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已經盯着衡弄文看了很久了.此刻冥帝不在她纔敢大着膽子和神樂說話:“這位是……”
神樂看向衡弄文介紹到:“他就是我之前要找的衡弄文.那個時候找不到只因爲他不是人而是仙.”
孟婆被弄的糊塗卻也沒有再問.而衡弄文卻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雖然神樂說的沒錯.可那句不是人怎麼聽着就那麼讓人彆扭呢.
“這個……”神樂指了指面前形狀奇怪的大石:“便是記載前世回憶的三生石.”她伸手撫了上去.眉眼淡然.夜未央臨死前說過要她來看三生石就會明白一切.
記憶果然順着她的手指洶涌襲來.她開始還很淡漠.可後來她突然皺了眉頭.再後來她開始發抖.眸裡藏了慌亂的情緒.她的額上滲出汗水.嘴脣在顫抖.最後她眼神一寒.驟然擡起掌風作勢就要劈碎三生石.
手臂被人攔住.神樂回神.眸子裡盛着滿滿的驚俱惶恐.衡弄文擔心的看她:“你怎麼了.三生石裡看到了什麼東西.”
她愣了愣.半晌纔回神看着衡弄文的眸子目光閃爍.她白着臉強扯了一個不算好看的笑:“沒什麼.我.竟然看到我前世是個人.然後……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神樂故作輕鬆笑的牽強.衡弄文知道她在胡說卻也不逼問她到底看到了什麼.握住她的手.觸手冰涼徹骨:“只是前世的事.都已經過去了.”
“……是.是……”神樂心不在焉的點頭.原來夜未央早就知道了一切.原來她的身份從來不被任何人所知.原來她和麪前這個男人有這樣深的牽絆.可是她還不打算讓衡弄文知道她看到的東西.她還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方式告訴他才比較好.
“新神.找到了.找到了.”冥帝跌跌撞撞的拿了本冊子跑來.頭頂的髮髻跟着他的步伐東倒西歪.他翻開的一頁紙張上面寫着醒目的兩個字.應該是趙輕音這世的名字..若曦.
“若曦.她沒有姓嗎.”神樂拿過生死簿將上面關於趙輕音這世的情況大致看了一遍.
若曦..生於宣德四十四年.於宣德六十四年卒.邊兒城亂藏村人.生來無父.母於其四歲卒.
“宣德四十四年到宣德六十四年……”神樂皺眉.擡手將生死簿砸到了閻王手裡:“居然纔有二十年的陽壽.還沒有上一世活的長.你給我加.加到一百歲.”想了想她又反悔:“不.再加一百歲.”
閻王眉毛眼睛擠到一塊渾身抖啊抖:“這.這……兩百年……”
衡弄文扯扯神樂袖子拉她到一邊:“凡人能夠活到八十歲已經不錯了.你要給趙輕音的陽壽加到兩百歲.她還不得被人當成妖精活活燒死.豈不害她.”
神樂一想也是.回頭又招呼閻王:“那你就意思意思.給她陽壽加到八十歲好了.還有.你們給她設的什麼破命格.邊兒城亂藏村.沒父還克母.她挖你們家祖墳了.”
閻王本身就黑的臉又黑了黑.像只燒焦了的苦瓜:“新神不知.她的命格可全是命格星君定下的.這不歸我管啊.這趙輕音前世毒殺人皇.這世註定要遭報應.嚐遍凡間之苦啊.”
“你.”趙輕音前世已經夠慘了.雖然她殺了林蕭的親爹.可她最後不是也爲他兒子抵命了嗎.到了這一世居然還是不得安寧.神樂還想和閻王討價還價衡弄文又拉了她.
“生死有命.因果輪迴.你也不要爲難冥帝了.我們還是先找趙輕音.看看有什麼能幫到她的吧.”
神樂眸光復雜的看了衡弄文一眼.重火也蹦跳着好像能聽懂他們的對話一樣搖頭晃腦.半晌她垂了眸子:“也好.反正這一世她活不長也用不着受多少苦.我們去幫幫她吧.”
她找了黑白無常帶路.祥雲之下的景色越來越來斑駁.黑白無常指着腳下窮山惡水之處說就是這裡.神樂和衡弄文皺着眉頭跟着下去.
徒步走在光禿禿的地面上.目及之處寸草不生墳頭林立.幾隻寒鴉立在枯枝上粗噶的叫着.偶爾幾個佝僂憔悴的老弱病殘拄着樹枝走出村口.
白無常嘆了口氣.手裡的招魂蕃在風裡瑟瑟:“亂藏村跟它的名字一樣.到處是死人.寸草不生食不果腹蠻橫之人尤多.能活着的基本都逃荒去了.生在這裡真是有罪受咯.”
遠遠的看見路邊跪着個髒兮兮披着破布片的孩子跪在村口.白無常指着那孩子道:“那便是若曦了.”
神樂讓黑白無常先回去.她自己過去.衡弄文則抱着重火在村口等着.
