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貴客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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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佟香雪雖是五阿哥的生母,但其在宮中的地位根本無法與沐婉芙相提並論,平日所受的矚目自然要少些。日前,景陽宮一個的低賤宮女竟敢誣陷禧妃沐婉芙與宮中太醫有染,所幸皇后娘娘明察秋毫,這才逮住了真正的元兇。衆人皆知,眼下正是敏感時期,麗妃之舉已讓所有人都料定她是爲了爭奪儲位暗算禧妃,所以各宮在聽到佟香雪被撤下綠頭牌形同禁足之時也都是一笑置之。

二月下旬的日子,風雪天氣不再見,取而代之的暖人心脾的陽光和爭妍鬥豔的花草,春日是白話爭妍鬥豔的最好季節,宮中的嬪妃也不例外。

晨起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沐婉芙在坤寧宮的甬道內遇見了瑃嬪,只見瑃嬪一襲湖水色暗花段春綢單袍,外罩粉彩人字襟蘇繡百美圖坎肩,明豔豔的衣緞奪人眼球,把兒頭上的並蒂海棠春流蘇簪和耳畔間一對海棠嵌南珠耳墜子更添動人之色。反之,身着妃色博古紋袷袍的沐婉芙倒顯得中規中矩,毫無新意,把兒頭上點翠嵌珠寶子孫萬代頭花雖名貴,但端莊之間卻失了一份靈動之美。

“禧妃娘娘吉祥!”瑃嬪福下身去的同時,身後的兩名宮女亦同聲行禮:“奴婢參見禧妃娘娘,禧妃娘娘吉祥!”

寶娟亦帶人屈膝向瑃嬪請安,瑃嬪雖然不是什麼正值的人,然而她卻諳熟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本事,或許背地裡她對你不屑一顧,但此刻卻做的面面俱圓,讓你半點錯也挑不出來,“都是自家姐妹,妹妹實在無需多禮,起來便是。”

“謝禧妃娘娘。”謝了恩,瑃嬪才緩緩起身,“後宮禮制所在,妹妹實在不敢不尊。否則,就得像麗妃娘娘那樣被人平白無故的撤了綠頭牌、半年也無緣得見皇上一面,所以妹妹是萬萬不敢在禧妃娘娘面前造次。”

沐婉芙平視她眼中的挑釁之色,坦然道:“有些時日不見,瑃嬪妹妹果然變得更加識時務,知進退了,恭肅皇太后泉下有知妹妹如此恭順得體,想來心中必定十分安慰,本宮這個做姐姐的見到妹妹此刻守禮如儀,心中也甚感欣慰;只是,坤寧宮近在咫尺,瑃嬪妹妹也別光顧着閒聊把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正事忘了。”

瑃嬪卻不理會沐婉芙善意的提醒,嬌笑地望着遠處:“可見是不能背後說人的,那不就是麗妃姐姐嗎?妹妹聽說,禧妃姐姐和麗妃姐姐同時豐德五年入宮的好姐妹,康王府與蘇州的織造府也頗有淵源,難道禧妃姐姐就不準備幫襯幫襯麗妃姐姐一把嗎?”

沐婉芙瞥了眼面容憔悴的佟香雪,乳白色鑲藍如意紋斜襟緞袍死氣沉沉,如意高髻上的赤金瑪瑙碎花紅寶石流蘇對簪將一朵絹紗芙蓉花襯托在髮髻的中央,耳間佩戴的也只是尋常的珍珠扣式耳環,盛放的絹花彷彿壓在無能承受細軟樹枝之上,遠遠望去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瑃嬪妹妹可真是觀察入微呢。”沐婉芙笑盈盈地道了句。佟香雪陰沉着臉帶着侍女一路走來,等她看見沐婉芙和瑃嬪的時候已經避不開了。

待佟香雪走近,瑃嬪才故作親暱地上前道:“呀,麗妃姐姐!!你昨兒個是不是安歇的不好呀,妹妹才幾日不見姐姐,姐姐怎就變得如此憔悴了,還真是讓我這個做妹妹的心疼呢。好在,皇上前幾日讓內務府那邊特地給妹妹制了幾盒珍珠玉潤膏,等回去後妹妹就讓奴才們給姐姐送兩盒去試試,做這玉潤膏的奴才說此物用了有常葆青春之功效。姐姐也知道,宮裡的奴才們就喜歡撿好聽的來搪塞我們,效果到底怎樣還要等姐姐用了才知道。”

