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大礙?都暈睡了一天了,還無大礙,你會不會看病啊?”
“這纔是老夫搖頭的原因,脈象平穩,並無其他症狀,只是,卻深陷夢魘無法醒轉,這老夫也無法解釋,只能爲她開點安神定心之藥過來。”
“你,行了行了,你下去吧,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當的大夫,把藥煎好立刻送來。”琦安不耐煩地揮揮手,凝視小依蒼白的面頰,空曠的寢室內蕩起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習太醫幾許無奈地退下,背起藥箱往外走去,邊走還頻頻念道,“難怪這麼多年還嫁不出去。”
“你是誰?”小依質問坐在她對面的女子,兩張熟悉的面頰卻洋溢着不一樣的神采,她的憂傷,她的不解與憤懣。
她不懂,爲什麼又重複了這個夢,這個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停止的夢爲何又重新運轉了起來。
眼前的女子,與她太過相似,對着她,彷彿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唯一的不同,便是小依面頰上紫色的蝴蝶胎記。
“你忘記了嗎?”溫婉的聲音彷彿從悠遠的盡頭傳來,帶着滿滿的憂傷與一絲責怪。
“忘記?我忘記什麼了?”
她心中一震,表面仍做鎮定,冷聲道,這真的是一場夢嗎?爲何竟真實的令她心顫。
她擡頭對上她清澈的眼,緩緩地,綻放出一朵驚豔的絕美笑容,纖長的玉指撩動琴絃,清靈的音律久久迴盪,“遺兮,念兮,終憶之。”
小依睜開迷濛的眼,對着華紋繡路的頂賬,久久無言。
“小姐,您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她撐着身子坐起身,“我怎麼了?”嘶啞破爛的嗓音帶着厚厚的混音,像是生鏽的磁鐵滋滋摩擦的聲響,難以置信這竟會是她的聲音。
“您都暈迷了三天了,可把公主跟翠兒嚇死了。”
三天?她竟然睡了這麼久。
“冷大人也來看過您,不過那時您還在昏迷,他呆了一會就走了。”
她抿嘴不語,點頭示意她知道,望着珠簾後的楠木門,有着猶豫,幾個張合,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她無力地揮了揮手,又重新躺下。
翠兒看着她似乎忽然間又憔悴了幾分的側臉,靜默轉身的霎那,酸澀涌上眼眶,潤紅了她的眼,她怎麼會不知她的心思,皇上在她昏迷的這幾天一次也沒來過,可她又怎麼捨得告訴她,傷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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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允”小依聽着腳步聲,頭也不回。
熟悉的閒散嘲笑聲傳來,“才幾天不見,怎麼就成林妹妹了?”
“我有件事要你幫忙。”
見她面容嚴肅,不像說笑,想起那天未完的話,“關於璞毅的?”雖是疑問也是肯定。
“我從霓霜那知道了個消息,魏炳臨死前曾跟許光的義子玄少接觸過,而葉大人一家出事的前幾天,魏炳曾經單獨求見過他。”
“你覺得他們三人有關係。”
她搖頭,“應該是魏炳與玄少有關係,或者是有什麼計劃吧……”
“葉文章知道些什麼,所以被滅口了。”
蒼白的面頰揚起一抹淡笑,“你也是這麼猜的。”
“書上不都這麼寫?”
她笑笑不置可否,“葉大人爲人正直清廉,是個難得的好官。”
見她變相的同意了自己的看法,冷允也難得正經地說了句,“說吧,要我做什麼?”
“幫我查一下玄少。”
略一沉吟,他頷首,“可以,我找幾個信得過的手下去查,不過,這事有人會比我做的更好。”
她一怔,將視線重新移到了窗外,漫雨飄灑的天空,點滴墜落間也瀰漫着惆悵。
見她沒了下文,看着她更是單薄的身子,他默聲離去。
她又何嘗不知,有人能比冷允查得更徹底,可是,心底有着不甘在作祟。
“冷大人。”
冷允好奇地回頭看向出聲的人,見是柔妃的丫鬟月兒,眼底掠過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傲慢又閒散地慵懶,他問。
“月兒姑娘找在下有事?”
冷雲本就俊俏,加上個性懶散不羈,又不拘小節,在宮中也頗受人喜愛,見他一口一個月兒姑娘喚得親切,月兒也難得地赧了臉。
“冷大人,我家主子有請。”她屈身福了一禮,屬於少女的曼妙身材緊貼着宮服帶着愜意的美感,可惜,在她看不到的視線中,他的眼裡是不屑的。
“嗯?你家娘娘,那在下可不能怠慢了,有勞月兒姑娘帶路吧。”
心中生疑,可他還是佯裝若無其事,一路自顧地跟她叨起了閒話。
“娘娘還真是看得起在下,還特意派人請來宮殿裡喝茶。”不見規矩的問候,有着只是類似於朋友相見的嘮嗑,只是這話裡淡淡的嘲諷味也只有兩個當事人才懂。
“冷大人說笑了,這宮裡上上下下哪個不是需要您護着擔着,這後宮除了皇上也就大人能隨意出入了,哪個敢看不起您啊。”
“娘娘太過擡舉下官了,是皇上看得起,纔將這保護皇宮的重任交給在下,爲了報答皇上的知遇之恩,自是要全力以赴,不敢有絲毫拖慢。”
“可皇上可沒要冷大人您特意守着琉璃宮吧……”柔妃把玩着手裡的茶盞,佯裝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戳穿了此次的目的。
他心中冷笑連連,這個女人忍不住了麼?
