明宇說:“我們拿下了陸陂,隨後在大營盤展開革命工作,打死了衆多的日本鬼子。洪科長奉上級領導指示,要蓮花區隊伺機拿下金溪。可是,嚴雋芳以日本鬼子在金溪鎮兵力多爲由,拒絕挺進金溪鎮,隨後反而撤退到陸陂。到了陸陂,又往西鴉塘撤,還說不行,又撤到抱崮山、曹仙橋。這之後,一直是撤,撤,撤,最後一直撤到毛古山。”

範望鄉鄉長陳良生說:“嚴雋芳她老是往後撤,畏敵如虎,膽小如鼠。前兩三天,已經拿下了鬼子的陸陂據點,潙子港碉堡也被攻破。大家要求向東出擊,區隊已經到了李家沱的東邊墳地。她卻把區隊往回拉,說是不能遭到鬼子的圍殲。有幾個同志說攻打曹仙橋,隨後相機奪取抱崮山,建立抗日根據地。可她堅決不同意,還是往西撤,一直撤到這裡的望璧山。”

劉永鄉指導員高彭佑說:“就昨日夜裡,站崗放哨的幾個同志英勇頑強打退了鬼子的進攻。好多的人主張乘勝追擊,相機拿下曹仙橋。嚴雋芳她招呼季佃忠、房玉升等人不要追擊鬼子,最後她一個人睡在朱心純家裡,早上起來梳頭打扮,穿了這一身的新娘子才穿在身上的衣裳,簡直愜意極了,如同回孃家歇伏的姑娘。”

魏耀榜結結巴巴地說:“嚴雋芳打鬼子,叫個穿釘鞋扶柺棒,穩了又穩。總的來說,嫌右啊,保守,不夠主動。同志們打仗就感、感到不怎麼過、過癮。我、我就說這麼兩句。”

房玉升說:“你們不在戰場不曉得,鬼子就那麼好打呀。如果跟鬼子硬拼的話,老本很快就輸得光光的。站在大岸上說話,根本不曉得下水田彎腰栽秧的痛苦。嚴區長打仗很有一套,絕對不跟鬼子蠻拼,總是避實就虛,最善於捕捉有利時機,專揀鬼子的軟肋打,一打就跑,叫鬼子摸不着,猜不透。今日有的人跟在後面起鬨,不說實話。”

彭明庸聽了,馬上惱怒起來,“看來,房玉升這個時候跳出來跟大會精神唱反調,公開抵抗上級領導指示精神,這還了得。來人,將房玉升這個跳樑小醜綁起來,押——出去!”

這會兒隨即上來兩個孔武有力的大漢反叉住房玉升的膀子,再有個人拿着麻繩過來。房玉升被捆綁起來,推了出去。彭明庸大咳了一聲,說道:“下面的同志繼續檢舉揭發壞分子嚴雋芳的惡劣行爲。”

溫礠鄉鄉長謝江漢說:“聽人說,嚴雋芳曾經是永樂縣漢奸谷勝治的小老婆,過着剝削階級的腐朽生活,精心梳妝打扮,後來還當上了永樂僞保安第六團上尉生活秘書。她這個女漢奸還跟僞和平軍七十六師師長黃天放勾搭,實際上已經做了他的姘頭。”

惲道凱冷笑道:“照這麼一說,嚴雋芳她這個人是混在革命隊伍裡的一個妖精,地地道道的女漢奸。像她這種人還能留在革命隊伍裡嗎?”

