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一兵恍然大悟,原來上次弄丟的筆記本被李玉明拾到了,真是冤家路窄。那天,當他看到李玉明在他身後查勤時,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過那張監獄的平面圖着實讓他吃了一驚,當時記得清清楚楚,筆記本里根本沒有這張圖紙,那麼……難道是李玉明?他先是拾到了筆記本,而後悄無聲息地畫了一張圖紙,他這是要幹什麼?難道是要給林紅通風報信?
李玉明嚇得面無血色,目瞪口呆,不停地爲自己辯解,但在這些鐵打的證據面前,只會越抹越黑。現在張雷和陳奎認準是李玉明與犯人勾結,還畫了監獄的圖紙準備與林紅裡應外合,這種行爲發生在他一個軍人的身上,不僅僅是簡單的紀律問題,更是嚴重的政治問題。
李玉明怕是再也翻不過身來,就連張雷和陳奎也得跟着受牽連。
李玉明像是一隻命懸一線的野狗,哪怕只剩一線生機也要死死地抓住,絕望之時一眼瞅見淡定自若的牛一兵,彷彿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說:“是牛一兵的,這個本子是牛一兵的,真的,我沒撒謊,我就是在他那撿的。”
李玉明和牛一兵的關係,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背地裡也經常議論,這兩人分明是老鄉,怎麼總是不說話,而且一貫相互打擊,死不相讓,難道有什麼深仇大恨?有幾個好事的,還有幾個班長也想幫他倆緩和一下關係,可是沒想到,思想工作還沒展開,就碰了一鼻子灰,從那以後也就沒人再操那份閒心了。
張雷他們也知道李玉明和牛一兵是死對頭,而且這個傢伙經常在自己面前告牛一兵的黑狀,一回兩回可以,時間久了,都對他比較膩煩,也知道他這個人喜歡貶低別人、打壓別人來擡高自己,實在是小人之心。
“事到如今,你還往小牛身上推,我看你真是無可救藥了。”陳奎用着幾乎絕望的眼神,狠狠地看了他兩眼,緊緊握住了雙拳,似乎要把骨頭捏斷似的。
張雷此時正在氣頭上,臉色煞白,怒目圓瞪,恨不得一口吞了李玉明。李玉明一看他們這架勢,渾身抖得像過了電似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像一隻等着挨宰的活雞。牛一兵愣在原地,心裡不停地打鼓,眼前這一幕太觸目驚心了,試想,如果張雷和陳奎知道他與林紅認了乾姐弟,下場豈不比這還慘?幸虧自己把筆記本弄丟了,他還曾經爲此懊惱,現在看來,也算是蒼天有眼,讓他冥冥中躲過一劫。看着李玉明現在的樣子,他心中着實有些不忍,李玉明沒有說謊,筆記本確實是自己撿的,他確實是在替自己承擔罪責。
牛一兵定了定神,憑他在部隊這麼長時間積累的經驗,覺得李玉明看着好像是走到了懸崖峭壁,但不代表就沒了退路,這種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只要中隊不追究,這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前提必須是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像李玉明這件事,基本符合上述條件,張雷和陳奎也不傻,如果把事情鬧大,也會牽扯到自己,何必呢。他們其實早有定數,之所以動如此大的肝火,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最親近的人,卻傷害我最深。誰會想到,中隊的文書,他們的左膀右臂,居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我們是白培養你了,你辜負了我和指導員的一片苦心,什麼也不說了,讓你的父母過來把你領走吧,我們這座廟小,實在是供不起你了。”張雷今天的氣性比較大,說話的聲音有點衝。本來他就是“黑臉太歲”,今天這副表情更叫人不寒而慄。
“別,別,別叫他們來,我求你們了……”李玉明突然號啕大哭起來,這正觸動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李玉明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能儘早地出人頭地,有一番作爲,讓村裡人刮目相看,讓父母爲之自豪,讓牛一兵爲之羞澀,讓牛一兵的家人擡不起頭。而如今,這一切都變了,他所有的夢想都化作了泡影,他一想到自己被千夫所指的場景,心中一陣抽搐,忽地眼前一黑,便四肢癱軟地暈倒在一邊。
幸虧牛一兵眼疾手快,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抱住了李玉明,低頭看了看面如土色,嘴脣發黑、渾身癱軟的李玉明,心裡不由得一陣陣發酸,一面感嘆人生的無常,一面默默地數落着自己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