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幾聲悶響從天邊伴隨着模糊不清的閃電穿過羣山傳過來。連綿不絕的山道上涌動着一股黑色的人流,綿綿不絕浩浩蕩蕩竟是一眼看不到頭。遠看彷彿便是黑色的河水從山間流過一般。
一大羣人整整齊齊的前進竟是沒有絲毫多於的雜聲,山間唯有不時悶哼的“轟隆”雷鳴和戰士們行走時盔甲發出的“叮噹”碰撞聲以及“咯噔”的馬蹄聲,剩下的便是從山谷中竄上來風陣陣的“呼呼”咆哮聲了。烏雲漸漸壓了下來似乎舉手便可觸及,好像這昏暗的蒼穹馬上就要塌下來一般。雷電,狂風便這樣在這支軍團的頭頂肆虐着。
軍團的正中位置是一輛二十頭牛拉的八角白銀行宮,行宮裝飾極盡奢靡,八個角上的彩色瓔珞隨風亂擺不時打在鑲金的白銀窗戶上。八個白銀巨柱上精雕細琢着八個天神,天神們的模樣威武卻顯得身不由己格外謙卑似也是在爲行宮中的人守衛。
七彩的絲絨織成的簾子內端坐着一個樣貌英武的男子,他雙眼微閉一手端着盛滿貢酒的方尊青銅杯,一手把玩着手中的一塊血紅的玉匕首一臉若有所思渾然忘我。
“噼啪”一聲響徹雲端的驚雷似是經過了許久的醞釀終於發出了一個震天的驚變,天邊的閃光如利劍直插入地。接着激烈的雷鳴越來越盛,頭上的烏雲翻滾得也越來越洶涌。沒過一會兒豆大的雨滴終於成羣結隊從天而降!
雨滴打在戰士們的頭盔上發出的聲音是“叮叮噹噹”,又順着戰士們的臉頰流到了下巴。沒有一個人伸手去擦拭身上的雨水仍舊是默不作聲的前進着,就連戰馬和拉車的牛也是仍由雨水打在身上沒有喘出一口大氣。軍團踩着泥濘的山道速度沒有一絲的減緩朝着目的地繼續進發着。
男子坐在帳內也不知過來多久只聽外面傳來聲音:“王上,我們已經到了。”
寒銀笛微微點頭,那個侍臣便一拱手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寒銀笛放下樽杯又將匕首插如腰間緩緩睜開了雙眼。眼中卻是和他極爲不相匹配的老態龍鍾和疲憊不堪,讓人看了也擔心這位王上是否要不久於人世了?但是他只有四十歲啊!正當壯年的人眼中爲何竟是這等的暮靄沉沉。
寒銀笛走出行宮六個侍臣已經張好了傘爲他遮雨,他走到行宮的邊緣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山谷,雨水將下面沖刷一新隱約可見殘破的戰車還旗杆,寒銀笛眉頭一皺用力閉了閉眼,身子突然一個踉蹌。
身旁的侍臣大驚失色連忙將他扶住,“王上小心。”
寒銀笛將扶他的人推開之後哼了一聲,獨自又向前走了幾步他想要更靠近這個古戰場一點。看着這裡的一草一木他苦笑兩下雙眼眯成了一條縫陷入了回憶。
只見他時而微笑,時而痛苦,時而搖頭,時而嘆息……他招了招手一名近身侍臣走過去聽令。
寒銀笛艱難的擡起手來指着前面的山谷說:“啊,你來看看這裡,還記得當年孤和向雲衰在這裡決戰時候的情景嗎?”
“……”
“敵我超過兩百萬,雙方殺得昏天黑地不辨東西硬是將在這平原上堆出一座山來,堆出一個山谷來……”寒銀笛陷入回憶似乎又聞到了風中夾雜着的血腥氣息,耳邊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和擂鼓聲,短兵相接鏗鏘不斷。“哈哈哈,孤記得那個時候向雲衰可真是意氣風發豪氣干雲啊。孤生平所見英雄無數,他向雲衰堪稱第一人,僅一人之力竟可逆天乎?咳咳咳……”
“王上,外邊風大還是進裡邊歇着吧。”
寒銀笛苦笑聳肩,搖頭繼續用沙啞的聲音道:“孤縱然贏得了天下,卻始終贏不了你。我得到了什麼?什麼?哈哈哈……你……你在哪裡呀?孤找了你二十年,等了二十年,本以爲你有朝一日會東山再起,率領威武鐵騎來跟孤再拼個你死我活,但是……咳咳咳……人若是沒有了對手何其寂寞。向雲衰,你跟孤的棋還沒有下完,孤真的很想……很想跟你下完它。蒼天啊,孤王身爲納蘭多大國王誠心懇求您再給我幾個敵人吧!”
