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元清正便去了一趟西市,看看自己租的那一片小院子。
回去的時候特地跑了一趟挽清閣,看看有沒有嚴氏最愛吃的千層酥。
挽清閣的掌櫃對元清正極是殷勤,不知是何緣由。
往日裡就算是大皇子府的人來,都是得排隊買果子,沒了便沒了。
誰料元清正來了,不止有專門留出來的雅間,還會特地備好果子讓她帶回去。
“元小姐,您看,這是您要的果子,若是不夠再去取便是了。”掌櫃的親自倒着茶,雅間裡風輪悠悠,香風陣陣。
“咳咳,不必了,你家也是做生意的,爲了我一人破了規矩,沒得被人說巴結權貴,反而壞了你挽清閣的名聲。”元清正只是咳了兩聲,掌櫃的立馬叫小二不再扇風。
只知道這元大小姐病弱,不成想她這般脆弱,當真是嚇出掌櫃的一身冷汗。
若是大東家知道了,定會怪他不好好伺候,那還不得被好一頓罰。
元清正看着窗外,不少流民進京後,有親有友的還好,無親無故的,都成了街上的叫花子。
挽清閣已經算好的了,平日裡的剩菜剩飯,都施捨出去,給這些流民分上不少,聚得一大羣流民在挽清閣周圍徘徊不去。
“你個小叫花子!做什麼!莫要扒這挽清閣的門框!髒了門框!驚擾了貴客!仔細你的皮!”
小二驚叫着,將一個想要討些飯食的小乞丐狠狠一腳踹了出去。
也不怪小二,只是這年頭,誰家都不是那般好做生意的,這些乞丐看挽清閣的主家會施捨些,天天都來打秋風。
只這一踹,那小乞丐滾下了臺階,便撲到了一個嬌小姐的腳邊,嚇得那嬌小姐驚叫出聲,場面很是難看。
“啊!做什麼?”元應仙被突然滾到面前的小乞丐嚇了一大跳,粉嫩的流仙裙差點就要被乞丐碰到,嚇得她拽着裙襬退後好幾步。
元應仙的貼身丫鬟鏡花厲喝道:“你們挽清閣怎麼做的生意!這等子下等人也不清理掉!看看把我們家小姐嚇得!我們可是忠義伯府的!若是驚風了你們賠得起嗎?”
小二不識元應仙,但是也知道,來得起挽清閣的都是非富即貴的,立馬過去賠罪道:“這位小姐,真是驚擾了您了!對不住!對不住!您往裡邊大堂去,咱們挽清閣立馬就清一清場,賠您些酒水,望您莫怪罪!”
元應仙很是受用,但是出門在外,她一向是很維護自己的名聲的,尤其是現在留絮院只剩下她一個,出嫁之前不能傳出去跋扈的名聲。
元應仙清了清嗓子,拿着帕子不着痕跡地掩了掩鼻子:“這小叫花子也是可憐,罷了,鏡花,你且取半吊錢賞了,打發走便是了。”
元應仙雖然是拿着嫡女的份例,可是留絮院的花銷卻是很緊的,她手頭活泛的銀錢並不多。
元應仙往日裡貴重的首飾頭面什麼的,都是元老太君賞的,元洪德送的,真要拿出半吊錢來賞人,已經很是大方了。
元清正小手一伸支着頭,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慵懶地看着樓下,月白的肌膚透出淡淡的、健康的粉色,少了幾分病態。
“來人!沒眼色的東西!還不清場!”小二趕忙叫護衛把小乞丐趕走了。
“謝謝貴人!謝謝貴人!您善有善報!”小乞丐拿着鏡花丟過來的半吊錢,喜笑顏開地跑走了,崴了的腳一瘸一瘸的都沒影響他的速度。
這時,享受完一把人上人感覺的元應仙,微擡頭便看到了三樓雅間的元清正,眼底的嫉恨一閃而逝,很快就把笑容掛回了臉上:“八妹妹!怎麼在挽清閣?前幾日姐姐送你的生辰禮可看了?還喜歡嗎?若是不合意,姐姐再備了讓人送過去如何?”
元清正身後的玉竹開口就想諷刺,被辛辰九踩了一腳。
玉竹吃痛,狠狠瞪了一眼辛辰九,沒想到之前被小姐踩,現在還要被辛辰九踩。
“六姐姐送的,我自然喜歡。只是二哥哥不是要成婚了嗎?怎麼六姐姐不在二伯母跟前幫襯着,也來了挽清閣?”元清正眉眼間的嘲諷雖然又淡又輕,可是元應仙就感覺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居然也有這麼一天,她元應仙會被這個小賤人嘲笑了!
那個養在自己生母院子裡,被她們留絮院耍得團團轉的病秧子,眼神裡也透露出了鋒利和威嚴。
但是秉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元應仙還是不打算把這個醒了腦子的堂妹推到元應菁那邊去。
裝的好就是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元清正根本不可能跟她們留絮院交惡,如此一來如今飛黃騰達了,也不會說像元振直接揮拳頭開乾的局面。
養大元清正,悉心照顧元清正的是她們留絮院,欺負元清正的一直是胡氏一房,與她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元清正突然頭一歪,就笑了起來,純淨的笑容任誰也看不出有什麼心計,顯得很是無辜可愛:“六姐姐就這麼一直站在那裡說話,也不是事兒,不如上來,跟我品品茗?日頭大,曬得中了暑也不好。”
元應仙捏緊了拳頭,這個小賤人,果不其然就是個禍水,當初看她那張臉,用了那麼多次花生粉也沒毀掉,一朝翻了身,再下手就不方便了。
鏡花心裡暗嗤:就這麼個從小到大房間裡都沒二兩茶葉的堂小姐,會什麼品茗?
可是元應仙現在也不過是個庶女,再得元老太君喜愛,大庭廣衆之下也不能拒絕元清正的邀請,不然之前做出的姐妹情深就假了。
“恭敬不如從命。”元應仙示意小二帶路,很快就上去了三樓雅間。
掌櫃的精明的眼神打量着進來後的元應仙,見她舉止雍容,還算大方,面對精緻的雅間和奢華的擺設也沒多看幾眼,不曾露出什麼嫉恨的神色。
世家大族裡的女兒,就算是庶女,也都是會演的,不然活不下去。
聽說當年元清正作爲堂小姐在忠義伯府時,還經常照料元清正這個堂妹,如今看來卻不怎麼親近,不過是做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