晁莊鄉農會長徐樂星說:“她還做了好幾回土匪的壓寨夫人,第一次在二龍山做了牛八爺的壓寨夫人,第二次上了麒麟山,土匪頭子是薛天豹,第三次是麒麟山土匪二當家覃作衡的正式老婆,第四次到伏虎山順風寨,做了土匪頭子花映章的壓寨夫人。所以說,嚴雋芳她是一個正宗的蕩蕩貨,簡直就是狐狸精投的胎,蘇妲己在世。”

嚴雋芳聽了徐樂星說了這番話,嘴邊氣得抖抖的,“污衊,全是道聽途說得來的污衊,我要申訴。”

彭明庸拍着桌子大聲喝道:“嚴雋芳,你說什麼東西!你要申訴?今日這個會上不許你亂說亂動,靠邊站!會後我們會給你一個申訴的機會,這個時候別人說什麼,你只有閉嘴的份兒!下面的同志繼續講。”

西望鄉指導員何粹芳、天馬鄉副鄉長王澍、白盧鄉婦救會主任劉銀梅、毛古山鄉指導員雷順、區隊第四小隊長高爰魚、區商業行會會長邊繼雷、區隊長包居中都說了嚴雋芳的壞事。最後區委書記尹小懷錶態:“既然大家說了嚴雋芳這麼多的壞事,我旗幟鮮明地跟大家站在一起,堅決擁護上級領導,不折不扣地完成上級領導交給我們的光榮任務。我們蓮花區絕大多數同志是好的,是服從上級領導的。”

彭明庸說:“現在,我代表巴北軍區肅反委員會、本揚縣委宣佈,任命屠子卿同志爲蓮花區區長,婁連尚爲蓮花區委副書記兼區隊副政委,潘明宇同志爲蓮花區隊副區隊長,經粉姊同志調整爲區隊後勤事務長;撤銷嚴雋芳所有職務,並開除她的黨籍,對她的問題繼續審查。散會!”

嚴雋芳被帶進了審訊室關了起來。到了中午,炊事員老張送來一碗飯,上面盛了炒熟的韭菜。嚴雋芳心酸地滴了眼淚,老張安慰道:“區長,你是一個好同志,肯定跟上面某個大人物結下了樑子,找住個機會整治你。你要把飯吃飽,不然,你倒下去,哪個替你伸冤呢?人一死,就什麼都抹掉了,那就成了石沉大海的千古遺恨啦。吃!活下去纔有精神力氣的。”

嚴雋芳帶着哭腔說:“老張呀,我聽你的話,打過巴掌忍住疼。”她吃過飯後,小睡了一會。

門忽然打了開來,畢建才走了進來,勒令道:“嚴雋芳靠近裡面牆站着,臉緊靠到牆。”“你們爲什麼這樣對待我?”“因爲你的問題很嚴重,並且還有敵特、漢奸的嫌疑。你要面壁思過,老實交代你的所有問題。站好!”嚴雋芳只得轉過臉對牆。

來了兩個保衛處的人搬來桌子和四張椅子。彭明庸坐在桌子跟前的中間,兩旁分別是年鵬舉和惲道凱。保衛人員在審訊桌子對面擺了一張椅子。

年鵬舉尖着喉嚨說:“嚴雋芳,轉過身坐到椅子上,接受我們的問話。”

嚴雋芳見了三個閻王高坐在審訊桌跟前,她抹了一下頭髮,轉身坐了下來。兩個孔武有力的保衛人員跑到她的身後,一左一右的站着。

“嚴雋芳,我問你,爲什麼惡意中傷孫善信主任、錢廣用副局長和湯才英科長?他們有什麼值得你誹謗的事,今日你必須說清楚!”彭明庸聲色俱厲地說。

嚴雋芳知道孫善信等人的事是一時說不好的,只好蕩了開去,“我在敵佔區見到他們出入在敵人的場所,但從沒有跟蹤他們過。今日你叫我說他們的事我是說不好的,對他們懷疑還是有的。”

彭明庸得意地笑道:“既然你對他們三個人的事說不好,那就談你的事。以後,不許你再扯到其他人,否則,我們就說你不配合,胡搞蠻纏。知道嗎?”

嚴雋芳不吱聲,年鵬舉說:“嚴雋芳,你在永樂做了谷勝治的小老婆。你是怎麼做上的?”

