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正盯着自己面色有些難堪的父母,笑得肆意:“若是魁魁贏了,就聽魁魁的話好不好?”
“魁魁,有話說也便是,如何賣關子?”元振皺起眉頭,女兒這麼大費周折,一定有她的道理,可是這個道理,卻讓他有一種不想面對的危機感。“魁魁……你跟阿爹說,是不是……”
“阿振,相信魁魁吧,咱們就莫問了。”元振本來還想再問,卻被冷靜的華氏拉住了,對元振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靜觀其變。
這是他們的女兒,十年不曾保護好的女兒,也許在這十年裡,鍛煉出了女兒非比尋常的察言觀色的能力。
或許,有什麼他們沒看到的,女兒看出來了,並且在用這次機會,跟他們點明。
而他們,也想看看皇帝會怎麼做。
元清正想得卻是,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單純跟父母說這些道理,不如直接讓他們看結果,來得更有衝擊力和真實感。
鎮北大將軍府畢竟是新貴,人脈沒有平西大將軍府那麼廣,到現在也只是因爲皇帝看重,纔有人追捧。
若皇帝不捧着,大多數拜高踩低的,是沒有這麼殷勤的。
元清正窩在自己房裡,一直就不出門,也沒人能打探到,她是不是這一次挺不過去就要死了。
但是,當皇帝用紅木箱擡了補品往鎮北大將軍府送的時候,所有人都迅速做出了反應,一起送!
元振夫婦看着府裡越堆越多的補品,面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凝重。
“阿爹,阿孃,怎麼樣,魁魁贏了。”元清正笑着,還起了興致,將一個個盒子打開來,把裡面的補品拿出來把玩。
百年份的靈芝,極品燕窩,一大堆人蔘鹿茸,的的確確是好東西,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這皇帝愛民如子。
可惜,雖然太醫沒對元振夫婦二人說過,女兒虛不受補,可是私下請的大夫說了。
而皇帝送了這些東西過來,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不是,陛下難不成沒聽太醫說什麼嗎?還是隻聽到魁魁病了,就下令送了那麼多東西來?這不可能啊……若是不聽回稟,怎麼說他關心魁魁?”元振煩躁地拍着膝蓋,心裡有一個聲音在無限放大,一直在用剛剛好能聽清楚的聲音,在悄悄地說:
皇帝不懷好意。
可是爲什麼?
難不成有什麼奸臣佞賊,對皇帝說了什麼讒言?
元振想不明白,自己忠君愛國,爲了皇帝的嫡子,豁出命去,鎮守北疆都十年了,從未有過不臣之心。
皇帝在想什麼?
皇帝想達到什麼目的?
華氏相反,鎮定而又睿智,她也猜到了一些苗頭,只是沒想到皇帝會這般狠心。
元清正吃得下,還吃得不少,拿着酒釀圓子往嘴裡塞着,輕微的酒味薰得她雙頰通紅,像是淡淡的晚霞,粉嫩粉嫩,極是可愛。
“阿爹,阿孃,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其實是被皇帝選出來的,一把好刀?”元清正開門見山,不想講那麼多似是而非的話。
聰明人,一點就透,根本不需要講那麼多廢話。
華氏細想着,眼底已經充滿了猜疑。
元振還有些逃避,不願意去面對這個事實,倔道:“萬一,陛下只是日理萬機,沒有細問就急急忙忙賞賜了東西下來呢?”
元清正拿着手裡的鬼功球倒騰着,象牙在手裡拿着溫潤如玉,但是質地輕盈,很是舒服,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四個太醫,來了五次,每次都是皇帝口諭派來的,難不成真的一次都不問嗎?”
元振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了,喘着粗氣梗着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最後有些勉強地問出了句:“爲何?明明元家是忠臣!”
元清正早就讓辛辰九把所有人都清出去了,就算是整個望空院裡,除了他們三個,都沒一個人。
“阿爹,阿孃,天家的富貴,真的那麼好享嗎?”元清正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琥珀色的桃花眼裡都是冷血和殺氣,這是元振夫婦不曾見過的女兒。
“元家四房,嫡次子,僅有一個體弱多病的獨女,而阿孃又出身商戶,早些年就跟忠義伯府分家了,背後無人,這是其一。
這十年,阿爹在北疆的一舉一動,應該都有人稟告給皇帝,確定阿爹真的是個忠心的,這是其二。
阿爹和阿孃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而阿爹長情,即使阿孃身子受損,可能再也無法受孕,因此無子,這是其三。”
元清正拋着手裡的鬼功球,每一次拋動,上面的每一層都會跟着轉動,不斷轉動的鬼功球就像是在空中騰雲駕霧的一羣瑞獸,龍騰九天,鳳翔雲霄。
“鎮北大將軍府,就是一顆特地打造出來的棋子,平衡朝堂,制衡權臣,用完了,也不會沾手,是女兒的話,也喜歡。”
元清正倒騰這鬼功球很久了,到現在還沒解出來其中的奧秘,不由得想把鬼功球砸開,後來一想,若是裡面有什麼玄機,砸壞了或許又看不到了,纔打消這個念頭。
元振嘴中苦澀,自己十年來的努力,原來只是皇帝眼中的愚忠,一個好利用的傻子,連自己的妻女都被算了進去,成爲了整個棋盤中,身不由己的玩物。
“可是,魁魁,就算如此,我們也已經,在這個位置上了。”華氏開口,一下子就說到了點子上。
華氏的目的很明確,怎麼樣保住這個家。
元振夫婦不是不會自己想,而是這本身就是一個死局,對於他們來說,忠君愛國四個字已經刻在了骨血裡。
若是皇帝一聲令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元振夫婦是會聽從聖旨的。
但是不能動他們的家人。
眼下,他們所擔憂的是,皇帝把這種詭計打到了他們最疼愛的女兒身上。
士可殺不可辱,可以光榮戰死,不能被算計而亡!
做父母的,吃些苦無所謂,可是要傷害他們拿命換來的女兒,不行。
元清正玩膩了,將鬼功球往貴妃榻上一甩,向元振夫婦伸出了一雙玉白色的小手,笑嘻嘻道:“阿爹,阿孃,既然魁魁賭贏了,先將彩頭給魁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