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檀木桌上精緻的茶杯被人狠狠打翻，茶水飛濺得滿地都是。
“大人？”
戴着小丑面具的紅袍男子訝然擡頭，不明所以地望着目光冰寒的假面女子。
假面女子渾身微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壓抑不住心頭洶涌的怒火。
這是無明第一次看見大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仿若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下一刻就要毀滅整個世界一樣。
假面女子深吸一口氣，緩了幾秒後，終於漸漸平息下來，猶自餘怒未歇道：“雲龍國……真是好大的膽子，非要跟我過不去嗎！”
無明只是垂着眼瞼，安靜地沒有任何言語。
假面女子將信箋拍在桌面上，寒聲道：“你自己看！”
無明這才輕輕瞥了幾眼，語聲柔和地道：“因爲玉凌？”
若僅僅只是桂若紛出事，無明敢擔保大人不會有任何反應，最多嗯一聲表示知道了。
假面女子咬牙道：“不就因爲藍嶺國那點兒破事麼！雲龍國也太不要臉皮了，千方百計跟凌兒過不去，我看他們是想斷絕合作了！”
無明柔聲道：“大人，他們並不知道您和玉凌的關係。”
假面女子將信箋揉成一團，死死地攥着拳頭，冷聲道：“那你就去告訴他們，再敢打凌兒的主意，天重閣和雲龍國的合作到此爲止！”
“大人，請您冷靜一下，此舉不妥。”無明依舊柔柔地道。
假面女子深吸一口氣，緩緩坐回椅子上，沉默不言。
“您這麼做，雲龍國就把控住了我天重閣的死穴，到時候玉凌的處境勢必將更加危險。而且顧大局則不重私情，如果您一時激憤導致合作破裂，那我們後面的計劃必將大受影響，您辛辛苦苦牽線搭橋，好不容易讓五國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難道要因爲此事毀於一旦嗎？”
無明低下頭行了一禮，柔聲道：“若大人不嫌棄無明實力低微，我可親去沉夜峰一趟，查探玉凌是否無恙。”
“不必了，你起來吧。”假面女子忽然開口。
無明起身退到一邊，看到她幽黑深邃的眼眸已經恢復了波瀾不驚的冷靜。
“把凌兒的事傳到藍嶺國和方圓殿那邊，讓他們對雲龍國施加壓力，確保凌兒在後面的比賽中不會再受刁難。至於沉夜峰的事……”假面女子忽然沉默下來。
“大人不可親去犯險！”無明斷然道。
假面女子淡淡地逼視着他，無明的目光卻毫不閃躲，罕見地鏗鏘說道：“大人，天重閣誰都可以去，只有您絕不可以，我想您也清楚這一點。”
凝固的氣氛中，忽然插進來一聲輕嘆：“我去吧。”
一道幽影從虛空中顯現出來，渾身如籠罩在迷霧中，完全看不真切。
“洛兒，你……”假面女子怔怔道。
“放心，我一定將小凌兒安全帶回來。”幽影也不給她反對的機會，身形一晃又沒了影蹤。
“大人真不需要我去看看？”無明柔聲問道。
“不用了……你去做你的事吧。”假面女子有些艱澀地道。
待到無明離去，她才默默地靠着椅子，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洛兒，你可不許有事啊，在這個地方，我只有你們不多幾個親人了……”
她輕輕地呢喃着，如同無依無靠的柔弱浮萍，第一次顯得如此孤單和無助。
爲了完成族裡交付的任務，她已經犧牲了太多太多。
……
“滴答、滴答。”
似乎是滴水的聲音，一下一下，極有韻律。
當玉凌從沉睡中甦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不是屋頂的茅草，而是坑窪不平的石壁。
心口處傳來一陣陣刺痛，他想要坐起身來，卻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只隱約看到一柄長劍貫穿了他的心臟，鮮血正順着劍鋒不斷地往下淌，淌在下方的血槽裡，發出滴答的脆響。
他的手和腳都被鐐銬緊緊地鎖住，挪動不了分毫，體內的靈力也陷入了枯竭，只有微弱的一絲還在運轉。
一個幽幽的聲音忽然在他耳畔響起：“你也別怨我，與其放任你去山巔送死，還不如留在這裡爲我們做點貢獻。”
範疊坤的臉龐出現在玉凌的視野中，他披散着頭髮，眼窩深陷，依舊是那副看着無比憔悴的病懨懨模樣，但幽深的眼瞳裡卻閃爍着近乎狂熱的火焰。
“你……”玉凌徹底清醒過來，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好像並不驚訝的樣子？”範疊坤有些意外地道。
明明身處如此險境，玉凌卻一點也沒有驚慌失措，反而很是平靜地道：“因爲有太多疑點了。一開始我就有些奇怪，你說你的陣法可以覆蓋沉夜峰山腰以上的所有生物，將詛咒引導擴散出去，但我仔細觀察了祭壇底部的靈陣，它並不能做到這一點。”
“那個陣法，似乎連接着一個地方，就在這地下通道的某處房間裡，你不可能將幻神異獸抓到這裡來，所以它轉移詛咒，絕不是轉移到異獸身上。”
“哦？你繼續說。”範疊坤只驚訝了短短几秒，就恢復了從容。
畢竟局勢完全掌控在他手裡，他也不怕玉凌翻出什麼浪花。
“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十個參賽者來到了沉夜峰上，但我至今也沒見過他們的人影。”
“還有，你說幻神異獸染上了詛咒，所以才比較躁動狂暴。但實際情況卻是，這些異獸是被人暗中操控的，它們只是爲了阻止我們上山而已。它們之所以會身負紅魘咒，完全是另外的原因，你並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此外，這過道里緊鎖的石門，我那天經過的時候隱約聽到了呼嚕聲，以及，你藏起來了一些村長的日記。”
“最後聯繫一下我現在的處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轉移詛咒的方法，根本不是弄到異獸身上去，而是將所有外來的參賽者抓住，把詛咒轉移到我們這裡來！你藏起日記不讓我們看，是怕我們發現其中的隱秘，發現你真正的目的。”
“否則爲什麼早不早晚不晚，你偏偏在這段時間研究出來了破解詛咒的方法？異獸一直都在山上，而參賽者卻是近十天來才陸續出現。”
“我們十五個人，每人轉移幾道詛咒的話，正好可以解救幾十位村民，是不是？”
範疊坤沉默了幾秒，臉上泛起一絲複雜的笑意，輕輕鼓了鼓掌，感慨道：“你說的沒錯，只是個別細節上有些出入而已。”
他忽然收斂了笑容，漠無情緒地道：“不過你現在纔想明白，已經太晚了。”