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天佑十分謙遜,立馬就對着這個嫡兄行了一禮:“大哥回來了,祖母對你甚是想念,姨娘也特地給你準備了吃食……”
院子里人來人往,下人們都不敢擡頭看,大少爺和二少爺水火不相容,早就是盡人皆知的了。
尤其是衛天佑的小廝,都是衛老夫人親自給小孫子挑的,他們都是選來保護二少爺的。
這個時候他們都有些警惕,虎視眈眈地看着面無表情的衛厭箴。
“二少爺請讓開。”意料中的衝突沒有發生,因爲衛厭箴身邊的下屬直接就替他開道,把衛天佑撇開了。
衛厭箴並沒有理這個庶弟,果斷無視他要走開。
這個庶弟,表面看起來是要避開嫡兄的鋒芒,做到息事寧人,卻每次都故意使絆子。
小時候,衛厭箴也覺得,自己擁有很多,嫡長子的身份,生母留下的嫁妝,以後整個衛家都是他的。
沒有什麼好跟一個庶弟爭的。
但是,直到衛天佑四歲的時候在後花園的水池邊抓魚,不慎落水後。
那個甚至還沒有開蒙的衛天佑,對着本就偏心庶孫的衛老夫人帶着哭音說:“祖母,大哥哥不是故意推我的,我們只是在玩。”
嫡庶之爭,千年以來的規矩,如何能避免呢?
衛厭箴的性子,滿府都知道,那是從不繞路。
那結實的身軀穩健地大踏步離開,衛天佑似乎想要去拽衛厭箴的衣袖,沒想到被屬下禮貌地隔開了。
衛天佑一個沒抓穩,踉蹌兩下撲在了衛厭箴紫貂披風的下襬上,他自己也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手都擦破了皮。
下人們驚呼一聲,都衝了過來要扶起他。
衛天佑只是擺手,露出了滿是鮮血的手心,然後有些委屈地開口:“大哥,都怪我不好,沒趕緊躲開。”
然而那個赭色的身影沒有絲毫停留,甚至腳步都沒頓一下就走了。
這套招法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了,他都膩了。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沒空陪他做戲。
這般討人厭的柔弱模樣,出現在她身上卻不一樣了。
他得弄清楚,這小丫頭到底要暗衛做什麼?
將忠義伯府那羣豺狼給殺了麼?
倒是有趣。
巧的是,衛厭箴每日都要去京郊西校驗場練兵,元振也是。
衛岫山被衛老夫人叫過去談心了,今天就沒有來。
元振在校驗場上揮汗如雨,他帶兵倒是有一手的,手下的士兵個個都是膀大腰圓,拿着長劍和彎刀正在不斷對着靶子練準頭。
衛厭箴從小習武,擅弓和彎刀,十八般兵器其實都是會一些的,但是百步穿楊纔是他拿手的本事。
元振膝蓋不好,練了兩個時辰,有些支撐不住,往一邊的椅子上一坐,大口喝起茶來。
十年前爲了懇求忠義伯府老太君照顧年幼的女兒,他足足在積窪的雨水裡跪了幾天幾夜,邪寒入骨,若不是咬牙堅持,差點就再也上不了馬。
揉着陣陣發疼的膝蓋,元振心情有些沉悶,敏銳的他突然注意到,一個新兵蛋子在練弓時失了準頭。
那箭矢飛快地向南邊的入口而去。
校驗場上常有意外,本是正常的。
那一瞬間,元振下意識去看有沒有士兵站崗沒注意到,萬一沒反應過來,怕傷了人。
可是卻看到了那個靛青色的身影。
元清正手裡拎着食盒恰巧走在前頭進來了。
“魁魁!”只是在一瞬間,元振幾乎是立馬去拔弓,還沒來得及拿到箭矢,膝蓋鑽心的疼痛傳來。
元清正和辛辰九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辛辰九立馬就要動手,可是被元清正摁住了。
不能在阿爹面前暴露出自己會武,連身邊的丫頭也不行。
有些事情還不能讓爹孃知道,不然以阿爹的性格一定會爲了保護自己做出偏激的事。
一個修長的身影更快地拉弓起勢。
元清正身子下意識側開,只是那箭矢速度很快,即使她反應已經夠機警了,還是慢了一拍,那箭至少會射中她的肩膀。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魁魁!你沒事吧!”元振真的是心臟都嚇到了嗓子眼,忍着膝蓋上因爲突然站起而傳來的劇痛,一瘸一拐地恨不得幾步衝到女兒身邊。
元清正趕緊上前,伸出手扶住了元振,手心觸到父親滿是細小傷痕的手臂,元清正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澀。
“阿爹我沒事,沒傷到我。”箭矢的確沒有傷到她。
衛厭箴放下手裡的弓箭,緊皺的眉頭纔敢鬆開。
差一點……
下屬葉元胡不由得鼓掌,神情欣喜不已:“主子,你的箭法更加進益了,速度這般快,準頭真是無人能比啊!”
失控的箭矢已經被攔腰截斷,那根後來發出的箭矢力道之大,已經扎入了一旁的磚牆上,箭尾還在微微顫抖。
元振上下看了看女兒身上,確定真的是沒有受傷,才鬆了口氣,就在這校驗場上,讓女兒受傷,不說自己會氣死,回去了也給媳婦兒打死。
元清正扶着元振,很快有士兵將椅子搬了過來,讓元振好好坐下。
“魁魁,你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元振還在好奇,自家女兒怎麼突然來了校驗場,若是好奇想要來看看,提前跟自己說,也不至於這般嚇死個人。
“當然是有要緊事,阿爹你先別管了,膝蓋讓女兒看看。”元清正淺笑着,讓辛辰九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是整理好的兩貼擺放整齊的草藥藥貼,還散發着新出爐藥膏的餘溫。
這是元清正特地去一家醫館求的,那家醫館開在接近京郊校驗場的西市角落,平日裡裡面的大夫是神出鬼沒的,元清正已經派人在那邊守了很多天了。
今天辛辰九回話說,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她便趕緊過去,用高價買了特效的草藥藥貼。
那藥貼是每日現配了要立即用的,每三日換一次,醫館的大夫古怪得很,也不肯給方子,只是說每三日上門去取就行了。
所以元清正拿到藥貼之後,急急忙忙就趕過來了,她其實也怕藥效若是涼了便失了,藥性也沒那麼好了。
元清正倒是不扭捏,捲起父親的褲腿,親自將藥貼給元振貼上,並且用乾淨的白布包好了。
“阿爹,這是女兒特地去求了老大夫給您開的,對您的膝蓋好,您今天貼上了就不要再練了。”元清正看着有些紅臉的父親,復而將他的褲腿仔細綁好。
這種孝敬父母的事,往日裡就算她想做,也沒有機會。
遠處的人看着,意外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