此刻已是雲消雨霽撥雲見日,霞光將天空的雲染成了血紅色,投向山谷內,迎面吹來的習習涼風竟是帶有泥土的芳香。吹得寒銀笛的鬍鬚髮絲輕輕飄動……
夜半的郢都王城內燈火通明,楚悼王屍骨未寒,楚國的貴族們卻是誰也沒有心思來管理他的喪事,大殿內竟是空無一人。
這時只見一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闖了進來全然不顧理法站到了楚悼王的屍首邊從懷中摸出悼王遺命。
門外的的嘈雜聲越來越近,只見火把的光影搖曳出無數人的影子如鬼魅般映在了大殿的窗戶上。
“轟”的一聲大殿的門被撞開衝進來一羣衣着五顏六色卻都手拿武器的衛士。爲首一個衣着華貴的男子指着堂上披頭散髮者厲聲道:“吳起!你蠱惑君上,亂我法紀,殺我族人,天理不容。今日我等定要替天行道誅殺你這禍國殃民的千古罪人。”
吳起冷笑一聲,高舉悼王遺書道:“先王遺命再次,赦起殺身大罪。誰敢動我?”
“先王聖明豈會容你胡作非爲,此遺書必定是你僞造。吳起實在大逆不道,弓箭手聽令給我將罪臣吳起亂箭射死!”
吳起一翻身躲到了楚悼王靈柩後,狂笑道:“先王屍骨再次,誰敢放箭?”此刻弓箭手們也疑惑了,放箭必中悼王屍體,則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罪可當誅誰也不敢妄動。
此刻堂中衆位貴族王親似是不料他有此一招個個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場中的氣氛瞬間凝固緊張非常。吳起眼珠掃視着每一個人的臉,他料想這幫貴族無論再怎麼狠自己也不至於會冒險揹負着叛亂之名射殺自己的。
跪在殿前的弓箭手因爲太過緊張手心中全是汗水,一個不留神張滿的弓弦竟是從指尖滑落只聽“騰”的一隻青銅箭矢在空中劃破了寧靜伴隨這“嗖”的一聲徑直朝着吳起而來。
吳起不料有此一變竟是沒有絲毫的防備弓箭不偏不倚正中吳起胸口,胸口出的衣料立刻被噴射而出的血染紅了一大片。
包括吳起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靈堂中一片死寂,豆大的汗珠順着貴族們的額頭低落下來。便是在這汗珠低落下地的短短一彈指間弓箭手們已經意識到了發生的事,不約而同將猶豫甩開拉滿了長弓對準吳起“轟”的一聲箭如雨下。
吳起望着黑壓壓如蝗蟲一般餓撲而來的箭雨心中不由泛酸,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一炷香之後自己的模樣。“嚓”的一聲一隻箭矢已經沒入了楚悼王的屍體,下一刻成千上萬的箭矢沒入了吳起的身體。
他腦中突然變得格外清寧意識也漸漸模糊最後竟是看到一團白光慢慢將自己吞噬,他感到身體輕飄飄的分外舒服,往昔的一幕幕皆在腦海中回放,曾經的意氣風發,曾經的艱苦創業……一切的一切到現在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吳起啊吳起,如果有來生你又當如何呢?
一代政治家,軍事家吳起便這樣懷揣着無盡的遺憾走了,這個經天緯地,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衛國人走完了他短暫的一生。統一天下的大任就其一生也沒有完成,有道是“殺妻求將是非人,演陣排兵妙似神。壯志難酬千古憾,赤心報國卻無門!”