嚴雋芳說:“我先前跟覃作衡做假夫妻,……”“做了多長時間?”“大約四五十天吧。”“據說你還是覃家賢淑的兒媳婦,侍候婆婆孝順不得了。後來怎麼到了谷家做上了漢奸谷勝治的小老婆?”

“我跟覃作衡做的是名義上的夫妻,他要跟我過夫妻生活,我拒絕了他。他就告發了我,我就被永樂縣警察局關進了牢房。他們以漢奸的罪名要處決我,谷勝治以此要挾我做他的姨太太。不答應,第二天就將我綁赴刑場槍斃。在他的軟硬兼施下,我被逼無奈,只好屈從了他。”

彭明庸嚴厲地說:“你這是叛變投敵,據好多人揭發,你之前一直跟漢奸官太太們鬼混,終日玩樂,過的是紙醉金迷的腐朽生活。我問你,你先前跟覃作衡做夫妻用的是李蛇紅的名字,後來怎用匡苕子的名字?這裡面你要講清楚。”

“我跟覃作衡一起用的是李蛇紅的名字,後來谷勝治將我保了出去,他聽人說我之前的名字是匡苕子,就吃住我恢復原來的名字。”

“你賣身投靠大漢奸谷勝治,死心塌地做了他的小老婆。隨後就當上了僞保安第六團團部秘書,掛的是中尉還是上尉的軍銜?”嚴雋芳垂下頭說:“上尉。”“這就說明你不但是叛徒,而且是個漢奸。”

“你們說我是漢奸,那湯才英在這個時候當了文牒副官,直接掌管保安第六團的機密文件。她怎不曾說是漢奸呢?”惲道凱笑哈哈地說:“湯才英她乾的是地下抗日工作,跟你嚴雋芳是兩碼事。”

“你們這是強詞奪理!說的湯才英文牒副官沒事,而我嚴雋芳掛的生活秘書的名反而有事。”嚴雋芳氣得要站起來,兩個保衛人員按住了她。

彭明庸氣勢洶洶地說:“不得了啦,你嚴雋芳還要翻天!這是有保衛人員在這裡,要不然,憑你的武功豈不要把我們這幾個人打殘了嗎?——把她捆綁起來審問。”

儘管嚴雋芳一再抗議,還是被五花大綁了起來。彭明庸上去扇了嚴雋芳一個嘴巴,罵道:“夠是你說我來路不明啊?我哪裡的來路不明?你今日給我說清楚!”“我不曾說。”“你還賴的!”又反扇了一個嘴巴。嚴雋芳低下頭不說話。

彭明庸勒令道:“嚴雋芳,你給我跪起來回答我們的問話,不老實回答,就一直跪到明日早上。”

嚴雋芳被保衛人員弄跪了起來,扭着腰。“跪好了!”嚴雋芳雙腿跪攏了起來。惲道凱說:“當區隊攻下了陸陂、大營盤之後,你爲什麼阻止奇襲金溪鎮?”“金溪鎮鬼子人多。”“你爲什麼後撤?而且之後一直是後撤。”“我知道鬼子會出動大量兵力,我們根本打不過鬼子。”“你知道嗎?你這是右傾機會主義行爲,畏敵如虎,臨陣脫逃。”“我想的是保存實力,……”彭明庸大聲喝道:“不許你狡辯!嚴雋芳,把頭擡點起來!”

惲道凱說:“嚴雋芳,你老實說,自從你到了蓮花區,總共開了區委會議?”“兩三回。”“區裡配備幹部是不是都是你指派的?”“我提的方案,區委書記同意。”“哦,區裡的軍事行動是哪個主持?也就是說上陣指揮的是哪個?”“是我。”“區委有沒有認可?”“認可的,有兩次區委還明確我爲行動總指揮。”“照這麼說,你是區組織、軍事兩項大權一手抓。”彭明庸總結道:“所以,你嚴雋芳平時在蓮花區就能獨斷獨裁,不,在攖莊區、五山區、許甸區都是專橫跋扈,根本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審訊持續到深夜十二點才結束。嚴雋芳被押進了陳家峪惡霸地主陳來同的私人牢監裡,去掉捆綁的繩索,換上了手銬腳鐐。

