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遠遠的站在斷牆之外的樓臺上,眺望着那破落的院中,他心心念唸的人正在傻傻的轉着圈,不由得嘴角露出了幾分笑意。
“阿璃這樣會頭暈的。”他想這麼對她說,但是,卻又不能過去,也許,她還沒有想清楚,那樣過去了,也是徒然。
看她轉了不下百十來個的圈,看到冬青和被剃了鬍子的瘋道士走進院子,她才停下,然後,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似的,將他們拉進了房中。
“阿璃啊,你什麼時候纔會回到我的身邊?”胤禛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最終在三人的身影都看不見的時候也轉身離開。
他並沒有什麼閒情逸致,要做的事情也還有很多,比如,將知府的所有罪證都羅列出來,比如,將天地會在揚州的老巢揪出來,比如,安排下暫時處理揚州事物的官員。
宋璃自然是不知道不遠處的他正在看着她,只是因爲不小心撿了一個人回來,而這個人正奄奄一息,能救這個人的老頭子卻還沒有回來,所以只能在院中急得團團轉。
“璃大人,我們回來了。”門口傳來冬青歡快的聲音,宋璃停下轉圈,看着冬青小小的身影,不由得感激老天爺,他們總算是回來了。
“師父,你快來啊......”宋璃還沒把事情說出來,卻盯着冬青身後的男人看了一會兒,最終才認出來,那是他的師父。
雖說無望也有一大把年紀了,但是臉上卻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剃了鬍子的他,比起以前的邋遢樣,要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當然,是在他安靜的時候。算起來也算是個英俊的大叔級人物吧。
“師父,你快點進去啦,等着你救人啦。”宋璃反應過來後,便拉着他,將他連拖帶扯地拉進房內,指了指睡在榻上的人,“他好像快死了的樣子。”
“我說寶貝徒弟,你是從哪兒撿回來這麼一個人啊?”無望還沒說什麼話就被拖了進來,進來後卻又看見一個只剩下一口氣的男人正躺在他的臥榻上,“多晦氣啊?”
冬青也點頭,這人又不認識,幹嘛要撿回來啊,璃大人不是最討厭麻煩的嗎?
“你管我哪兒撿的,你覺得晦氣的話,把他治好了不就成了?”宋璃不滿的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有看見受傷的人不僅不就還覺得晦氣的道理?
“我可沒那個本事。”其實無望也是非常非常怕麻煩的,他不是沒本事救,而是根本就不想扯上這個麻煩。
雖說是身上穿着乾淨的袍子,看不出來是病還是傷。但是他鼻子很靈,一聞就聞出那味兒來了,胡椒水混合着血腥味兒,除了揚州大牢那沾了胡椒水的鞭子以外還真的想不出什麼。
“你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宋璃急了,拎着道士的領子惡狠狠的瞪着他,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不想讓躺在臥榻上的人死去,總覺得,那張慘白的容貌有些許的熟悉,也許,是過去認識的人也說不定。
“璃大人,就讓冬青來吧。”冬青扯了扯宋璃的衣襬,臉上全是想讓宋璃安下心來的神色,“只要璃大人想讓這個人活着,就算牛頭馬面來了,冬青也會留下這人的魂魄。”
“真的嗎?還是冬青好。”宋璃聽了冬青的話,立馬將瘋道士給無視掉了,摟着小正太高興不已。
“璃大人和師父就先出去吧,我要幫這個人治傷了。”冬青雖然喜歡宋璃的懷抱,但是,卻還是下了逐客令,現在的宋璃一點都不記得,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他是妖比較好。
“唉?我不能在這兒嗎?”宋璃對這古代的看病方式可是很好氣的,但是卻被冬青請了出去,無奈地看着闔上的門。
冬青看着臥榻上幾乎有出氣沒進氣的半死不活的男人,皺了皺眉頭,冷着臉的樣子,像極了胤禛。伸出肉肉的小手,啪啪拍了那人兩個巴掌,只是那人沒有什麼反應罷了。
“呵,遇到我,算是你的福氣。”冬青看着他,滿臉是自滿的神色。
結印,施咒,一切在瞬間進行。
曾幾何時的宋璃比現在的冬青還要厲害,不用結印,只要在心中默唸咒語,變成使用術。
“呵呵。”
沒過多久,男人掩蓋在衣服裡面的傷慢慢癒合,也慢慢地甦醒過來。
冬青見他有了反應,就收回了術,等着他醒來。
程一醒來,看着破破爛爛的房樑,相當陌生的環境,自己不是受了傷嗎?被那韃子打地奄奄一息,好不容易在朋友的幫助下從牢中逃出來,剛偷了一件乾淨衣裳換上,然後想要按照以前的方子去抓藥,後來呢?
“醒了?”冬青將手正要搭到他的脈上,卻被他反手捉住。也是,程一算是練過武的,多少是要警惕自己的命門被他人捉住。
只是,當他看見他手裡抓住的小手的主人的時候卻愣住了,居然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娃娃?