“娘娘有所不知,下官在還未進宮之時,曾蒙受小依姑娘救命之恩,這恩情在下可不能不報,否則豈不成了背信棄義,忘恩負義的小人,那以後下官要如何統領御林軍,如何擔得起皇上的信任。”
雖是謙卑的一句話,可他眼裡面裡也找不出一絲恭敬,明亮的眼眸裡只有不羈的神采。
“那是當然,冷大人的信譽爲人本宮自是能保證,也信得過,只是,本宮有一事想請大人幫忙,月兒。”耀眼明亮的光芒炫亮了殷雅宮的地板,冷允眯起眼,凝視着那一箱子的珠寶,問,“這是何意?”
冷允凝視一整箱的珠寶,若有所思,看在她的眼中,倒是成了目不轉睛,眼裡的色彩溢着迷人的光,據爹爹所說,這冷允的弱點就是愛財,既然有弱點,也不怕他口中虛白的恩情了,當下巧笑倩兮道,
“也沒什麼意思,只是見大人連日操勞,自是辛苦,這只是本宮的一點小意思,待事成之後,想要什麼是大人拿不到的。”
“什麼都可以得到?”冷允意味深長地問了句,眼神還故意停留在了月兒身上幾秒,見此,柔妃笑意更深了,月兒羞赧地低下頭,受不了他這直白的凝視。
“是,什麼都可以。”
“那……如果我要娘娘跟我走呢?”
砰,柔妃手中茶盞掉落在地,濺了一地瓷白,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見他神色日若,眉眼間竟是噙着一抹隱隱的嘲弄,眉頭緊擰。
月兒緊捂着吃驚的小嘴說不出話,臉上滿是訝異。
“冷大人,本宮沒興致跟你說笑。”柔妃臉色一變,話語冰冷透着威脅。
脣畔勾起,恰到好處地泄露了他的輕蔑與嘲諷,“本大人也沒興致跟娘娘說笑,這東西太礙眼,在下承受不起,你還是留着自己養老用吧。”
“你。”柔妃怒拍桌子,茶水濺出,撒了一地,針鋒相對,蓄勢待發,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火藥味。
冷允眉頭一挑,不見畏縮,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說道,“如果沒什麼事,請恕在下不奉陪了。”
“哈哈,好好,冷大人,本宮還真是小瞧了你。”
見她一換常態,神情間泛過一絲惡毒,冷允神色一冷,心中升起一縷不對勁,一眼掃去,才發現宮殿裡的宮女們不知何時早已被她撤下,此時只有三人同在,槽了。
撕拉,只見柔妃撕開自己的衣裳,露出潔白的鎖骨與粉紅的細帶,精緻的荷花圖案似真如幻,冷允臉色鐵青,月兒見自家主子竟做出如此作爲,臉色慘白,想起她的吩咐,咬牙,扯開嗓子喊道,“來人,快來人啊。”
兩人的距離本就近,此時柔妃更是故意地粘了上來,將他推倒在榻上,他推開她死粘在自己身上的手,還未站定,宮人們便已衝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這個後宮的主人。
“皇皇上、”月兒趕到榻前扶起衣裳凌亂,掩面哭泣的柔妃,顫抖地喊出這兩個字。
冷允心中一寒,回頭一見,發現他果然站在不遠處,深邃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但從他陰沉的氣質傻子也能猜出,老子現在很不爽。
“皇上,請您賜臣妾一死,臣妾無顏見人。”
聽着她邊哭邊控訴的模樣,不由感到一陣噁心,這種女人是腦子壞掉了吧。
冷允自顧地整理好被她扯亂的衣裳,腰板站得筆直,沒有退縮,也沒有解釋,等着他“上司”的處置。
“你有什麼想說的。”
“無話可說。”
小祿子急匆匆地趕往琉璃宮,因爲傷口導致走起路來也是一瘸一拐,可此時他可是不敢有半分怠慢。
“主子,主子。”聲剛到,人就已經從門檻裡滾了進來。
小依驚訝地看着地上翻滾的他,“小祿子,你這是幹嘛呢?”
“主子,出事了,我剛纔回來的時候看到冷大人被月兒帶走又被皇上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