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樓的衆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才送走最後一批前來應聘的繡娘,大頭看着青麼麼和九娘不知疲倦的忙碌,心裡一陣愧疚。
“安風大哥,你去酒樓定一桌子菜,讓酒樓的掌櫃把飯菜送到繡樓來!”
“好的,少爺!”
安竹和安木在小店關門後,也都來了繡樓幫忙,安和已經把林家的兩個繡娘給送了回去,免得人家家人擔心,也剛好回林家給家裡人報個平安。
酒樓的掌櫃手腳很快,片刻功夫就帶着小二,雖安風過來,每人手裡都拎着幾個食盒,九娘忙收拾了桌子。
小二把食盒裡的菜都端出來,整整擺了一大桌子,木頭和石頭看着桌上的菜,鼻尖不斷地聳動,口中自動分泌着口水,肚子更是咕嚕咕嚕的歡快叫起來。
兩人見大家的目光看過來,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腦袋,大頭笑着招呼大家入座。
“掌櫃的你先回去吧,回頭我讓人給你把碗碟送回去!”安風給掌櫃服了錢,送着掌櫃和小二離開。
“大家都快吃吧,忙活了一整天,累壞大家了,不要拘束,都是自家人!”大頭拿起筷子,親和的語氣讓衆人聽了感覺心裡舒坦。
“少爺發話了,咱們就不客氣了!”九娘第一個應承,拿起筷子,就大口的吃了起來。
青麼麼和幾個教導麼麼也都紛紛起筷,木頭和石頭一開始還有些緊張,後來實在受不住美食的誘惑和飢餓的衝擊,也放開了手,吃了起來。
一桌子的菜,最後被大家吃的一點都不剩,衆人撫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都覺得異常滿足。
“咚咚咚!······”繡樓大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安風起身,走到門邊。
“誰啊?!”
“安風管事,我是陳家村村長家的侄子陳飛。”門外的人似乎有些着急,說話還微微有些喘氣。
大頭看了安風一眼,示意安風開門。
一個身穿黑布麻衣的漢子進了繡樓,漢子有些臉紅,褲腳還沾着些許泥巴,腳上的草鞋磨得有些爛。
“這位大哥,不知你深夜來繡樓,是有何事?”大頭走過來,並未嫌棄來人的穿者打扮,一臉溫和的模樣,彬彬有禮。
陳飛打量着大頭好一會兒,似乎有些不認識大頭。
“這是我家少爺!”安風在一旁介紹道。
“哦哦,林少爺好,林少爺好!”早就聽聞平安郡主有一弟一妹,之前聽回村的人談論這位林家少爺,都是讚不絕口,現在一見,果真不一般。
“九娘,麻煩給這位大哥上杯茶。”木頭一聽大頭的話,立刻機靈的搬着椅子過給陳飛坐。
陳飛有些驚慌錯亂,“林少爺不用,不用,我說完話就回去!”
“今日前來,一是跟林少爺道歉,因爲我家媳婦在繡樓沒有好好做工,反倒還······實在是對不起!”安風點點頭,陳飛的媳婦拿走的東西並不多,也已經如數歸還。
“沒什麼,是繡樓之前沒和大家說清楚,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算了,陳大哥不必如此!”大頭面帶微笑,並沒有責備,似乎繡樓發的只是一件小事,如今已是過往雲煙。
“林少爺大度,仁義,我們這些農家人,在土裡刨食的,只知道做人要實在,所以······”
“不過,我在家問了我媳婦,她說是張家村和石家村的兩個婦人來找她說的這個事,然後我媳婦才着急,做了錯事,至於那兩個婦人,媳婦說有些像幾年前帶村民來三岔口找平安郡主要錢的婦人。”
安風和安和對視一眼,帶村民到三岔口要錢,莫不是劉二孃的兩個女兒?!
這件事情大頭並不是很清楚,但看到安和和安風眼中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兩人定是已經猜到是誰了。
“謝謝陳大哥前來告知,只是你家媳婦······”大頭有些爲難,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不能因爲家人前來···就···
“林少爺不必爲難,我心裡明白,是媳婦沒好好做事,自己丟掉了繡樓的差事,也算是給她長了記性,日後不能隨意聽信別人的謠言,林少爺你們先忙,我就先回去了!”