“你是學武功的?”冬青啞着嗓子問到,看向程一的眸子晦暗不明,腦中一下子閃過一百個將眼前之人解決掉的點子,只要眼前的人敢傷到他的璃大人的話。
“小弟弟你在說什麼啊?”程一看見是個小男孩,便決定裝傻充愣,雖然直覺告訴他,這孩子有些不太正常。
“一般人被碰一下手腕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因爲不知道這裡是一個人的命門。”冬青看了看自己被捉住的手,貌似也是手腕,但是他不在乎,反正他是冬青樹妖,手斷了和斷了一根樹枝一樣,還是會長出來的。
“小鬼你......”
程一還沒說,便感覺自己被強迫吞下了什麼東西,再想開口,卻發現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這是我我的最新研究,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小鬼。”只是,還沒試驗過。
“冬青,他醒了啊?”宋璃聽見有聲音,便推開門,果然看見被她撿回來的人已經醒了,“你醒了啊,你不知道先前真的嚇死我了,你要我去買藥,可是我沒錢,所以就只好把你先帶回來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璃大人,這個人是壞人,他欺負我。”
程一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冬青甩開他的手,臉上掛着兩行海帶淚地撲到宋璃的懷裡,告着他的狀。只是,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現在他還被毒啞了!
他瞪向那演戲的小鬼,想要他拿出解藥。
“冬青好心救你,你居然欺負他,早知道就不救你了!”宋璃看着臥榻上的男人瞪着冬青,也不由得來了氣,“大門在這邊,請便!”
只是,他卻沒有動,看了看四周,最後從早已熄滅的火爐裡揀出一根碳條,想要在地上寫字,叫冬青把解藥拿出來。
“璃大人,這人是啞巴。”冬青解釋道,“幽怨”“委屈”地看向只寫了一個字的某人。
程一再一次看到了之前的那種表情,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如果你敢寫出來,我就讓你的雙手也廢掉。”
他抖了抖,擦掉地上的字,然後寫下“多謝小公子相救”這幾個字。
“這還差不多。”宋璃看着這幾個字,幫冬青擦了擦眼淚,對着冬青道,“好了,冬青,不傷心咯,師姐帶你去放風箏?”
“可是,璃大人,咱們沒有風箏啊?”冬青抹乾了眼淚說道,“冬青也不會做風箏啊?”
“不要緊,咱們讓師父去買。”宋璃笑道,師父是要來幹嘛的呢?不就是被徒弟剝削的嗎?
“哦。師父,師父,把你的錢袋給我們。”冬青說着,跑出去扒下無望的錢袋。然後和宋璃興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程一忿忿地看着消失在門外的小小的身影,雖然感激他救了自己,但是將自己毒啞了,這到底算是什麼意思啊?
“唉,兄弟,你節哀吧。”被搶了錢袋的無望坐在門檻上,滿臉心疼地對着裡面同樣慘遭毒手的某人訴說着自己這半個月來的悲慘生活,“咱倆可算是難兄難弟咯,我今天可是被那小惡魔整了兩次了。”
“教不嚴,師之踱。”嘩啦啦地在地上寫下幾個字,程一板着白眼看着門口這個道士。
“唉,收徒不慎啊!”無望感慨道,“也許,是那小鬼平日裡裝的太好了吧?”
程一想了想冬青對他和對宋璃截然相反的態度,爲何在宋璃面前是一副乖寶寶,可愛至極的樣子,對着他卻是惡魔?
他自然從剛纔見到宋璃的第一眼就認出了她,雖然一瞬間冒出了想要綁了她來要挾胤禛的想法,但是,因爲冬青,他放棄了。一來冬青再怎麼說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怎麼能綁架恩人的師姐呢?他身爲天地會會衆,自然不能做這種違背江湖道義的事情。二來,冬青的真性情在他面前表露無疑,若是他真的作出什麼對宋璃產生威脅的事情,搞不好就不止廢了雙手那麼簡單了。
“多謝救命之恩,在下還有事情,就先告辭了,他日再遇,一定報答閣下師徒的救命之恩。”程一在地上寫道,站起來,走了幾步,原本以爲會牽扯到傷口,卻發現一點都不痛,於是扯開衣服看了看,卻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居然全都好了。
雖然很好奇,冬青用的是什麼方法將他這身傷治好的,但是,他還有要事在身,逃出大牢的目的還沒有的達到,不能耽擱了。
“客氣咯,客氣咯,那改天遇到我的話,請我喝酒如何?”瘋道士拿着自己空空的酒壺嬉笑着。
程一點了點頭,這個道士,應該也不是一般人。他這樣想着,腳步卻一刻不停的朝着外面而去。
“但願你還記得今日的救命之恩吧。”無望看着漸漸消失的人,淡淡的說道,甩了甩手裡的酒瓶,卻發現一滴酒也沒有了,臉上頓時恢復了以往的神色,苦着臉,“這日子還真是絕望了,死徒弟,也不給我留個幾文錢的,都沒酒喝了,唉,無望啊,真還他奶奶的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