“讓瑃嬪妹妹多費心了。”佟香雪不冷不熱地謝過了瑃嬪。

“麗妃姐姐快別這麼說,咱們都是自家姐妹,彼此照應也是應該的。禧妃姐姐方纔還說等得了閒暇便去麗妃姐姐那兒坐坐,敘敘家常。說起來,麗妃和禧妃姐姐可都是豐德五年入得宮呢,這體己話自是說不盡的,可見宮中有個姐妹互相照應就是好了。”親暱地說道此處,瑃嬪復又婉轉了語氣,笑嘻嘻道:“聽說姐姐幾日前因儀容不整被撤了綠牌子,要等上整整半年才能再見皇上一面。深宮寂寂,寂寞悠長。麗妃姐姐可不比得禧妃姐姐和妹妹我,隔三差五的還能見到皇上一面,不過麗妃姐姐只需在這段日子裡多加留心保養着自己,等半年之期過去後,憑着麗妃姐姐的花容月貌必能重新俘獲皇上的心呢。可見妹妹待會兒送去的玉潤膏可是派上大用場了,麗妃姐姐可千萬別對妹妹我心存感激,因爲妹妹此舉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還不足以讓麗妃姐姐道謝。”

宮中慣常拜高踩低,瑃嬪又是這樣的性子,這次難得逮着了佟香雪的痛腳當然不肯輕易放過,“麗妃姐姐可別這麼陰沉着臉啊,待會兒可要給皇后娘娘請安了,若是讓皇后娘娘看到姐姐這張臉,不知皇后娘娘會不會再追加姐姐一條罪名呢?”

沐婉芙已無心再看她們胡鬧,帶着寶娟先行離開往坤寧宮走去。

大清早在瑃嬪這裡鬧了個不痛快,因是坤寧宮的地界兒,佟香雪不便在這裡與一個小小的嬪主置氣,呈一時口快的人也不見得是什麼厲害的角色,今日不落在自己的手裡,她瑃嬪早晚有一日得落到了自己的手裡,等到那時再收拾她也不遲。

“瑃嬪妹妹果真是秀毓名門的淑女,本宮自認爲出身寒微比不上妹妹的博學多才,也不如妹妹這般能說會道,不過妹妹今日所說、所做的一切本宮都會銘記於心的。有勞瑃嬪多費心了。”一切都出乎意料的平靜,連漸漸走遠的沐婉芙看向怔在當場的瑃嬪都不禁對佟香雪刮目相看,後宮的鬥爭從來都沒有停歇過,她鬥累了,自然還有樂此不彼的人。

還未走到坤寧宮的正殿,被聽見陣陣說笑的聲音,待宮女引了沐婉芙進正殿,才發現原來與皇后、德妃一起淺談家常的的竟是蓉妃的生母榮安公主。

沐婉芙差點忘了,自太后仙遊之後,榮安公主眼下可算是奕渲最親的親人,不管奕渲是不是太后親生的子嗣,覺羅常寧卻是如假包換的先帝胞妹,奕渲的親姑姑。

“皇后娘娘吉祥,榮安公主吉祥!”沐婉芙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

“說來真巧,姑母方纔還在說靈素越來越乖巧懂事了,緊接着禧妃就來了。不必多禮,起來回話。”皇后溫和吩咐沐婉芙。

“臣妾謝皇后娘娘恩典。”起身的同時,沐婉芙發現榮安公主竟對着自己露出了難得的笑臉。記得蓉妃不明不白在宮中自縊時,榮安公主爲了愛女的名聲和種種猜忌不惜去了自己的福泰宮大鬧一場,如今竟肯給自己笑臉倒也算是難得。只是這些不尋常,讓沐婉芙想起了一則彥語: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落座後,沐婉芙又與德妃相互問了安,香穗已帶人奉了茶過來。

德妃今日也換上了清楚的春衫,天藍春綢緞繡如意吉慶祥雲袷袍,外罩鵝黃色蝶戲牡丹如意對襟坎肩,藉着喝茶的間隙低聲在沐婉芙耳邊道:“一個勁兒的誇你好呢,倒像是轉了性子,讓人徒生疑惑。”

沐婉芙啜着茶,臉上的笑紋兒一絲一毫也不曾變過,只聽皇后的話在耳邊響起,“皇上前兩日還說靈素那丫頭古靈精怪,日後只怕她的額駙可是有的受了,這麼厲害的格格,只怕是沒人敢娶了呢。”

“我瞧着靈素那丫頭,倒是像極了皇上小時候的樣子,記得皇上小的時候也很是頑皮,爲此可沒少得恭肅皇太后的責罰。”榮安公主的話一聽便是向沐婉芙示好,“孩子們還是活潑些的好,見慣了孩子們的打打鬧鬧,若是她們一時間變得安靜了反倒讓咱們覺着不習慣了。”

皇后和德妃不知道是不是觸及了榮安公主的傷心往事,蓉妃走了還不到一年,況且又是他們夫婦膝下唯一的女兒,榮安公主夫婦白髮人送黑髮人,當時的心情也可想而知。

“皙蓉皇貴妃若是知道公主爲了思念她而這般傷感的話,心中必定不安,還請公主了爲了皙蓉皇貴妃也要多多保重自己身子纔是。”德妃在旁勸慰道。

榮安公主坦然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殿外,陸陸續續前來請安的嬪妃們也都到了,因榮安公主也在,皇后只撿要緊的事情交待了一番便吩咐讓衆人跪安。德妃領着衆人起身跪安,而後依次退出坤寧宮。