十一月天的杜郵。風,猛烈而無情;雪,狂虐而不休。一個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人冒着大雪走到一個山間小茅屋內。將門推開凌厲的寒風和着冰雪一股腦捲進了屋子。
“快進來把門帶上。”屋內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漢子喊道。這漢子中等身材長方面龐,兩道濃眉如漆,略高的顴骨,託着一對皁白分明的眸子,頜下一綹短髯,顯然是個地道的關西大漢。任憑誰見了他也是難以忘懷的,談笑間他的眼神中卻是燃燒着熊熊的烈火彷彿是地獄來的惡魔一般有一種隨時可以屠殺千萬人的威嚴和決心。他,便是讓六國人膽寒的白起。
進門的人脫下蓑衣赫然竟是個不滿弱冠的年輕人,年輕人抖了抖蓑衣上面的雪嘆道:“真冷啊。”
白起舉着木杯呵呵一笑:“景老弟過來坐,先喝上杯熱酒暖暖身子。”
年輕人將目光移向酒碗,猛地仰頭,一飲而盡,哈了一聲說:“痛快痛快,爲人之道,就如飲酒一般,若逢佳釀,定要慢慢品位;若遇苦酒,就要大口吞下,少做猶豫。”
白起又推過去一鼎羊肉道:“再來咥些羊肉。”秦人將吃叫做“咥”。這是極古的一個字,本來發源於周部族。《周易》的《履卦》就有“履虎尾,不咥人,亨。” 的卦辭。《詩經•衛風》也有“咥其笑矣。”的歌詞。老秦部族與周部族同源,又繼承了周部族的西土根基,周部族特殊的語言自然也就在秦人中保留了下來。周部族東遷洛陽後,悠悠數百年,大受中原風習的滲透影響,反倒是丟失了許多古老的語言風習。這個“咥”字,便成了秦人獨有的方言!被東方士子譏笑爲“蠻實土話”。白起卻覺得這個“咥”字比吃字更有勁力,口至食物便是“咥”,多直接!“吃”字呢,繞一大圈,要乞求才能到口,多憋氣?
年輕人也不客氣端過食鼎便大口大口咥起來。半晌白起才問道:“那邊局勢如何?”
年輕人一抹嘴搖搖頭:“壞消息是各國諸侯仍舊不斷攻秦,我軍節節敗退……”說着他不由一聲嘆息。
白起摸了摸鬍子又問:“這麼說來還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就是大王經此必然更加明白上將軍的才幹,過不了多久就會請你回去重掌三軍了。”
白起起身苦笑一陣,“若是我軍連連告捷說不定大王高興之餘還可放我一條生路,而如今……看來起必死無疑了。”
“上將軍何出此言?”
正當此時門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武安侯可在此。”
白起出門一看竟是一位文官,從打扮看來應是從都城來的。白起高聲迴應,“士卒白起在。”
文官看了看白起眼中掠過一絲的不忍,拿出竹簡道:“罪臣白起接旨。”
白起跪地低頭面無表情。使者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只記得最後一句“命汝自裁”。這也來的太快了些,但是白起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他接過竹簡釋然一笑,說:“我固當死。長平之戰,趙卒降者數十萬人,我詐而盡坑之,是足以死。”說罷仰天大笑。
白起又伸手接過了秦王的寶劍,“鏘”的一聲將劍拔出握着手中端詳了許久。風夾雜着雪更加瘋狂在山間肆虐起來。白起驀然二目圓睜,射出兩道寒光,他雙手握劍,架在脖子上,用力抹下……
鮮血噴射而出,瞬間染紅了潔白的雪。一個曾經戰無不勝的男人,就以這樣的一種方式,結束了他的人生之旅。白起是爲戰爭而生的一個人,戰爭就是他的一生,戰爭就是他的生命,這就是白起。你在世界歷史上,很少能夠發現這樣一個人,他左右了整個戰國的這種格局,他爲秦國的統一掃清了道路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決定了中國的歷史。戰國的幾個霸主,第一個霸主魏國,然後是楚國,還有後來的趙國,這幾個有一定軍事實力,在軍事上有這種力量能夠跟秦對抗的,全都是在白起指揮的軍隊下覆滅的,全都是因爲白起,當時《史書》上有這種確切的記載,所有的國家都不敢與秦戰,後面加了一個註釋,就是因爲秦人有白起。
白起一生之中經歷大小戰役七十餘場,未嘗一敗,殲敵人數超過百萬,乃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實的戰國第一名將!所以有人稱他爲殺人狂、屠夫,或者戰場惡魔,有人則稱他爲戰神。
“咯噔咯噔”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馬背上乃是一個蒙面黑衣人。他一刻也不敢怠慢徑直衝入樹林,連日來馬已經跑死了三匹他也是三日未曾閤眼了。
林子深處透出淡淡的火光,蒙面人便朝着火光的方向跑去。臨近了只見一個玉面美須眼若秋水的美男子,男子身前不知是用什麼東西搭建成的一個類似祭壇的東西。
聽見馬蹄聲美男子並無意分心仍舊是緊張的盯着眼前的祭壇,蒙面人躍下馬來急切道:“子房兄,果真如你所說皇上派人來讓我進宮了。”
子房微微點頭,問:“那你是怎麼應付的?”