第二日上午,錢廣用在林根軒的陪同下,進了關押嚴雋芳的牢房。林根軒說:“嚴雋芳,你吃過早飯了嗎?”嚴雋芳低聲道:“吃了。”“現在,錢局長很關心你的案子,這次路過,特地趕過來看望你。你有什麼話就對他一個人講,這裡保密得很。”

錢廣用做了個手勢,林根軒便悄然走了開去。“嚴雋芳,我知道你這次受到了衝擊,同志們揭露你的問題,性質很嚴重。肅反委員會看了你的卷宗,會很快判決下來,你是死裡難逃的。你要想把個命保下來,唯一的希望是能檢舉揭發陳樹德、成鈞、郭堅、關粉桂、嚴秋英、秦牧、攖順昌、葛培南、薛天豹,還有巫萍,哪怕就他們中的一兩個人,只要坐實幾件事,就能給你所檢舉揭發的那一兩個人定案。與此同時,也就能減輕你的罪名。怎麼樣?”

嚴雋芳垂頭低聲地說:“這些人都沒有問題,我不能爲了自己就胡亂栽贓別人。無恥齷齪的事我是做不出來的。”錢廣用掃視了落魄的女人幾眼,袖子一甩,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這真是:鼠輩得勢專整人,女傑遭羈心坦然。

風雲搏(二)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四)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三十四)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五十七)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九)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二十一)風雲搏(四十九)風雲搏(七十二)風雲搏(七)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十四)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七十九)風雲搏(三)風雲搏(四十二)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四)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十二)風雲搏(十二)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二十八)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十八)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十九)風雲搏(四)風雲搏(七十二)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一)風雲搏(五十)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二十)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十七)風雲搏(五)風雲搏(三十)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二)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五十七)風雲搏(二十一)風雲搏(三十三)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六十二)風雲搏(十九)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五十)風雲搏(六十一)風雲搏(十五)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二十六)風雲搏(五十五)風雲搏(十六)風雲搏(十一)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五)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五十五)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五十二)風雲搏(七)風雲搏(一)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九)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七十)風雲搏(五)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三十六)風雲搏(二)風雲搏(二)風雲搏(二十七)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六十一)風雲搏(九)風雲搏(十七)
風雲搏(二)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四)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三十四)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六十四)風雲搏(五十七)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九)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二十一)風雲搏(四十九)風雲搏(七十二)風雲搏(七)風雲搏(三十一)風雲搏(十四)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七十九)風雲搏(三)風雲搏(四十二)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四)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六十九)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七十五)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十二)風雲搏(十二)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二十八)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十八)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十九)風雲搏(四)風雲搏(七十二)風雲搏(二十三)風雲搏(一)風雲搏(五十)風雲搏(二十四)風雲搏(二十)風雲搏(五十四)風雲搏(六十三)風雲搏(十七)風雲搏(五)風雲搏(三十)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二)風雲搏(二十二)風雲搏(五十七)風雲搏(二十一)風雲搏(三十三)風雲搏(三十七)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五十九)風雲搏(六十二)風雲搏(十九)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四十一)風雲搏(五十)風雲搏(六十一)風雲搏(十五)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二十六)風雲搏(五十五)風雲搏(十六)風雲搏(十一)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三十九)風雲搏(四十七)風雲搏(五)風雲搏(五十八)風雲搏(六十八)風雲搏(五十五)風雲搏(二十九)風雲搏(四十五)風雲搏(五十二)風雲搏(七)風雲搏(一)風雲搏(二十五)風雲搏(九)風雲搏(三十二)風雲搏(七十)風雲搏(五)風雲搏(七十六)風雲搏(三十六)風雲搏(二)風雲搏(二)風雲搏(二十七)風雲搏(七十四)風雲搏(六十一)風雲搏(九)風雲搏(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