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好時節。楊宗保兩世爲人,第一次對武力有了最爲直觀的認識。
也對軍人有了不一樣的理解。
軍人,保家衛國,護佑鄉里。他們令行禁止,紀律嚴明。平日裡雖然嚴肅認真,最爲可靠。
可是,他們終究是一羣擅長以暴力說道理的人。一旦觸及到了他們的底線。他們更願意用手中的刀去講話。
尤其是精兵,不但紀律嚴明,更是身經百戰,在這個沒有熱武器的時代,這樣一羣經驗豐富的殺手,破壞力和殺傷力,是極爲驚人的。
在他們的全力狙殺下,即使是皇上,能不能活下來那也要看天意的。
楊宗保看着這些個神情肅穆的軍人,有那麼一瞬間,就好像看到了一羣洪荒猛獸。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是自己人。
也有那麼一瞬間,楊宗保甚至都想答應他們了。趙光義,殺了就殺了吧。
趙光義,自己作死,又怪的誰來?
我楊家的女兒,要是心裡有你,自然無話可說,家裡人縱然是千萬般不願意,以後,保你,敬你,那是沒有二話。
但是,你偏偏要用搶的。你說你該不該死?你以爲楊家真的沒人了?
no作no帶,趙光義,去死吧你。
但是,不行。
楊宗保可不是個愣頭青。趙光義現在不能死。他畢竟是大宋的皇帝。
戰爭並沒有結束。
遼國依舊虎視眈眈,楊六郎苦守邊關,竭盡全力之下,也不過就是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一旦趙光義出事,大宋朝羣龍無首,必然大亂。
再加上趙光義皇位來的也不是很光彩,斧聲燭影也並不是空穴來風。八賢王對皇位也並沒有死心,一旦在掀起奪位之爭。那就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平息的了了。
遼國蕭太后何許人也,那絕對算得上是英雄豪傑。大遼如今兵強馬壯,到時候若是全力來襲,楊六郎是斷然守不住的。
一旦楊六郎出事,遼軍定然會大舉南下,到時候,定然是生靈塗炭。大宋朝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生機,就會毀於一旦。這個後果,是楊宗保斷然不能接受的。
偏偏這些個道理,對這些個大頭兵,是說不通的。他們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還能再胡別人的?
他們雖是精銳,但說到底,還是私軍。如今他們視爲老孃的佘太君受了氣。那是萬萬不肯善罷甘休的。
如今看到楊宗保呆呆地只是不說話。漸漸的就有些不耐煩起來。
劉二狗單膝跪地:“小侯爺,火山軍,請令出征。”
呼啦就是一片互應:“火山軍,請領出證。”
這幫人才,反應之爆裂,完全超出了楊宗保的認知,這峰迴路轉,大起大落。實在是刺激,果然人生如戲。
事已至此,就是拼演技的時候了。
楊宗保看着這些人,突然間就是面沉似水:“出征?你們要徵誰?”
“我楊家將,世受皇恩,爺爺在世之時就有訓令,楊家後人,忠君報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楊宗保,年不及弱冠,但是,楊家的骨頭,是不論年齡的,挖出來扔在地上,每一寸都寫着忠君愛國。”
“今天,衆位叔叔伯伯要是想要做那大逆不道之事,我定然是攔不住的,但是卻一定要踩着我的屍首才能過去。”
“你們心裡向着奶奶,我這心裡高興,可是,要是讓你們這樣做了,奶奶他日百年,如何去見爺爺?”
“你們爲了一時痛快,就要行那刺王殺駕之事,它日,又如何去見奶奶?”
一席話說的是擲地有聲,鏗鏘無比。有大義,有親情。楊宗保立刻就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贊。
這幫漢子,看着楊宗保慷慨激昂,一時間面面相覷。這剛剛聚齊的殺氣,卻是慢慢消散。他們,畢竟是楊家的私軍。
他們不懼生死,淡漠皇權。但是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義堅持。主家的意志,就是他們的方向。以主家爲尊,就是他們的鐵律。
他們可以無法無天,犯禁抗法,只要不違揹他們的道理,走到哪裡,都要被稱一聲好漢。
可是要是一旦違背了。天下之大,也是無處容身了。
楊宗保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卻是楊家長孫,將來是要做家主的。他手裡有遼金虎頭令牌,更是可以對這些個人生殺隨心。
楊宗保這樣對他們擺事實講道理,在他們的規矩裡,那其實已經是客氣到了極點。
你讓他們還能怎麼做?
終究是有些憤憤不平。劉二狗氣惱難耐,忍不住就抱怨到:“終究是便宜了這個王八蛋。”
楊宗保嘿聲接口:“嘿,我楊家祖訓,自然是必須堅守,但是他窺視我八姑姑,惹了奶奶不高興,卻不可能就這麼算了的。這口氣,總是要算在他頭上的。”
“只是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各位叔叔伯伯,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如今,我爹鎮守偏頭關。雖然地勢險要,終歸是兵微將寡。我心裡很不放心。”
“可是聽軍中戰報,六哥戰績彪炳,殺的遼人聞風喪膽呢?”
“軍中戰報,那東西上能有個實話?戰報裡,名堂多着呢,要會看才行。我爹肯定是有戰功的,也肯定有些勝仗。但是,我總感覺不容樂觀。”
“你們都和遼軍真刀實槍得幹過,自然知道他們的實力。”
“如今,邊關戰事相對穩定,縱有交鋒,也是小打小鬧,但是,我們是守方,先天不利。”
“如今,遼兵不斷在邊境增兵,數得着的名將,走馬觀燈的都和我爹交過了手。”
“韓昌韓延壽,韓彥廣,韓燕通,蕭天佐,蕭天佑,耶律斜珍,耶律謝寶,阿爾多斤,阿爾多銀,土金牛,土金秀,沙裡金,沙裡銀,耶律沙,耶律休哥,耶律西底,這些個人,哪個是好惹的,隨便拿出來一個,我爹就要打起十分精神,偏偏就都來了。你們說,他們想幹什麼?”
“真要是動起真格的,我怕我爹吃虧呀。”
這些個漢子聽楊宗保如數家珍的說着邊關戰事。他們可都是內行的。楊宗保處處都是說到點子上,也是對楊宗保刮目相看。
“疾風騎,打探消息最是擅長,我要你們一路向北,打探消息,同時問問我爹,看他是想如何應對。”
“至於其他人,跟着我乾點別的。”
劉二狗就說道:“小侯爺想要咱們做些什麼?”
“眼下戰事將近,當然早早做些打算。”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咱們當然是要弄些錢財。”
“小侯爺說的是,咱們也看出來了,馬上要打大仗了。可是難道朝廷不發粱餉?”
楊宗保一撇嘴:“眼下朝廷根本就不想打仗,一個個裝聾作啞。哪裡能指望的上?等着他們,咱們還不都得喝了西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