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醒。
1942年,上海。
“大哥,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該去上班了。”阿誠敲着已經打開的房門,提醒着房間內的男人。
“知道了。”明樓揉了揉太陽穴,沉重放下手中的照片,照片上其中一個男人,已經不在了,他們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活着,留下的,是思念。
“你覺得,他還活着嗎。”明樓放下照片後,問了一句。
“他永遠都活在我們的心中,我有一種感覺,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沒走,真真實實活着。”阿誠眼光停留在照片上,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他想那個愛笑的少年。
照片上的他依舊掛着常見的微笑,他站在中間,那幸福的眼神,那是他回到上海之後從來沒有過到眼神,因爲他回不到過去的。
“我相信他活着,一定活着,他是我明樓的弟弟,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不會的……”明樓彷彿在安慰自己,可是事情已經過去半年了。
“假如……假如當時我……我在的話,我可以拉住他的……他不會自己留在那一列車上……對嗎阿誠?”
“大哥……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他一直還活着的,他沒死。”阿誠過去輕輕抱住明樓,那怕他心裡同樣沒底,還是想給明樓安慰。
“大姐……好些了嗎?”明樓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太好,談事情的時候經常容易分神,她把明凡的照片一直帶在身邊,就那樣一直看着,有時候會哭,就是沒有再笑過,她經常說,明凡還活着的。”阿誠拍拍他的背,才慢慢鬆開手,把外套給明樓披上,現在是秋天。
“讓阿香好好照顧大姐,找明凡的那些人讓他們繼續找,就算……”明樓發現自己說不出死這個無情的字,“就算他真的那樣了,我也要見到他的人,那怕他不會有任何反應了。”
“我知道,走吧,該上班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解決完我們可以早點回家陪大姐。”明誠給了明樓一個微笑想安撫他的心情,兩人一起下樓去。
“大哥,你們不吃早餐了?”明臺看到下樓準備去上班的明樓和阿誠起身問道,程錦雲在廚房幫忙。
“不吃了,你和錦雲吃吧,我們還有些事情要忙,今晚再回來,大姐回來記得照顧好她,讓她多休息。 ”明樓穿上外套,程錦雲也出來喊“大哥,阿誠哥。”
明樓阿誠兩人微微點頭回答,也許現在最幸福的人就是明臺他們,而明凡呢……這到底是公平還是不公平,戰爭,就是這麼無情,沒有好人有好報這麼一說,因爲子彈炸彈是無情的。
明臺看着兩人出去的背影,扶着沙發坐了下去,拿起旁邊那張照片,用另外一個手拿出的手帕擦着不存在的灰塵…………
二哥……明臺相信你還活着,回來好不好,那怕回來讓我們看一眼,你一定還活着,明臺瀟灑揮去眼角的淚水,程錦雲坐到他的身邊抱住他,“我會永遠陪着你。”
明臺微笑了轉過頭看着她的眼睛,程錦雲手上前摸着明臺的臉,相視一笑,“走吧,吃早餐後,你也該去上班了。”
明臺現在已經在幫明鏡打理生意,那個對他的身份有很多的掩護作用,程錦雲依然是他的同伴,以明臺的妻子住進明家也正常不過。
法國,巴黎。
明凡真的在那個時間內醒來了,汪斐每天都用話語刺激他,她喜歡用家人來出話題,因爲她知道這個男人改不了的是重情,只是明凡醒得讓她沒有發現…………
“救我…………”就在兩天前那個法國秦醫生再次來檢查明凡的身體時,明凡趁汪斐去房間內拿東西的時候,他知道她不在自己身邊,而且應該不會那麼快回來,迫不得已突然拉住給自己檢查身體的秦醫生的說,有氣無力道“救我……幫我逃出去…………”
秦醫生自然被嚇得,還好明凡學過醫及時按住他手上的穴道,讓他發不聲音,不過秦醫生也是明白人,趕緊控制自己冷靜下去,“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昨晚…………”明凡感覺自己有些難以啓齒,自己醒來發現旁邊居然躺着個女人,而且還是殺了自己親生父親的汪斐,他見過她的瘋狂,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害怕,周圍又是陌生的一切,不過他還是看得出來,他在法國巴黎。
自然最讓他尷尬的是,自己雙手雙腿都被鐵鏈鎖住,他無法想象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愛一個人真的可以到這個地步嗎?這還是愛嗎,不,他不認爲。
他幾乎不敢動,昨晚他醒來反倒恨自己醒來不是時候,這讓他怎麼逃?稍微動作大了點,鐵鏈就會發出聲音,吵醒旁邊躺着的女人。
臉色更加蒼白,強迫自己快點入睡,這樣他什麼都不知道,決定不能讓她發現自己醒了,不然他想逃跑就真的是天方夜譚,她會更加瘋狂的,就因爲自己不愛她嗎…………他不能瞭解她的愛。
經過幾番折磨還好他在汪斐醒來時入睡,汪斐看他滿身是汗,怕他出什麼事,最近因爲不能明凡被發現藏在這裡,也沒有叫秦醫生過來檢查,趕緊一大早讓他過來給明凡檢查,纔有下面發生的事情。
“難道你沒有辦法打開鐵鏈…………你沒有鑰匙?”明凡有些驚訝,身體不敢亂動,難道自己從那一次就這樣被鎖着,鑰匙只有汪斐有?