“自然是找了個替死鬼,真是悔不當初沒有聽子房兄的話,都怪我貪圖富貴,想我韓信一生南征北戰未嘗一敗,卻始終不懂飛鳥盡良弓藏這個道理。”
子房呵呵笑了,“打仗方面你號稱兵仙,但是做人方面你還有所欠缺,好在我早有準備搭建了這個可以穿越時空的祭壇。師父交給咱們的任務是保護阿房宮,如今事成我們本該功成身退了。”
韓信無言以對一聳肩只得贊同。便在這時他感到大地輕微的顫抖,一時間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裡。“不好!”
“這麼快?”
“這個祭壇還有多久可以啓動?”
“一時三刻絕對不行。”
“你我二人今日莫不是要死在這裡了?”
“你錯了,要死的人是你我可安全得很呢。”
“都這個時候你還說這些……”
黑暗的林中傳來高亢的問話聲,“前面什麼人!?”
“淮陰侯韓信。”
“留侯張良。”
說話間馬隊已經來到的身前,爲首的人跳下來滿臉堆笑道:“末將見過二位大人,陳豨謀反,皇上請二位大人緊急趕往宮中商議大事。”
張良輕鋝鬍鬚道:“將軍莫急,此事我二人早有準備。”他指着祭壇說:“這便是管理天地人三道的太一之輪,只要我和淮陰侯二人在上面稍作修改,那個陳豨定可不攻自破了。”
那個將軍從來沒有聽說過天下還有這等玄乎的事,但是又一轉念心想這張良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連皇上都對他尊敬有加。於是一時心生好奇他倒想看看張良是如何修改太一之輪便可定人生死的。
張良攜着韓信一同登上高擡,韓信小聲問道:“你剛纔不是說……”
“沒辦法了,反正是一死,只能搏一搏了。”
兩人走到祭壇上張良拉動了一下身旁的機關,隨口唸叨了幾句咒語。整個祭壇便發出“轟隆隆”的響聲來。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祭壇的旋轉也越來越快,下面的將士都看得目瞪口呆,張良和韓信則是分外難受好像內臟馬上要碎裂似的。“嘔”張良身子柔弱再也經受不起這折騰猛噴出一口血霧,整個人也隨即昏倒過去。
韓信見勢不對扶着欄杆要上去拉住張良,可惜晚了,張良竟一頭栽倒在身前那些密密麻麻的機關按鈕上。一時間整個祭壇失控更加瘋狂的旋轉着,就連站在下面的士兵也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朝着祭壇的方向拉去。他們只得死命抱住樹幹一刻也不敢鬆開。
“噼裡啪啦”幾聲祭壇的正上方竟出現一個黑洞帶着閃電慢慢膨脹。四周颳起了狂妄的風將樹也連根拔起。吸入了樹石之後的黑洞竟是呈幾何級數膨脹最後將整個祭壇也吞噬入內!剎那間“磅”的一聲巨大的爆炸將天也照亮了,待到光線漸弱再看來,方纔祭壇的地方別說是沒有了任何痕跡,就連周圍幾裡也成了不毛之地,自然裡面的人也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