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杏花樓雅間裡,慶王、恆王、恆王世子、凌曜、淩策、阮從皓都在,慶王舉杯跟各位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恆王世子起身舉杯:“二伯父,這些日子裡,您各處謀劃安排,辛苦您了,侄兒敬您。”
“是我得謝你們。”慶王興致並不高,他看向恆王,“三弟,做這些事,實在不是你我的意願,假如皇兄還在,你我就天天混混皇糧,做個富貴閒人多自在。”
“二哥說的是,只是現下還有事兒沒完,咱們還不能鬆懈。我估摸着,這王茂林不好審。”
“爹,太后下令押入的是昭獄,那就該是錦衣衛來審。”世子對錦衣衛瞭如指掌。
“這還真的跟殿下您設想的一樣,只是殿下是如何能猜到太后不會把這案子交由三司來審?”阮從皓隨口問道。
“家醜不可外揚。”淩策淡淡的插了一句。
“現下白荻和北鎮撫使都沒了,那就順理成章的要吳俊英來審了。世子,有勞了。” 凌曜對着恆王世子抱了抱拳。
恆王世子思索了片刻,“王茂林老奸巨猾,要他開口,還得再拿一個人。”
“誰啊?”淩策不解的問。
“汪晉。”凌曜回。
錦衣衛昭獄,太后最終下旨,讓南鎮撫使吳俊英兼理北鎮撫使審理王茂林一案。案子審了五日,這天凌曜和恆王世子到了昭獄,剛進正廳坐下,吳俊英就進來了。他關上門,衝世子單膝一跪:“主子!”
世子擡了擡手:“起來吧。俊英,王茂林這案子太后已經下了旨讓你審了,你得查仔細,有任何需要,找我和凌指揮使都行。”
“是!這廝奸猾得很,審了那麼幾天了,重要的他啥也不吐。”
“這不,今兒我過來就是給你送個能讓他吐出來的人來了。邵平已經帶進來了,待會兒你直接去提就行。”世子瞧了凌曜一眼:“躍霄,你覺着這汪晉賣主的機率大不大?”
“對國舅,同知大人不太好用刑,可這汪晉嘛,一上刑保準啥都說了。”
“也是,那咱倆等他們倆對峙的時候再來。”世子說完,和凌曜起身出了門。
這才隔了一日,吳俊英便讓人把兩位請來了。兩人看了汪晉的供詞便一起到了獄裡,王茂林見到他二位,冷笑一聲:“我都等二位多時了,怎麼纔來?”
“那還不是因爲首輔大人這突然撂挑子了,事兒多,咱們得一件一件的理,時間纔給耽擱了嘛。”世子微笑着回。
“哼!世子啊,這麼多年你頂着京城第一紈絝的名號扮豬吃老虎,可還愉悅?”
“愉悅,當然愉悅。是你王茂林非逼着我們吃你這豬的,可不能怪我。”
“世子謬讚了,我哪兒有能力逼您,您可是姓劉的。”
“喲!你還記得我姓劉啊,那你對我皇伯父下手的時候,咋沒想到他也姓劉?”世子揮了揮手,兩個獄卒便押着汪晉進來了。
王茂林嗖的站了起來,“太后身邊的人你們都敢拿,聖旨呢?”
“沒啊。汪大人在督軍期間居然違反軍令,我只不過是按軍令拿了他,誰想他那麼不經嚇啊。”凌曜回。
“凌曜,你不要太得意,這朝堂上的事兒,一天一個樣。”王茂林冷哼了一聲。
“那多謝閣老提醒了,只是我跟您不一樣,您先操心自己,我就不勞您惦記了。”
“走吧,帶您看看汪公公的供詞。”吳俊英開了門,讓獄卒把王茂林押出了獄。
審訊室裡,王茂林見到的卻是慶王。
慶王面前放着的正是汪晉的供詞,雖然此前慶王猜測元和帝的死跟太后脫不了干係,但真的面對事實的時候,還是讓他難以接受。那畢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元和帝對他的這兩位弟弟一向是愛護有加,老皇帝崇仁帝子嗣不多,就三個皇子兩位公主,這三位皇子年齡相差不大,從小就一起讀書一起玩耍,跟別的世家公子相比,他們兄弟之間反而更加和睦。
慶王一指對面的椅子,“閣老,坐。”王茂林隨即坐了下來,獄卒上來看茶。
慶王等他喝了口茶,方纔直視着他說道:“王茂林,我的皇嫂你的姐姐,爲了你爲了你的全族,居然可以做到這個份兒上。”
王茂林放下茶盞,“也不完全是爲了我,也是爲了她自己和她兒子。她要不那麼做,先皇會放過她和太子麼?”
慶王指尖輕釦着桌面,“你貪贓枉法還有理了?自本朝太祖以來,民間百姓經營往來一直缺少貨幣,朝廷想盡一切辦法維護經營秩序,讓百姓能不愁溫飽,可這近十年來,你卻把這數額如此巨大的錢幣走私出境中飽私囊,我皇兄要拿你,有什麼錯?”
“是沒錯,但這錢從來都不是我一人或者一家所得。您也看了賬簿了,這條利益鏈上栓了多少人的生計。自打先皇提拔趙秉成爲首輔開始,整個朝堂就快要成了那些寒門清流的朝堂了。這還不算,趙秉成的新政,讓多少世家家道中落,誰不想有個活路,有錢賺誰不賺?他們君臣要斷世家的財路那就是殺人父母。”
“新政爲的也是天下!”慶王猛的一把拍在桌子上,“沒有新政,朝堂官員冗長,辦事拖沓尸位素餐者不計其數,吏治革新割了你們世家的痛處。國庫呢?沒有新政,國庫都空了哪來的餉銀養兵打仗?你自己去北境和東南看一看,誰不是虎視眈眈的盯着大齊?”
“是爲了天下還是爲了新貴,等我見了先皇和趙秉成再去理論。爲了海防,爲了打仗,說的好聽,東南沿海堅壁清野了那麼多年又怎樣?一樣的民不聊生。你以爲百姓無錢可使是我們走私錢幣所致?您去看看,這走私的東西多到你想不到。爲什麼?爲了活啊,先皇和趙秉成禁止民間海洋營生,纔有了我們世家的走私版圖,你以爲一個凌牧之守得住那千里海防線?以凌牧之的謀略,他難道看不出?他支持新政不還是爲了他自己的爵位爲了他的家族。你別忘了,他跟我一樣也是世家!”
“王茂林,我還真是小瞧了你了。”慶王擡手指了指王茂林。
“彼此彼此,我也上了您的當,那麼多年您不顯山不露水,還以爲殿下真的是個混吃等死的富貴閒人,您纔是隱藏得最深的那一位。”
多年以來,慶王和王茂林一直不對付,這番爭論下來,倆人都沉默了良久。“行,我也問完了。你霍霍過的那些人害了的那些命,你自己去償。”半晌,慶王起身朝門口走去。
“陛下,”王茂林突然叫了這麼一聲,慶王一愣,回首看向他,“臣也沒啥好遺憾的,成王敗寇。只請陛下念在我姐姐是您嫂嫂,小皇上是您的親侄兒的面兒上,留他們一條活路,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