“對,我只是……幫她救人,她曾經救過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不知道你是誰……原諒我不能幫助你,孩子。”秦醫生拿出手帕擦了擦頭上的汗,看來這個男人也不是簡單的角色。
他看得出來明凡不是什麼壞人,只是他怕惹禍上身,他還有妻子,還有跟明凡差不多大的孩子,如果被汪斐發現,他真的不敢想象會是什麼後果。
“好……我不……爲難你……給我一根鐵絲……一切就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可以……自己談出去……呃!可惡!呼……”明凡想試着掙扎脫離雙手的鐵鏈,結果力氣根本就不敢,就試着縮出去又不可以,因爲鐵環剛好跟他的手腕一樣大,鐵鏈怎麼拉都扯不斷。
“你!你!別這樣,你不要命了!你現在身體本來就在恢復,力氣就不多了,孩子!想開點,不要再這樣了!你這是在折磨自己,你脫不開的,鐵絲我沒有!我看得出她是愛你的,她一定不會傷害你!”秦醫生被明凡的行動嚇到,怕被汪斐聽到,上前按住明凡壓低聲音說道。
“你難道……讓我……永遠過着……這樣的生活嗎”明凡力氣真的不多,有些喘氣,汗再次流出,“我……不相信……我逃不出去……我不要這樣的生活……我還有大姐大哥他們………”
“可是他們不會來救你!”秦醫生說出了無情的現實,他現在這樣壓低聲音就好,倒不怕汪斐懷疑,這樣每次他給明凡檢查都將近一個鐘頭。
“…………”明凡愣了,繼而他咬牙忍着情緒的波動,不願意接受秦醫生說的這個事實……不會的……我自己可以逃出去……不用他們……他們只是以爲我死了……不是不來救我……明凡眼神閃着淚光閉眼握緊拳頭倔強拉扯着鐵鏈,最後無力沉重又放下。
“孩子……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我多少可以明白,你的家人以爲你死了……”秦醫生鬆開了明凡,“你覺得你逃得了嗎,這個女人變得比過去更加瘋狂,只要她活着,你就逃不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原諒我不能救你。”
“給我打一針……可以睡久點或者……昏迷的針吧……”明凡淡淡吐出一句,淚水乾了,在他眼角留下淚痕,他微笑了。
“可以,不過我很奇怪你的記憶現在都沒有失去一點的現象,你真的是一個奇蹟,可是這也是個危險的信號,你的記憶很危險,若你真的毫不在意,也許過幾天,你就會忘了我們今天的對話。”秦醫生從藥箱中拿出針來,輸入白色的藥液進去。
“那最好……逃出去後……一切我都會忘了,我什麼都不會記得,也許失憶的我,可以……過另外一種生活。”明凡閉上眼睛,心情平靜了,手上已經打入了針。
“你就這麼害怕面前汪小姐嗎,她只是愛得瘋狂,有心病,她的愛很讓人佩服卻不敢恭敬。”秦醫生收起了東西。
“我明白……可是我……沒辦法愛上她,對不起她很多事情……而我也付出了代價……付出了父親……還有這麼久以來被她這麼囚禁着……”他心中閃過那個父親死前的畫面,在76號被折磨的歲月,還有現在…………
“上帝還保佑你的,孩子。”秦醫生背過自己的藥箱,輕輕握住了明凡的手,明凡眼神依舊淡然,彷彿早就知道他會給自己這一根鐵絲……對他來說似乎很容易……他依然會揣摩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