那孩子瘦極皮膚因爲長期營養不良泛着青紫顏色.但反應卻靈活的緊.神樂剛接近她.她垂下的眸子就打量上了她華麗的鞋面.
“……若曦.”神樂聲音有些沙啞的喚她.一來這名字她一時實在不能適應.二來看見被她親手殺死的趙輕音又好好的在她面前讓她一時激動的難以接受.
那孩子聞聲警惕的擡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戒備.一張小臉瘦的突出顴骨.除了那雙不符年齡的眼睛實在不是什麼好看的樣子.她戒備的看了面前的人.最後她問了神樂:“你爲什麼知道我的名字.沒人知道我的名字.”
神樂語噎.爲什麼知道她的名字.她問的閻王啊.當然她不能這麼跟她說.否則若曦的心裡陰影面積絕對相當的大.正想着怎麼解釋.若曦又不失正經的天真問她:“你是神仙派來的嗎.先生說這世上有神仙什麼都可以做到.”
“額……”神樂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頭:“我是神仙.你有什麼想讓我幫你做的嗎.”
若曦眼裡有了幾分興奮的光.從地上爬起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拉着神樂飛奔.然後她氣喘吁吁的停下指着一個被草蓆裹住的不明物體:“神仙.幫我把先生救活吧.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
神樂愣神.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屍體的腐臭的味道.不用看神樂都知道若曦所要救的人早已經腐爛.她對若曦搖了搖頭學着衡弄文的樣子:“若曦.生死有命.先生死了會投個好人家.不用再在亂藏村受苦.”
若曦的眸光閃了閃不喜不悲.只是藏了小孩所沒有的落寞神情:“可是這樣就只有若曦一個人了.那神仙殺了我吧.這樣我和先生就可以在陰間相聚.”
神樂蹲下身子向她伸出手:“若曦.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裡.找更多的朋友.”
若曦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半晌她伸出手交給神樂.細細的聲音道出:“好.”
神樂的笑爬上了脣角.她牽着若曦去見衡弄文.若曦卻睜着圓溜溜的眼睛驚奇的看着衡弄文懷裡的重火.重火看了髒兮兮的若曦不屑的打了響鼻更是拿鼻孔對着她.若曦看着看着忽然就笑出聲來.仰着天真的面龐問神樂:“我可以抱抱它嗎.”
重火更加不屑的吐了個泡泡.誰知道該死的衡弄文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麼着.竟然就真將它抱給了若曦.重火不樂意扒着衡弄文的手指死命的拉.它好歹也是一代神獸.被衡弄文抱抱也就算了要是被一個髒兮兮的凡人小孩抱了豈不丟了它的神武氣概.
“你就要她抱一下沒關係的.”衡弄文好笑的將重火的小爪子從手指上扒開.它又狗皮膏藥似的粘上來.周而復始樂此不疲.還對衡弄文眼淚汪汪的扮可憐.
一個黑影壓下.衡弄文手上一輕.重火便被神樂捏着脖子提留起來.它睜着無辜眸子看神樂.卻被她吼:“你讓她抱下會死啊.若曦.偌.給你了.接着.”
若曦開心的抱了個滿懷.重火立即炸了毛.忽然看見若曦湊近的手指它張口就想咬.空氣裡響起了一聲輕輕的恐嚇聲.重火可憐兮兮的看了神樂一眼.眼淚水立刻一圈圈的在眼裡打轉.終於忍住沒去咬若曦但渾身的毛髮卻豎的像刺蝟.
“神樂.你又欺負小動物.”
重火又轉着淚汪汪的眼珠瞪着衡弄文.無聲控訴你丫的也好不到哪去.都欺負它.都欺負它.
神樂仰頭拍了拍手:“誰讓它不聽話.”又一彈指.若曦身上髒兮兮的破布條就變成了件雙色百合紗衣.大花臉也露出了本來的顏色.重火撇着眼看了她直哼哼.這還差不多.
若曦更是興奮的轉圈:“原來你真的是神仙.”
“走.我帶你去看我們的新家.”這一世.她一定要她得到幸福.
衡府已被禁封多年.大門上貼的封條早已經泛黃卷皺.只稍輕輕一碰便全部化作了渣滓落於空氣中.神樂設置了結界.要是被來往的人看到到處宣揚這裡有妖怪.他們免不了又要和皇宮裡的人打上一架.
推開塵封的大門.濃重的腐敗荒涼氣息撲面而來.雖然房沿亭柱都結滿了蛛網.地上也積了幾層厚的落葉.但是還好.衡府還是衡府.假山後有流泉有半荷塘.後院有衡弄文當年培養的四季皆開的花.還有她的偏房.院落正中碧色的蓮花臺.
一切好像都沒變.一切又好像都變了.
有了法力以後最大的好處就是方便.根本不用打掃.只要揮幾下手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將院子變成什麼樣子就變成什麼樣子.不過兩人還是念舊.最後只是將衡府恢復了本來的模樣.
若曦和重火奔跑在迴廊裡.新奇的看着每一處.這裡以後就是他們的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