陳飛很真誠的說完自己心裡要說的話,轉身就要離開。
“安風,把這個月給陳嫂子的獎勵交由陳大哥!”難得人家深夜前來,又是道歉又是說清事實,大頭想着不能讓人家空手而回。
若是直接給錢,或許陳飛並不會接受,但是要是說成陳嫂子在繡樓做工的獎勵,也好讓陳飛接受。
“林少爺,這萬萬使不得,我只是來······並不是······”陳飛有些語無倫次,連忙拒絕安風遞過來的銀錢。
“陳大哥,你就收下吧,這原本就是陳嫂子這個月在繡樓做工的獎勵,只是繡樓出的事實在是······如今陳大哥願意前來說清事實,讓我明白這裡面的真相,這些獎勵理該給你!”
安風把銀錢塞進陳飛的手裡,“陳大哥,你大老遠的深夜跑到繡樓來,也定是勞累不堪,這點銀錢,本就是陳嫂子該得的,現在你拿着,心安理得,不必不安!”
“那就謝謝林少爺,謝謝安風管事了!”陳飛彎腰給大頭和安風道謝,臉上雖有喜悅,但也夾雜着些許不好意思。
“安風,你送送陳大哥!”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陳飛出了繡樓,轉身和安風告別,匆匆離開。
繡樓裡的衆人都沒了睡意,大家圍坐到一起。
“安和大哥,你知道陳大哥口中說的那兩個婦人是嗎?”大頭看着安和,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嗯,只是我感覺,就她們兩個婦人,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能耐挑撥的繡娘都離開,而且這謠言是先開始在鎮上流傳,後發生繡樓的事情,所以······”安和分析着,總感覺這裡面還有什麼其他的人在搗鬼。
安風和九娘等人都點點頭,“不錯,就算那兩個婦人挨家挨戶的挑撥,讓繡娘們在繡樓鬧事,但也不可能這麼順利,繡樓給的月錢這麼好,月底還有各種獎勵,除非她們用了更多的銀錢去利誘,要不就是用什麼事情威脅了繡娘們!”
九娘也是在京城待過的人,很多商家之間的彎彎繞繞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想的也多一些。
“最主要的還有一點,就是林家村的兩個繡娘沒有被挑撥,我問了她們,她們說什麼都不知道,出事的時候,她們還勸說來着,只是沒人搭理!”
大頭陷入思考之中,難道是姐姐在京城得罪了什麼人,不對,要是姐姐得罪了人,隨便找個人一把火燒了繡樓,也比這樣做要好。
要是有人用重利誘惑,或許還有可能,在繡樓做工的繡娘們本來都是負責各個方面,各個單獨的部分,要是合到一起,那繡樓裡很多貨物的做法,也就流轉出去了!
但是也不排除有人威脅她們,她們搶拿了繡樓的一些物品,有的是做了一般的半成品,很容易被人學着做出來,到時候繡樓的生意就會一落千丈。
姐姐不在,想不到好的點子,或許她們就是想鑽這個空子!
“安和大哥,是哪兩個婦人挑撥的已經不重要了,咱們這次把繡樓裡的繡娘都辭退了,但是她們畢竟在繡樓裡學了很多手藝,最近這幾日,安風大哥和安竹,安木大哥,你們三人在鎮上好好注意一下,看看有沒有新的繡樓開張······”
“不錯,我是怕有人趁姐姐不在,繡樓長時間做不出來新的貨物,他們把咱們所有的繡娘搶走,到時候······”
除了九娘和青麼麼,所有人都陷入焦急之中,大頭打量着繡樓的內部佈置,心裡難過,這是姐姐一手建立的,是姐姐的心血,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安風很懊惱,要是自己能和安竹,安木一樣,在聽到流言的時候,加強繡樓的管理,那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小姐把繡樓交到自己手上,自己卻沒有···真是···