出了坤寧宮,德妃終於鬆了口氣,與珍妃、沐婉芙並肩漫步在深長的甬道之內,“麗妃頂撞你的事情我聽說了。只是你撤牌子的時間太長,難免讓人覺得你是公報私仇,所以此事妹妹做的稍欠妥當了。坤寧宮不是宮中密不透風的地方,皇后娘娘昨兒問起了這事,我只是說麗妃的月信有誤,是她自己讓敬事房把牌子撤下來的。皇后娘娘聽我這麼說也未再問下去,可見皇后是知道這件事的,只是不想讓你和麗妃難看罷了。妹妹不可辜負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日後千萬不可再這麼莽撞了。”

“姐姐教訓的是,妹妹必會牢記在心。”沐婉芙也知道德妃這是在提點自己,爲自己好。

珍妃扶一扶髮髻上的碧璽赤金流蘇簪,“這麼看來,倒是便宜了麗妃。其實她也不是什麼安分的角色,這次是被打壓了下去,保不準她日後又跟野草似地春風吹又生呢。”

“那倒未必。”德妃截下了珍妃的話頭,復又看了沐婉芙一眼,“聽說那日從暢音閣回去,麗妃火速命了太醫去救她,太醫院原以爲麗妃得了什麼急症,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誰曉的……”說道此處,德妃也覺得滑稽好笑,“經過兩位太醫的一番診治,才知道咱們麗妃是被人灌了雞血,性命之憂倒是沒有,只不過那殘留的血腥之氣至少要半個月才能消,也難怪今日麗妃會陰沉着臉。”

“這就叫活該,誰讓她不自量力呢。”珍妃直白而犀利地落井下石。

德妃聽後如常地笑了笑,“該不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害人終究害己,麗妃就是最好的例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只要咱們處處小心謹慎就不會被這些小人所傷。”

珍妃和沐婉芙也都覺得德妃說的在理。出了長街,辭了德妃、珍妃,沐婉芙忽然想起去御花園選些山茶插瓶,便又領着寶娟折回了御花園。

“今年的松子、瑪瑙茶和鶴頂紅都開的不錯,採些回去插瓶吧。”沐婉芙指了遠處開得奢靡的茶花,然而一襲香色八團喜相逢妝花緞袍的主人捷足先登摘下了紅豔豔的鶴頂紅,“禧妃娘娘果然是眼光獨到呢。”

“公主不也是眼光獨到。”沐婉芙笑着折下另一株花枝上的松子,“公主乃天家的金枝玉葉,怎也會對這等小家碧玉的花朵加以注目,花中之王應該纔是公主的最愛吧,只可惜現在還不是牡丹盛放的花期,宮中恐怕還要等上一陣子才能賞花。”

“牡丹不過是象徵富貴的百花之王,若論真正的百花之王,又有誰能比得過茶花的話呢?我自認爲,看人如同賞花一般,好花需得人來賞,賢達之人亦要遇到她的伯樂方能施展出她的才華。禧妃,你說是不是?”榮安公主望定了沐婉芙,只等着她的下文。

沐婉芙輕嗅了指間的山茶,答道:“請公主恕本宮不解其意了。本宮之所以喜歡茶花並不是因爲它是花中之王,本宮只是覺得此花有可賞之處罷了。牡丹和山茶亦可稱作爲姊妹花,這朵松子雖不及二喬的豔麗,卻也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公主若是喜歡亦可帶些回府做插瓶之用,想必額駙大人定會喜歡的。”

“禧妃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榮安公主篤定地望着沐婉芙,“我的意思恰如康王當年送你入宮的目的一般,如今你也是宮中有頭有臉的主子,即便六阿哥日後不能榮登大寶,位列親王亦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六阿哥有你這麼一位好額娘,所以聽天由命不如事在人爲。我,能讓你如願以償,除掉康王府的眼中釘。”

聽到康王府的眼中釘,沐婉芙的神色才稍稍爲之所動,不等沐婉芙回話,榮安公主笑意頗深地繼續說:“既然能在宮中偶遇,禧妃難道不請我去你的福泰宮坐坐嗎?”

既來之則安之。沐婉芙秋水盈盈的雙眸裡綻放着得體的笑意,“難得公主不嫌棄本宮的宮室簡陋,那本宮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呢。請!!”

榮安公主笑着扶着侍女的走款步走在前面,宮髻之上的點翠簪子綻放着奪目的色澤,沐婉芙只帶着寶娟緊隨其後,朝自己的寢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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