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作千河, 邱千河,聽上去是一個很奇怪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我的父親會給我取這樣一個名字, 也許, 以前, 我並不喜歡這個名字, 但是,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小女孩在這個名字上加上了一個後綴,我便覺得這個名字是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名字。
小女孩叫作宋璃, 她沒有爸爸媽媽,至少我從來也沒有見過她的爸爸媽媽, 她住在她姑姑家, 她搬來的時候只有五六歲吧, 長得胖胖的,很可愛, 起初對我很陌生,但是後來卻喜歡跟着我的後面,叫我“千河哥哥”。那時候的我,因爲多出來的一個小跟班,所以很有成就感。
小跟班很厲害, 五歲就開始學鋼琴了, 她說, 她要彈給她的爸爸聽。我才知道, 原來小跟班是有爸爸的。她的鋼琴彈的很好, 每次她在學校的發表會上,我都會偷偷地潛進去看, 哦,忘記說了,我比她整整大了九歲,她五歲還在讀幼兒園的時候我已經在念初三了。
只是,每一次發表會結束,她都會很不開心,因爲她的爸爸又缺席。
“阿璃,不要難過,我有去聽哦,你彈得比那個什麼什麼鋼琴神童還好,我覺得啊,他應該把那個神童的稱號讓給你。”在這個時候,我總會這麼安慰她。
“真的嗎?那我以後就彈給千河哥哥聽,好不好?”這是她最初的回答,父親沒有來的陰霾因爲我的話而一掃而光,粉嫩粉嫩的臉上有兩團紅暈,可愛地像蘋果一樣。
但是,再過了幾次,她卻不會因爲我的話而忘記傷心了,只是淡淡地說:“彈得再好有什麼用,那個人又不會來。”
然後,我突然意識到,我的阿璃似乎有些變了,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叫我千河哥哥,而直呼我的名字;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稱呼她的父親爲“爸爸”而是那個人;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是隻到我腰邊的小娃娃,而已經到了我的肩頭;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眼裡已經不再如往昔一樣單純快樂。
等我意識到這些的時候,已經過了八年,她剛上初中,而我已經提前完成了大學學業,考上研究生。
她的脾氣不再可愛,而變得狂暴,稍有不順心的事情,就使用暴力解決,她的姑姑被她搞得頭疼,甚至前段時間讓她學習的古箏都被她砸得稀巴爛,學校裡也來過很多通知,讓她的姑姑幫她轉校。
“誰惹阿璃生氣了嗎?”有一次,我把她約出來,給她點了記憶中她最喜歡吃的草莓味冰激淋,卻見她任憑冰激凌融化而無動於衷。我這才第一次覺得,我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她似的,她的臉龐不再似過去一樣圓潤,反而有着完美的面部曲線,媚眼如絲,兩條柳葉眉也甚是英氣。
“噗通,噗通。”我捂着我的心臟,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她,我居然對一個未成年人心動了。
“全世界。”她咬牙切齒道,然後衝向不遠處那幾個正在抽菸的學生面前,抓住他們的領子就來了一個前摔,然後一腳猜在他們的胸口,惡狠狠的樣子如同修羅一樣猙獰,卻又如同女王,“既然你們都不要你們的肺了,我再怎麼踩都是不介意的吧?”
於是,她將那個孩子踩的差點吐血,若不是我去強行拖走她,恐怕就斷氣了。只是,後果是,我成了替代品,捱了一頓揍。只是,奇怪的是,我卻絲毫不覺得疼,反而覺得高興?我是變態麼?
暑假在家,她也在家,她雖然時不時地會打架,但是對我的態度卻好了很多,只要我不干擾她,就不會捱揍。
然而,這種開心的日子只維持了一個暑假,暑假過後,她轉學,而雅和她的父母也去了我家。
雅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女生,我自認爲和她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馬,可是,她卻說她非常非常愛我,如果沒有我,她會死。雅的家境很好,父母沒有等我同意就同意了婚事。
也許我太懦弱吧,不敢表達自己對於一個未成年人的感情,於是想要藉着和雅結婚讓自己忘記對阿璃的愛意。
結婚當日,她出現了,她告訴我她搬去了嬸嬸家,她從來沒有那麼安靜過,安靜的讓我心慌,我問她的新家地址,她卻拒絕了。我徹底慌了,直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於是便什麼也不顧地告訴她。
“阿璃,我愛你,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不好。”
“爲什麼,我愛你啊,難道你不喜歡我嗎?”我的直覺告訴我,阿璃是喜歡我的,因爲她對我的態度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只有在我面前,她纔會露出一點點小女兒的姿態,只有在我面前,她纔會剋制住出拳的力度。
“得不到,所以不會奢望。”阿璃冷冷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讓我知道,我被放棄了。
結果,這一切,被雅看到了。她發瘋,新婚之夜剪掉了煤氣管道,害的我和她自己都煤氣中毒,如果不是我媽媽發現的及時,可能就死四個人了,而不是雅所預期的只有我和她。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沒有和雅結婚的話,我和阿璃的境況會不會不一樣了,至少,不至於在五年之後再遇到的時候會像是陌生人一樣。
她進大學的那一年,我們又遇到了,而我,是她所在的專業的導師。
我關注着她在大學裡的一切,而她則繼續無視我,倒是她的性格變了很多,至少不像以前那麼暴躁,動不動就打人,而是時不時地會參加一些活動,幫幫同學的忙。雖然她成了學校裡萬人崇拜的偶像,但我卻覺得,她比以前更加沉寂了,更加不快樂了,爲什麼呢?
而在這個時候,雅進入了她的視線。
然後讓我後悔的事情發生了,民俗學大賽上,她被吊燈砸到,昏迷不醒,雖然警方說純屬意外,但是我還是藉機和雅離了婚,我是不是太無情了?好在,我們並沒有孩子。
她昏迷了很久,再一次醒來,性格恢復了往昔,卻忘記了我,我的心好痛。她醒來後的第三天,她失蹤了,我頓時失去了方向,向單位請假漫無目的地找她,感覺全世界都在坍塌。
再見到的時候,是在學校的桐樹林,她慢慢地走在那邊,卻拒絕回答我的話,感覺她十分生氣,而後出現了一個男人,自稱是她的未婚夫,而她的表情,則如同兒時的她對我的樣子,像一個小女孩一樣。
不用那個男人說,我就知道我已經輸了。但是我不甘心。
見到她後沒幾天,雅的父母來找我,雅真的懷孕了,那天在醫院外,我並沒有相信,但是看見如今已經大腹便便的她,我信了。
雅的精神狀況非常不好,於是我帶她去英國,一邊看病一邊養胎。
卻沒有想到,我再一次見到了她。她坐在輪椅上,雖然戴着墨鏡,但是我還是認出了她。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的未婚夫呢?
懷着這樣的疑問,我偷偷地跟蹤了她,到了她所住的公寓外,卻發現她的未婚夫抱着她,公寓的院中有兩個人被一羣黑衣人圍住,那個男人眼神淡漠地看着地上的一個女人。我這纔看清楚,那個男人是先前推着阿璃的人,也是隻見過一次的她的生母。
院中的男人被她的未婚妻叫人痛扁了一頓,而她的母親,雖然放過了她,但是,估計也不會好過吧。
我慘淡的笑了笑,心裡最終決定放棄了,因爲至少,那個男人,是一個真的有能力保護她的男人,而我,懦弱如此,除了默默地愛她,什麼都不能給她。
而我虧欠雅的,也足夠我換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