“少爺,你不用擔心,我和青麼麼這裡還有好多小姐畫的新圖紙上的貨物從沒做過呢!”九娘笑嘻嘻的看着大頭。
“可不是,小姐以前在家的時候,每回來繡樓,都帶一大堆的圖紙,上面畫着各式各樣的東西,就連咱們冬天製作的拖鞋,就有七八個樣式,還有手套,圍巾,女子穿戴的裡衣,光襪子就分十幾種款式······”
“真的?!九娘,青麼麼,那些圖紙上的東西咱們繡樓都沒做過嗎?”大頭驚喜的看着兩人,安風幾人也不例外。
九娘和青麼麼相視而笑,“咱們繡樓又不是作坊,哪能做來那麼多的樣式的東西,小姐說了,再好的東西,做的多了,客人用的時間長了,也會不喜歡,所以就準備了許多,每三個月換一個新的,但是舊的款式,賣的好的,也還接着做······”
“可結果,那些來進貨的商家,指名要那些賣的好的貨物,每過三個月繡樓做出來的新的貨物買的都不多,只是稍微帶上幾件,不過後來也有商家買,所以,就算鎮上有新開的繡樓也沒關係,她們只會做一些舊樣式的貨物,新樣式都沒有,時間長了······”
“嗯,九娘和青麼麼說的對,姐姐之前就一直和我說,不管是穿衣裳還是戴首飾,一成不變的東西,總會被淘汰,姐姐說的叫什麼視覺疲勞,就是看一件看的時間長了,再好看的東西,也不會有什麼新的感覺!”大頭神采飛揚,說到林純,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崇拜。
“少爺,那等繡樓裡的繡娘選好了,咱們就做新款式的貨物,到時候肯定也會有很多商人能發現裡面的價值,而且咱們最大的合作商家是千家,只要千家願意進貨,那就不怕別的商家不來分一杯羹!”
九娘想到林純之前讓自己悄悄做的胸衣和小褲,要是把它們做出來,賣到京城那些後宅的夫人手裡,絕對能掙大錢!
“嗯,繡樓要做什麼貨物就由九娘和青麼麼你們來定,這次選繡孃的時候,讓每個繡娘都立個字據!”儘管寬和的態度對待給自家做事的人能讓大家感到舒服,但是卻沒有保障。
林純都是全憑大家自覺,當然,獎勵制度也在鼓勵着每一個員工,只是在古代,雖然不籤想現代那樣的法律合同,但是卻籤賣身契什麼的,林純特別不喜歡賣身契這一類東西,故而也忽略了籤合同這件事。
“對,讓繡娘們立個字據,摁上手印,以後她們有什麼壞心眼,或是再被人挑撥,咱們有了字據也能好好約束她們!”九娘感覺自己滿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早已做好了大幹一場的準備。
早上那種頻臨奔潰和極致擔憂的心情早就消失不見,連帶着青麼麼也想好好奮鬥一場,讓繡樓更上一層樓!
木頭和石頭一天的心情也是高低起伏,現在也是摩拳擦掌,慶幸自己沒有在繡樓出事的時候離開,以後自己肯定能得到小姐和少爺更多的信任,能在繡樓賺更多的銀錢,再過幾年或許也能討個媳婦,回家孝敬爹孃。
“嗯,那今天就這樣吧,安竹,安木和安風大哥,你們就先回去吧,今晚我就在繡樓和木頭他們睡一晚,明天,通過下午考覈的繡娘們肯定會一早過來,我留下了,好幫忙。”
“少爺,這要留也是我留,我是繡樓的管事,安竹,安木你們帶少爺回去,少爺一天都沒歇息,明日還要去學堂上課呢!”安風催促着安竹,示意他去套馬車。
“安風大哥,歇一兩日不讀書,就當大腦放鬆了,安心和三姑嫂子還在家裡等你,你回去,這是我的命令,明日一早,你再過來!”大頭很嚴肅的看着安風,一句話讓安風哽咽的說不出話,情不自禁的紅了眼眶。
大頭拍拍安風的肩膀,又道:“姐姐不在,我必須把家裡所有的事情扛起來,這是作爲林家人的責任,安風大哥,你是林家的一份,但也是安心的爹爹,安心一天看不到你,會難過的!”
從小失去父母的大頭,很明白那種對父愛和母愛無盡渴望的心理,故在林家,大頭和林純一樣,從來不會耽誤或是打擾安風這幾人有了孩子的護衛,儘量讓他們多一點時間來照顧自己的家庭。
這也是林純爲什麼出門會帶着安武,因爲安武孤身一人,沒有亟盼,沒有牽掛。
回林家的路上,安竹和安木,安風都沉默不言,想到大頭的那一番話,三人都深深的感受林家真是自己的福地,成家立業,幸福美滿,曾經這樣的日子和生活只存在於夢中。
胡國,胡柯重傷,臥牀不起,死臣亦如此。
儘管胡柯下令封鎖消息,可是胡柯命不久矣的訊息還是如雪花一般,飄散到胡國的每一個角落,自然,這些都是院判和天銘羽的功勞。
一開始,胡國的那些朝臣還有些不相信,可是一連七日,胡柯未上早朝,這樣的現象開始讓人心動搖。
院判在胡柯和死臣的藥里加了安眠散,可謂是控制着這兩人的生死,只要天銘羽一聲下令,胡柯就會被悄無聲息的解決掉,只是暫且天銘羽不想胡柯這麼安樂的死去。
胡國因胡柯的倒下,各地各部落開始發生爭鬥和大小各種規模的起義,內亂漸漸的由小變大,一發不可收拾。
打着各種旗號的部落都想要獨立起來,迴歸以前,部落隱居,自給自足的生活,不想再生活在同一的國度,遭受無盡的殺戮和掠奪。
天銘羽並不管胡國的內亂,反而希望胡國越亂越好。
如今已是九月,還有兩個月純兒就要到達南疆,天銘羽準備去接林純。
在胡國皇宮裡發現的那些奇怪的物件,天銘羽感覺和純兒所說的現代的一些東西有些相像,儘管心裡害怕純兒會回到自己的世界,但是天銘羽還是想要純兒作出自己的選擇。
天陽,京都。
香草這日給天洪烈把完脈,察覺天洪烈的身子已經大好,心裡鬆了一口氣。
自從天洪烈從宮裡回來,就一直躺在牀上,身心俱損,可謂是危險之極,一連三天,香草都沒有休息,守在東廂旁邊的小廚房裡,研究着藥材。
流風和流璋不在,香草需要藥材的時候,只好寫下藥單,讓喬伯進宮到御藥房去取藥。
因爲被封爲神醫,每日定安王府都會有很多太醫前來找香草切磋學習,當然也有不服的前來挑戰。
都被香草一一應付了過去。
“香草姐姐,安心公主派人過來,想要讓你前去給她看看身子。”玉芯進了小廚房,香草拿着藥罐正準備給天洪烈熬藥。
“啪!”藥罐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裡面好不容易配好的藥材也都灑落一地。
香草呆呆的站在小廚房裡,身上的氣息越發的冰冷,心臟彷彿都在顫抖,眼中更是散發着無盡的幽光,慢慢的,淚水奪眶而出。
“香草姐姐,你沒事吧,都怪我,是我嚇着你了,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哭啊!”玉芯手腳忙亂的上前安慰香草。
“哦,我沒事,就是這幾日太累了,沒事兒!”香草聽到玉芯的話語,回過神來,擦了擦眼淚,蹲下身子,開始收拾藥罐。
玉芯也蹲下來幫忙,香草一個恍惚,不小心被藥罐的瓷片割傷了手指,鮮紅的血液瞬間流了出來,香草卻不自知。
“啊,香草姐姐,你流血了,快,快,包起來,金瘡藥在哪裡?!”玉芯掏出手帕,一把包住香草流血的手指,眼神四處在小廚房裡張望,語氣着急。
喬伯聽到聲音趕了過來,就見小廚房的地上一片狼藉,而香草那被玉芯握在手裡的手指,流出的血已經染紅了手帕。
“這是怎麼了,香草姑娘,這手是怎麼了?!”喬伯通過幾個月的相處,對香草特別喜歡,後來這兩個多月裡,把香草看着自己的女兒一般。
“沒事兒,不小心劃傷了手指,我先回屋子裡處理一下,喬伯,王爺的藥還有一份在碗裡,麻煩你給熬一下。”香草說完後,沒等喬伯再開口,就出了小廚房,一路回到自己在王府的房間裡。
喬伯看着一臉愧疚的玉芯,臉色不是很好,“玉芯丫頭,你是不是說了什麼話,才······”
“奴婢沒有啊,我來小廚房,是王妃讓我過來給香草姐姐傳個話,說是安心公主身子不適,想要找香草過去給看看,結果香草姐姐就變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進來時有敲門,香草姐姐還應了聲的!”玉芯急忙解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安心公主?!”
喬伯想起剛纔香草離開時的表情,眸中精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